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無妄伸手遞過來茶杯，“勞煩，也給我續(xù)一杯。”

    溫知著沒去接杯子，直接拎著茶壺給他倒了滿滿一杯。茶水微漾，清亮澄澈，江無妄喝上茶水不言語，溫知著也耐心品茶。

    兩人皆不說話，院內(nèi)有風(fēng)吹樹葉的沙沙聲，亦有斷斷續(xù)續(xù)的蟬鳴聲，陽光穿過茂密的樹葉，細(xì)碎地撒了下來，落在他們兩人身上，閃著幾處明亮的斑駁。

    良久，江無妄方才開口：“你剛說，這會有錢，對吧？”

    溫知著點頭：“沒錯，反響不錯的話，可能銀錢不少?！?/br>
    江無妄道：“可我不缺錢?！?/br>
    他又問：“你說，會有名對吧？”

    有了他剛才那一遭，這一回溫知著不答話了。

    他也不惱，自顧說道：“我也不要名?！?/br>
    不缺錢、不圖名，難辦了。

    溫知著心底嘆氣。

    不過，說不定也好辦……

    這樣的人，往往會有一個不可言說的特點。

    念及此，她恢復(fù)些精氣神，開始套話：“您不愿寫話本子，卻愿意寫戲文，這是為何？”

    江無妄隨口道：“高興為之，自為之。戲文不過是興之所至，隨手罷了?！?/br>
    溫知著星眸微轉(zhuǎn)，又問：“您未寫過話本，為何想也不想拒絕？”

    江無妄淡淡道：“不想想?！?/br>
    溫知著：“……”

    察覺對方興致缺缺，溫知著決定換個話題：“您這個雪春茶不錯，請問您在何處買的？我喝著不錯，也想買一些?！?/br>
    說到茶，江無妄不如之前排斥，態(tài)度又溫和了些，道：“看在你識貨的份上，我就送你些，別處買不到。”

    “鍋子，給姑娘裝點雪春茶。別太小氣，聽見沒？”

    他揚(yáng)手招來郭子，吩咐他去做。

    郭子無奈道：“知道了，少爺?！?/br>
    這一串cao作，溫知著怔愣片刻，又回過神，忍不住咂舌：還真是任性啊。

    她接過郭子裝好的茶葉，道了聲謝。

    江無妄已失耐心，懶得敷衍，直接道：“姑娘，問也問了，茶葉也送你了，可否走了？”

    溫知著臉色微紅，又不死心，再問他：“話本也有很有趣，您不想嘗試一下嗎？”

    江無妄想都不想，拒絕道：“不想。”

    溫知著脫口而出：“為什么？”這個人好像銅墻鐵壁！

    江無妄語氣敷衍：“哦，沒吃好，沒心情想?！?/br>
    “……”

    第35章 吃食   小狗放屁。

    溫知著直覺一口老血哽在喉中, 差點氣得一口氣上不來。

    她看著江無妄那張臉：桃花眼含笑，眼尾輕翹，總給人一種溫和、好說話的錯覺, 實則呢？說出的話能氣死人。

    她定了定神，按耐住翻白眼的沖動，問他：“江先生意思是, 吃好了就愿意？”

    江無妄淺笑，把骨扇放在桌上, 自端茶悠悠喝了兩口，不緊不慢回：“吃好了, 就看心情吧。心情好不好的，就跟這天兒似的, 誰能說得準(zhǔn)呢？”

    溫知著：“……”

    “你瞧瞧，這天不是說變就變？”

    溫知著順著他手指的方向, 抬頭往遠(yuǎn)看去。

    來時，太陽如火, 肆意明媚的陽光盡情揮灑，周遭的事物皆是被鍍上一層金色，明亮溫暖。此刻, 幾團(tuán)厚云牢牢地遮著太陽，亮堂的天色稍顯黯淡, 天邊的厚云綴上細(xì)碎的金色，華麗且燦漫。

    溫知著靜看著天色，而后轉(zhuǎn)頭淡淡道：“不過是云遮太陽罷了, 算不得變天?！?/br>
    一邊的郭子嘴角也不由抽了抽。

    他家少爺，理由找得也著實敷衍了些。

    再看溫知著不鬧不怒不抓狂，神色依如先前那般沉靜, 除去偶爾的無語和想翻白眼。

    江無妄眸中驚訝，以茶杯遮擋，再移開時，已全無異色。

    “但憑姑娘一張嘴?？上野。瑳]吃好也睡不好，精神也不濟(jì)，去睡咯。鍋子，送客?！?/br>
    他從竹椅上起身，銀白衣衫拖沓著，緩步往屋里走。

    溫知著捏著茶杯，問：“請問什么吃食會讓先生覺得好呢？”

    “呵。難不成你想親自下廚？哎，既是如此，告訴你無妨?！?/br>
    “……”

    江無妄腳步未頓，聲音自風(fēng)而來。

    “自然是甜食。生活原也夠苦了，甜的潤潤喉、甜甜心?！?/br>
    眼看著他要進(jìn)門，溫知著聲音再度響起：“請問甜食可有何要求？”

    江無妄散漫道：“自然是未曾吃過的。吃過的，又有何意思？”

    “砰！”

    他進(jìn)了門，關(guān)門聲隨之響起。

    溫知著望著緊閉的房門，沒說話。

    郭子在旁略有為難：“姑娘，我家少爺他……”

    他也找不出找補(bǔ)的話來了。

    這惡劣的性子，真讓人夠夠的。

    溫知著看著他道：“無礙。勞煩你了，我先行告辭。”

    聽到她要走，郭子直覺松口氣：“好，小的送姑娘。”

    溫知著方一離開，之前緊閉的房門復(fù)又打開，露出江無妄的那張俊顏。

    他嘴角帶著似有若無的淺笑，“送走了？”

    郭子點頭，接著開始控訴江無妄的罪狀。

    “少爺，您對人家姑娘也太惡劣了。估摸著，以后不會來了?！?/br>
    江無妄沒骨頭似的倚著門框，憊懶地掀掀眼皮，懶洋洋回：“不來才好，少爺我清凈?！?/br>
    郭子著急得臉都紅了：“那您……也不能這樣無理啊?！?/br>
    江無妄斜他一眼：“怎么著，這就把你收買了？那少爺我把你送給人家，可好？”

    郭子急得跺腳：“少爺您又說什么渾話。您這樣，若是人出去說道說道，敗壞的不是您的名聲？”

    江無妄笑：“哦，是為了少爺我啊，不枉我平日慣著寵著你。至于名聲嘛，你家少爺我不圖名?！?/br>
    郭子替他心急：“可您往后娶親怎么辦?。磕@樣，怕是沒有小姐愿意啊？”

    “原來還是想一仆侍二主啊。行了，少爺記心上了，改日定圓你的愿。”

    “……”

    “去備些吃食，要甜的又不齁甜的，昨兒吃的齁得我半宿沒睡著?！?/br>
    “……”

    江無妄掩嘴打了個哈欠，復(fù)又關(guān)門補(bǔ)覺去了。郭子無言地翻了個白眼，自去廚房安排吃食。

    唉。

    少爺?shù)男宰雍螘r能改改。

    -

    溫知著離開，想到江無妄的性子，搖搖頭。

    惡劣算不上，任性是真任性。

    可能做藝術(shù)的人都這樣？

    他寫的戲文自然屬文學(xué)藝術(shù)一種，在大印也算特立獨行的一份。

    她回憶了下先前的對話，仔細(xì)咂摸，意在找出對方的偏好點。

    似有所悟，得去驗證一番，才能真正確定。

    于是，她沒直接回辦公室，而是去了有書館。

    一走近，便能看見入門處的碼堆，擺著他們出的府試書和院試書。這個位置很明顯，旁人一眼就能看得見。

    原本空空如也的書館內(nèi)，添上了書架、桌椅等，活動區(qū)、閱讀區(qū)也規(guī)劃出來，有模有樣，只是書架上是空的，這兩個區(qū)域暫時沒派上用場。

    倒是休息區(qū)，她望了眼，坐著兩三桌人，喝茶吃甜心，時不時閑話兩句，安然又自在。

    這是因著，館內(nèi)的吧臺新請一個人，做溫知著口中的奶茶、甜品，搭配著些小點心售賣。

    是以，書館雖然書的種類不多，奈何實在剛需，又有茶水點心可選，且提供有休息區(qū)，書館的人來客往也開始不斷，逐漸步入正軌。

    她一進(jìn)去，伙計認(rèn)出她來，忙小跑著過來：“東家，您來了?！?/br>
    溫知著頷首：“嗯，看看書館情況。近日怎么樣？”

    伙計一條條回答：“咱們的書賣得最好，每日都有人來。館內(nèi)的茶水點心，也賣得甚好，多虧東家給的主意，近日好些人不為買書，只為茶水點心，也愿意過來坐上半日?！?/br>
    溫知著：“嗯，辛苦了。這季度過后，找春霞給你們報獎金?！?/br>
    伙計一聽有錢發(fā)，咧嘴笑：“謝謝東家，俺們不辛苦，您一說獎金，俺就勁兒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