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節(jié)
“我黨堅信辯證唯物主義,沈局說是我的命,這是背叛信仰?!?/br> 沈局失聲發(fā)笑。 紀荷當著老頭面,拿鏡子補妝,等天黑了,坐到屁股發(fā)麻,老頭兒都不敢走。 見夜色濃郁,紀荷才在阮姐的催促下,姍姍到達樓上。 套間里熱鬧。 下午七八個成年人在里頭站著都不嫌吵,這會兒,來了兩個孩子,就覺得天翻地覆。 阮姐得知來醫(yī)院,有心地帶了果籃,可紀荷上來,阮姐不高興的說,“怎么不提前告訴我是江傾,我煲點湯過來?!?/br> “我下午才知道,哪有空通知你煲湯?!奔o荷在外間沒看到孩子,聽到里面父子三人掀翻天的動靜,眉間一蹙,對阮姐敷衍,“行了,過兩天再煲不遲。” “是的,是的?!比罱忝Σ坏c頭,“他今晚不能吃不能喝?!?/br> 紀荷說,“晚上你把孩子帶回家?!?/br> “你呢?” “我到附近找酒店住?!睋拿魈煸缟蠌镍P凰城趕來麻煩,紀荷決定一了百了,如果醫(yī)院能住,她住醫(yī)院也沒關系。 和阮姐交代完畢,留著她和沈局寒暄。 紀荷走進里間。 病床成了游樂場。 江傾被兩個孩子壓在身下,大肆蹂.躪。 江時念那個小混蛋,一邊騎著大馬,一邊對進來的紀荷驚喜大叫,“mama,mama,來坐搖搖車,不要錢!” 紀荷恨不得一巴掌將她扇床底下,到底心頭萬馬奔騰,臉上不動聲色,問江傾,“你干什么?” “怎么了?”江傾趴在床鋪,江時念一走,他腳邊的江時年瞬時沒了存在感,冷冰冰坐在床尾,象征性的和他表演父子情深。 他眉一皺,深感寂寞的望著她,“我沒事,把人給我?!?/br> “你沒事可以去當篩子,剛好縫隙多?!奔o荷將女兒從他腰上拎下來,抱在懷中,自己臉蹭著女兒玩到發(fā)燙的臉頰,眸垂著,不愿正視他眼睛。 余光中,見他翻身,修長兩腿,那病號褲遮不住,露出半截緊實小腿,腳背上青筋畢現,和腿毛配在一起,野性難馴。 倏地,咔噠一聲響,他聲音咬著什么,含混不清,“能抽支煙么?” “你說呢?!奔o荷冷冷瞪他一眼。 豈料,撞到他盛滿笑意的眼底。 江傾是真變了。 從前的他一不高興就說干死她,現在曉得迂回,用打火機的聲音騙她回頭。 對著他深邃、沉穩(wěn)的一雙眼,紀荷五味雜陳,唇瓣顫了顫,說,“你早點休息,我明天帶他們來陪你。” 江傾從唇縫中取下煙,在修長指間轉了轉,孤零零靠在床頭,回,“好……” “跟爸爸再見?!奔o荷示意兩個孩子道別。 江時念嘴巴甜,“爸爸明天見哦。打針不怕,念念幫吹吹!” 江傾輕笑出聲,眼底本就幾不可察的落寞瞬間散去,變得幽深迷離,“明天見?!?/br> 輪到江時年,這小男孩脾氣隨了紀荷,像頭牛倔,到現在不肯喊他一聲,一起玩時,勉強容許江傾靠近。 這會紀荷眼神催促,帶著嚴厲。 “再見……”江時年跳下床,自己穿好鞋子,邊走邊回頭地說了一聲。 江傾和他對視,小家伙走得瀟灑,他自己眼睛卻像膠水恨不得黏住對方,“養(yǎng)兒防老?呵。” 這么自我嘲諷了一聲。 紀荷抱著女兒在他面前又站了一會,念念左一聲又一聲爸爸,稍微安撫他。 “慢慢來?!奔o荷說,“他性格其實像你,表面不在乎,心底熱愛?!?/br> 不知是不是明天要手術,江傾自己也謹慎,難得眼神對視她,說了好幾句話。 其中就有這么一句,“外冷內熱沒用。會走很多彎路。” 紀荷的心臟被他眼神扒拉了一下似的,那深藏的澎湃情感看得見摸不著,她一著急,眼前模糊起來。 接著,在自己不受控制的狀態(tài)下,傾身,吻了他的唇。 他的唇和三年前一樣柔軟,不同的是氣息野蠻,有著異鄉(xiāng)尸山血海拼殺出來的匪氣,天生的英雄蠱,她沸騰了。 接著,不去看他似乎裂開的眼神,抱著江時念,驚濤駭然般,奪門而去。 第86章 蠱 那雙薄唇,她日思夜想。 目送阮姐帶著兩個孩子離開后, 紀荷在醫(yī)院南門找了一家賓館。 條件一般般。 勝在出大門十米,就到醫(yī)院。 房間昏暗,只有玄關小燈亮著。 紀荷從車里拿了備用衣物, 在衛(wèi)生間簡單沖洗,出來后套上睡衣,披頭散發(fā)往床上去。 剛躺下, 想起沒吹濕發(fā),又掀被子一番折騰。 再次出來, 扶門框而站,看窗簾未合上的天空。 核心城區(qū)的天空幾乎被遮天蔽日的建筑物和樹蔭吞噬, 燈火絢麗。 兩棟高樓之間的窄巷,方窺得一絲絲濃黑天際。 紀荷漆黑的眸, 盯著那條縫隙般的天際看了許久,耳畔是窗外車水馬龍。 突然想家、非常的想家。 這三年, 孩子沒有得到正常的家,自己沒有, 江傾也沒有,一家四口全都沒一個完整的家。 她回到床邊坐下,從包里拿出治療情緒的藥物, 倒出一把在手心。 盯著這堆東西,無盡苦澀發(fā)笑。 接著, 將東西喂進嘴里,擰開礦泉水喝了兩口。 吃完后,喉管像是被堵住, 呼吸困難,再次扭頭看了看窗外孤零的天空,起身, 走到銹跡斑斑、半截被商鋪門頭擋住的窗邊,伸手,猛地合窗,拉好簾。 嚴絲合縫。 屋內安靜一些。 她心滿意足上床睡覺。 到夜里一點半時,紀荷仍然是睜著眼睛的,外面變得安靜空曠。 核心城區(qū)的夜晚原來這么靜。 沒有繁華娛樂,只有人間沉睡。 她睡不著啊,這人間好像拋棄了她。 于是,翻包,拿安眠藥,蹙著眉在微弱燈光下想,萬一睡得太沉,鬧鐘叫不醒、錯過手術怎么辦? 這么想著就難堪笑了。 放下藥瓶,躺回被子內,伸手,將頸間的項鏈拿出來。 昏黃壁燈和外面路燈一個色系,照著銀色發(fā)亮的長鏈子,和墜著的一枚戒指。 戒指內側刻字,兩個英文字母,雙j。 是她的婚戒。 那枚被丟下雁棲湖,又被她千辛萬苦尋回的婚戒。 “江傾……”光暈昏黃,女性柔軟雙唇輕輕在光輝不敗的戒指一吻,緩閉眸,“晚安?!?/br> 唇角勾著,沉沉睡去。 …… 清晨八點半,紀荷模模糊糊轉醒。 耳畔手機鬧鈴狂響。 她身體很沉,像幾百年沒睡過覺,剛出土一般,對一切都成迷糊狀態(tài),鬧鐘嘩嘩不止,她停滯三秒,猛地驚醒。 接著,世界末日般崩塌。 起床,沖到衛(wèi)生間囫圇一把洗漱,取包往外沖。 夏日清晨,日光高高升起。 經過醫(yī)院的香樟大道,斑駁光影從枝葉中投遞,落在地面像翩翩起舞的蝴蝶。 紀荷奔跑而過,蝴蝶光斑相隨。 蘇式建筑,近在遲尺,三樓也不算高。 紀荷沖進大樓、沖進三樓。 病房空空如也。 劇烈喘著氣,她臉色煞白,拽著包,往外走。 “是江局長家屬嗎?”值班臺護士看到她,倏地叫住她。 紀荷回頭,眼睛大睜,唇瓣也張著,在喘息,神情有著騙不了人的失落。 “手術已經開始半小時了?!毙∽o士奇怪,“怎么才來?” 紀荷僵硬扯起一個笑,不好意思告訴別人,自己睡得比吃了安眠藥還沉。 這難道是天意? 僵笑變成苦笑,紀荷打起精神問,“手術室在什么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