第156節(jié)
燦珠低著頭,溫柔地望著自己圓鼓鼓的肚子。 有些話,挺不好意思開口的。但是她和王來是真的盼著這個孩子生下來之后,能養(yǎng)在掌印和皇后娘娘身邊。既然兩位主子已然是無后之人,那就讓這個孩子來孝敬他們兩個。 燦珠又有點不好意思,心想主子們興許看不上哩。 · 沈茴沒具體交代讓沈鳴玉從正門來行宮,還是從暗道直接來浩穹樓。平盛自己琢磨了一下,那條暗道是掌印大人偷偷修建的,那自然是越少人知曉越好。所以他帶著沈鳴玉從玱卿行宮的正門進來。 皇帝心里明白今日早朝上,必然要被千罵萬罵。所以他今天根本就沒去早朝。 這群大臣不準他選秀,不準他回京。 那沒有辦法啊,那他只好想歪法子,從這些朝臣手里挖錢啊。不是國庫空虛嗎?他想了個絕妙的賺錢法子。 胭脂巷的青樓賺錢最快。宮里這么多女人,他怎么就不能拿這些女人來賺錢充盈國庫了?平日里好吃好喝地養(yǎng)著這群女人,他病了,這群女人見他如猛獸不肯陪他,那他就讓這群女人去陪別的男人。還能賺錢,一舉兩得。 皇帝冷笑。 他笑著笑著,又因為身上奇癢難耐而心情瞬間沉入谷底。那些病斑已經(jīng)遍布全身,甚至在他的下巴上也有了兩處。 最初,他這病被發(fā)現(xiàn)得很早。他也想聽從太醫(yī)的話,將這病治好。他這病,治療時不能再碰女人。 可是…… 他喝醉了??! 喝醉了之后,女人爬上了他的床。 那個女人真的是自己膽大包天爬上他的床嗎? 炎炎夏日,皇帝站在外面的烈日下,打了個寒顫。他知道那個女人是別人送過來的。 誰? 還能是誰? 皇帝緩慢地抬步往前走,也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 其實他一直不懂裴徊光到底要干什么。 他能稱帝全靠裴徊光將他拎到皇位上。他想要什么,裴徊光都能給他弄來,簡直是最好的臣子。 可裴徊光是臣嗎? 不不不,皇帝心里一清二楚,裴徊光根本不是他的臣。 就算是閹人身,裴徊光若想稱帝,也是輕而易舉。 可是他沒有。 他到底想干什么呢? 這個問題,皇帝已經(jīng)在心里琢磨了好些年。他隱隱覺得裴徊光并無心權勢,他只是站在山巔上,隨意擺弄螻蟻的生死。 裴徊光任由他胡作非為,從不阻止。 裴徊光高高在上,看戲一樣。 或者說,看笑話。 皇帝想起自己做了什么荒唐事,裴徊光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脊背生寒。 拐過圓拱門,皇帝抬起頭望向遠處的花墻,忽見沈荼的身影一閃而過。 皇帝愣了一下,揉了揉眼睛,再去看。發(fā)現(xiàn)只是個十二三的高瘦小姑娘,跟著一個內(nèi)宦從花墻經(jīng)過。 那個小姑娘,是沈鳴玉。 皇帝多看了沈鳴玉兩眼。 這是皇帝第三次于不經(jīng)意間注意到沈鳴玉。 本就不是個多情的人,三宮六院美人不計其數(shù)。他時常分不清自己的女人誰是誰,能三次注意到一個人,實在罕見。 當初,江月蓮自以為是自己的多言,才讓皇帝將封后的圣旨送到江南給沈茴。 不是的。 皇帝一直在等沈茴長大。 他猶豫了那樣久,最終還是沒忍住,在沈菩大婚之日將她搶進宮中。可是他很失望,沈菩一點都不像張揚爽朗的沈荼。 一點都不像! 他等著沈茴長大,沈茴偏偏五官輪廓像極了她的二jiejie,并不像長姐。 沈家為什么再生不出第四個姑娘呢?像沈家長女那樣的第四個姑娘。 沈家第四個姑娘,出現(xiàn)了。 半年的肆意生長,讓原本只是五官輪廓略像沈家長女的沈鳴玉,養(yǎng)出了張揚挺拔的氣質(zhì)。 皇帝快步往前追了兩步,又猛地停下腳步。 “沈家……” 他猶豫了。 可是他又很快笑了起來。 沈霆不是出征了嗎?沈霆不在家啊。 沈家,又沒有男人在了。 · 高亭中,裴徊光垂目,涼薄的目光追隨著皇帝,看著他如何像個小丑一樣在炎炎烈日下瘋瘋癲癲。 他陰沉的目光追隨著皇帝,跟著皇帝的目光投落在沈鳴玉身上。 一眼看透狗皇帝的心思。裴徊光低低地笑了起來。 這狗皇帝,卑劣荒唐之舉真是從來不讓他失望。 裴徊光從糖盒里取出一塊糖,放進口中,慢悠悠地嚼碎,品嘗甜味暈開的快感。 順年拾階而上,小跑過來,稟話:“掌印,浩穹樓送來消息,皇后娘娘今日吐血了。” 口中的糖,瞬間不再甜。 第157章 沈鳴玉跟在平盛身邊, 低聲詢問:“你可知道我小姑姑喊我進宮來所為何事?” 平盛笑著搖頭:“沈姑娘,小的這就不知了?!?/br> 沈鳴玉本是隨口一問,平盛說不知, 她也不追問, 一邊默默跟著平盛往前走,一邊忍不住自己瞎猜小姑姑尋她什么事情。莫非是女兵的事情?可小姑姑分明昨天還回了沈家呀。 “沈姑娘!”平盛低聲提醒了一句。 沈鳴玉回過神來, 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想事情走了神,竟沒注意迎面走來的一隊禁軍。要是再往前走幾步, 真真要迎面撞見了。她趕忙收了腳步,朝一側(cè)挪了挪, 和平盛一樣站在路邊讓了讓。 她又忍不住看向迎面走來的這隊禁軍,發(fā)自內(nèi)心覺得這些男兒穿著禁軍的窄袖褐服,走路帶風似的,好生威風。 沈鳴玉一眼看見了聆疾, 下意識脫口而出:“哥哥?!?/br> 話一出口, 她驚覺失儀, 瞬間低下頭, 垂下眼睛望著自己的腳尖,恨不得立刻消失不見。她沒有遁形的秘訣,只好盼著聆疾并沒有聽見。 不過才大半年而已, 曾經(jīng)主動笑盈盈跑到人家面前喊哥哥的日子已經(jīng)飄走很遠。小姑娘長大了,這一聲“哥哥”, 不再合適了。 并沒能如了沈鳴玉的愿,聆疾聽見了。他停下腳步,轉(zhuǎn)眸望向佇立在路邊的少女, 沉靜的眸中浮現(xiàn)疑惑。 沈鳴玉聽見聆疾停下了腳步。她低著頭等了一會兒, 或者說只是一瞬, 便再次抬起臉來,大大方方地對上他的目光。 站在沈鳴玉身邊的平盛趕忙朝前走了一步,恭敬地說:“指揮,這位是……” “是你?!瘪黾惨呀?jīng)認出了沈鳴玉,眼中的疑惑瞬間散去,浮現(xiàn)另一抹亮色。 他驚奇地多看了沈鳴玉一眼,向來寡言的青柏少年難得多言了一句:“才大半年不見,長高了好多?!?/br> 沈鳴玉莫名覺得自己受到了表揚,心里漾起漣漪般的歡喜。她慢慢翹起唇角,望著聆疾燦爛地笑著說:“我還能繼續(xù)長個呢!” 聆疾眼中便也跟著勾起了一絲山間云溪般的淺笑。不過他也不再多言,而是輕輕頷首。沈鳴玉略屈膝,回了個淑女禮。 聆疾抬起頭,帶著身邊的禁軍離開了。 沈鳴玉重新站直身子,轉(zhuǎn)身朝浩穹樓去,翹起唇角去見小姑姑。 · 沈鳴玉趕到浩穹樓的時候,沈茴正在齊煜的小書房里,坐在小桌子旁,看著齊煜寫字。 “小姑姑!”沈鳴玉開開心心地推門進來,看見齊煜的時候,她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向后退了一步,然后有些茫然地屈膝行禮:“給皇后娘娘請安,給殿下請安?!?/br> 齊煜歪著頭,好奇地打量著沈鳴玉。 她自然見過沈鳴玉,也知道她的身份,可兩個人從來沒有說過話。她不知道小姨母為什么讓她過來,她將落在沈鳴玉臉上的目光移開,疑惑地望向小姨母。 沈鳴玉也不知道小姑姑為什么召她進宮來。 沈茴朝沈鳴玉招招手,待沈鳴玉走到身邊了。沈茴拉著沈鳴玉的手,望著齊煜對她說:“這是你的表姐。” 齊煜猶豫了一下,把手里握著的毛筆放下來,從椅子上起身,走到沈鳴玉面前,認認真真地喊一聲:“表姐。” 沈鳴玉剛想回應一句,沈茴的目光落過來,也打斷了她原本想說的話。 沈茴望著沈鳴玉,一字一頓地說:“這是你表妹?!?/br> “表……”沈鳴玉愣了愣,震驚地轉(zhuǎn)過頭望向沈茴,這個人懵在那里,完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她甚至在心里想著是不是小姑姑口誤說錯了? 齊煜臉色也瞬間變得很難看,整個小身子繃緊了,進入最原始的戒備狀態(tài)。 沈茴趕忙彎腰,將齊煜拉過來,抱在膝上,雙臂環(huán)著她小小的身子,將整個人護在懷里。她抬手輕輕拍著齊煜的脊背,溫柔地哄著撫慰,直到小孩子緊繃的脊背慢慢軟下來。 齊煜尋求庇護般,將臉埋在沈茴的懷里,用軟軟的臉蛋在小姨母的懷里蹭了蹭。 沈茴這才重新看向仍陷在震驚里的沈鳴玉。她問:“鳴玉,你上次對小姑姑說,你想成為什么樣的人?” 沈鳴玉有點木訥地開口:“鳴玉不想一生困在后宅,我也想像男兒郎一樣穿上鎧甲保衛(wèi)家國。我要做女將軍!” 木訥散去,最后一句只剩鏗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