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jié)
一般人難找過來。 紅磚為主的小院,停滿事主雙方所粘連來的人馬。 明州市局出了人,喬氏也帶來了律師大批車輛,送喬開宇錄口供,上醫(yī)院,每個步驟有條不紊,迅捷又事無巨細。 好像早等著出事,大家齊心協力的一起上,場面氣派感人。 紀荷坐在大雨淋下的窗前,遙望院中一盆剪修精致的羅漢松,來來往往的腳步聲充耳不聞,想著,算著,到底該怎樣無害化解決這件事。 算來算去,她發(fā)現除了數江傾的履歷,沒有任何新鮮進展。 她面無表情。 喬開宇傷情鑒定迅速,一個小時就回來,到休息室里看她。 笑著,十分猖狂,“干什么?哭喪?” 他一進來,休息室原來進出的派出所工作人員迅速被清出,人高馬大的一排保鏢守在走廊,黑壓壓的蓋住紀荷眼前窗戶的雨景。 她蹙眉,冷聲,“到底為什么?我每位男性朋友你都這么興師動眾?” 以前喬開宇打著為她好的名義調查親近她的男性,她不甚在意,因為對方也沒有出格過。 這次對江傾,喬開宇煞費苦心。 紀荷不是傻子。從掏腸案開始,輿論走向就沖著明州市局,甚至江傾本人。 喬開宇絕對不是吃醋這么簡單。尤其他損失了一票打手,只為一個爭風吃醋,未免小題大做。 她心里隱約明白皮毛,但裝著一無所知,無奈無力問他。 喬開宇坐下來,臉部很痛,腫到眼睛睜不開,他氣怒,“你說呢?” “我不知道。” “不知道行。回家,我慢慢說給你聽?!?/br> 她于是站起身,披著秘書帶來的外衣,抬腳出門。 雨點密集,院中警車私家車被打得嘩啦響。 她出來時,一大群男人身著夏季常服或便衣,聚集著從一間大廳走出。 宋競楊在其中,他垂頭喪氣,而為首的中年男人氣度不凡,眉宇間陰霾。對方抬頭掃到紀荷,一聲招呼沒打,面容冷厲離去。 是明州市局政治處的領導。 江傾被眾人簇在中間,有人給他打了一把傘,是淋成落湯雞的白曉晨。 這時候旁人明顯不敢近江傾身,怕那位領導大發(fā)雷霆,也只有白曉晨,白廳的獨女此時才有能量靠近。 白曉晨自己淋著,將江傾照顧的一絲不漏。 紀荷沒看到低擋的傘檐下他那張臉,是后悔,還是紋絲不動…… 她失神站著,直到他們全體上車,雨夜中駛離,才冷翹嘴角,對喬開宇,“這件事你不跟我說清楚,干爸那邊,我沒完?!?/br> …… 回到瀾園。 興師動眾。 喬景良穿著睡衣,在沙發(fā)上等待已久。 兩人進門,衣服沒換,坐在皮質沙發(fā)上,水跡蔓延。 喬開宇長篇大論,數落著江傾的狂妄與不是。 紀荷聽著一言不發(fā)。 喬景良說,“不管怎么樣,你不能對她的交友權肆意踐踏?!?/br> 喬開宇受傷嚴重,嘴里“嘶嘶”抽著氣,委屈示弱,“爸,如果不是我讓保鏢沖上去,那小子就要掐死她了?,F在我自己受傷,試出對方無半點隱忍力,全靠關系上路,這種人,離我們小荷越遠越好。值!” 最后一個字擲地有聲。 將自己的足智多謀與大義奉獻表現的淋漓盡致。 紀荷抿著唇,狂點頭,氣笑的倏然起身,“各位晚安。我睡了?!?/br> 喬景良無奈,兒子女兒都是心頭rou,微轉頭,對后面咚咚進電梯的人安撫,“我肯定幫你揍他。別帶著氣過夜。” 紀荷充耳不聞。 電梯門關上的剎那,聽到喬開宇居功至偉般的低笑,“爸,我這真是為她好……” 狡猾、推諉、若無其事…… 是啊。也只有紀荷覺得天塌下來。 網絡上鋪天蓋地,一水兒的危言聳聽標題。 視頻被掐頭,從江傾跳上車的一剎那瘋狂傳播。 網民口誅筆伐。 從熱度最高的自媒體賬號罵到明州各大政法官微號,甚至影響正常發(fā)博,一個屬于明州旅游口的官微發(fā)了一條風光介紹視頻,底下評論被在各大政法號沉默以待的網友們火速占領: 明州警察殺人了你還發(fā)什么旅游讓全國人民都來看咱們明州的黑暗嗎? 又刪除?你刪多少我問多少!咱們警察是黑涉.會嗎黑涉.會嗎??! …… 諸如此類。 義憤填膺,像是江傾抄了他們的家。 真相是什么無人在意。 紀荷濕衣服來不及換,聲音發(fā)抖的打給網監(jiān)支隊的朋友,“為什么不控制傳播速度?這些都不是真相。” “那真相是什么?”朋友問她。 紀荷啞口。 那邊劈頭蓋臉,“我們也忙瘋,前所未有過的大面積攻擊指向政府,現在不止我們公安系統,整個明州領導班子都被牽連。目前只能做到刪除謠言和渾水摸魚的封號。但堵不住真正的人民群眾的口,也不能亂封?!?/br> 因為事情是真實,沒有春秋筆法,惡意描述。 江傾打人了,并且在民警來后依然踹得喬開宇飛出三米遠。 目無法紀,毫無黨性。 紀荷垂眸,手指發(fā)顫似地,手機嘩一聲從耳畔墜落。 窗外雨聲隆隆。像事情一開始發(fā)生時倏然降下的雷霆萬鈞雨勢。 紀荷耳膜發(fā)疼。 手機再次響,她孤立無援,以為是朋友有好消息傳來,猛地撈起,連號碼都沒看地驚喜“喂”…… 結果那頭一怔,然后抓到她把柄似的狂笑,“紀荷——你也有今天!” “尤欣——”紀荷目眥欲裂,亮著熒光的電腦屏幕上,她視線正對著對方的賬號。 尤欣離職后火速加入自媒體,在原有自身賬號的熱度下,多次cao作短時間聚集大量粉,一舉一動備受矚目。 先前覺得是她才能,現在有了喬開宇的介入,她明白了,一切都是鴻升的鍋。 控制媒體,控制聲音,讓尤欣這樣的賬號大肆活躍,并且舉平臺之力放任整個事態(tài)升級、失控。 這就是喬開宇。 手段不比江傾弱多少,甚至玩陰的,是江傾祖宗! “你是打算告我,還是找各大關系刪我帖子?”尤欣示威笑,“不過我告訴你,你哪條路都走不通。沒人攥著他手去打喬總,也沒人能指出我視頻半點出錯的地方?!?/br> “紀荷,我當時說過要按死你,這個江隊,和你關系不錯吧?我現在就叫他再無翻身之地,你不是重視友情嗎?像報復雁南的死一樣報復我啊。等著你?!?/br> 紀荷冷笑,不給對方繼續(xù)耀武揚威的機會,猛地掛斷。 尤欣好像忘了,她當時有過回話—— 一定要徹底按死,不然彈起來撞她一個頭破血流! 這一晚,紀荷徹夜未眠。 雨下整夜,煩心的很。 第二天,徹夜狂歡的網民收獲頗豐。 明州市局官微主動發(fā)聲,說要嚴查此事,并且已暫停江傾職務。 各大國家級媒體賬號也紛紛加入,安撫民心。 部分獨立媒體人和自媒體賬號曲線救國,被網民吐沫星子噴死,再不敢冒頭。 到中午,本來士氣高昂的輿論已有疲態(tài),倏地,一則爆炸性新聞橫空出世。 是一段視頻。 朦朦朧朧。 明顯是長焦鏡頭。 紀荷記者的敏銳性讓她短暫驚怔,接著猛地關上屏幕,唇色煞白。 扶著床起來時,發(fā)現自己昨夜沒洗澡,濕衣服干了又濕,她渾渾噩噩躲進衛(wèi)生間,然后站在噴頭下淋浴,出來后,披著濕發(fā),猛地以面栽倒在床上。 再清醒,是有人以掌心試探她額頭溫度。 她朦朧睜眼,發(fā)現是喬景良。 他眼底說不出的含義,靜靜看著她,里頭更多內涵明明呼之欲出,卻叫人旁人搞不懂半分的眼神。 “醒了。”見她醒,淡勾唇,溫和不失微微嚴厲,“快起來喝點粥,你脫水太厲害了?!?/br> 紀荷動喉嚨,發(fā)現痛得厲害,她皺眉。 喬景良拍拍她手背,“你坐好,爸爸喂你?!?/br> 她更難受,挺奇怪的看他。 喬景良端碗的手一頓,眸光微微晃,似乎也被自己那聲親密的“爸爸”訝到,像把她當三歲小女孩,他失笑了,徑自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