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頻道老大認為, 該深挖肖家骨干成員的近十年行動軌跡。 “和警方一樣的方法,先從一個地區(qū)近幾年的警情異常案件開始排查, 能摸一個是一個?!?/br> 紀荷反對。 在頻道例會上直接嗆老虞,“這得多大工作量?據(jù)我了解, 警方418專案組在正式立案前,幾十名干警秘密偵查近一個月才將矛頭對向肖家,我們這幫記者不剪片、播送、采訪了?” 老虞頭疼的在桌面敲指節(jié), “沒讓你那么細——像肖朗義那個流量小花女友的話題就很爆炸嘛!多找這樣的內(nèi)容,以這樣的內(nèi)容為主?!?/br> 流量小花隱婚生子, 帶著男友的黑金進組,教唆社會不良人員毆打競爭關(guān)系女演員…… “每一條都很爆炸。同時也整治娛樂圈,把立意拔高一點!”老虞跟磕了藥似的, “這可是我們的獨家消息,絕對不可放過!” 會議桌前其他人紛紛附和。 紀荷單手撐著自己腦袋,白眼翻了又翻, 單打獨斗的小聲拋一句,“我倒覺得……最后藏著手.雷的小女孩很值得深挖……” “別——”雖然她聲音不大,但老虞跟千里耳似的,在首座就差跳起來。 “干嘛……”紀荷坐在他左手邊,耳朵快炸聾,不耐煩往旁邊歪了歪,秀眉不高興的緊擰。 她現(xiàn)在是臺里的收視密碼,楚河街一回來后,臺長都快喊她紀姐…… 老虞當然不能得罪她,暴跳后又耐心,“這個不能報,過不了審?!?/br> 紀荷不說話。 老虞說,“流量小花隨便怎么報,外頭輿論越翻天越精彩。但是那個小姑娘……” “不就戀.童嗎?!奔o荷諷笑的一接話,“輿論能關(guān)注一個不產(chǎn)生任何能量的明星,為什么不能重視下戀.童這個無法無天又極端罪惡的群體?” 王宗海死了。 他在客車上說的那些話沒錯,他有同伙,且攜帶危險品。 警方在談判專家周旋時,廢車場那邊迅速排查出爆炸性質(zhì),因而定性,王宗海身上不可能存在大量硝酸銨。 江傾和宋競楊才得到突擊機會。 可王宗海頂多夸大,事實仍然是事實。 當晚,他和那個叫周優(yōu)的小女孩廝混,出事后一起逃跑,那姑娘完全是他的籠中鳥,被訓(xùn)得極其聽話,沒有人生觀,帶著手.雷下車,要和一群警察同歸于盡。 事后警方問她時,她說警察是壞人,王叔叔才對她好。又問到底好在哪里,她卻又別扭摳起手來。 可能對于一個尚未發(fā)育完全的孩子,即使王宗海甜言蜜語,他對她所做的齷齪事,也令孩子無法違心說出,那是舒服的…… “周優(yōu)那邊你一知半解。到底這孩子從哪兒來的,父母在哪里,甚至家鄉(xiāng)何地都一無所知?!崩嫌轂殡y,“怎么關(guān)注?” “就算知道了。您會允許播放嗎?”紀荷目光如炬,盯著老頭。 老虞攤手,“幾十年的媒體人了,你自己也在這行摸爬滾打六七年,咱們都知道,有些敏感犯罪不宜廣為宣傳?!?/br> “這件事警方會有考量。你做新聞,先不要管太多。” 于是,沒得商量。 流量小花的新聞先拋出。 在楚河街圍剿、解救人質(zhì)行動這二者輿情還未退熱時,明州臺再次放出重磅炸.彈。 除了本臺收視率,相關(guān)微博賬號、微信公眾號、自己平臺app,所有相關(guān)指數(shù)久高不下。 全民輿情。當之無愧。 這天。 距離紀荷發(fā)誓永不再使用某牌衛(wèi)生棉條后的第十六天。 尤欣收拾東西走了。 她是沒關(guān)心過這女人到底去哪里,其他頻道也好,直接離開也好,都不關(guān)自己事。 不過,尤欣卻親自找來。 眾目睽睽,抱著她自己的行李箱,招搖過市來到《法網(wǎng)》欄目組。 第一句就是。 “一定要這樣?” “哪樣?”對方連辦公室門都沒帶,這么明目張膽的,紀荷也不怕。 她從電腦前回轉(zhuǎn)視線,椅子轉(zhuǎn)半圈,站起身,慵懶揉了揉酸脹的細腰。 表情輕松。 尤欣滿臉肅殺,像冬天風干的樹皮,厲害之中透著滄桑。 “成王敗寇。你不服氣?”紀荷笑了,非常開心的聲音。 “大家一個臺,人事調(diào)動不該由一個賭約決定……這給很多人帶來麻煩……” 尤欣說的事實,她壓根兒沒想到紀荷會贏,畢竟全民輿情哪那么容易遇,春晚還只有一年一次呢。 紀荷卻趕上了。 她運氣真的不錯。 但尤欣還沒反應(yīng)過來,自己手上的事務(wù)一樁接一樁,臺里也沒有提前準備合適的人代替她,總之,她真離開的話,不亞于一場小地震。 事發(fā)到現(xiàn)在半個月,沒有人提及這件事,尤欣以為自己在臺里勢力不錯,不至于因為一個賭約被搞走。 今天卻大跌眼鏡。 紀荷到老虞那里主動請辭,逼的老虞沒辦法,向臺長匯報這件事。 結(jié)果就是,自己現(xiàn)在抱著箱子,到她辦公室低聲下氣。 “你是不是搞錯軍令狀的意思?”紀荷雙臂抱胸,一點沒看出對方是來求人的,她太了解對方,求人也像是我主動和你說話,你該感恩載德。 “你不走可以。證明我輿情效果沒有達到,那就我走。” 尤欣冷笑,“你舍得走?” “當然?!奔o荷笑,“而且我走,絕對不會有……哎,他們怎么還不來留我?這種死皮賴臉的僥幸心理?!?/br> 她表情惟妙惟肖,像在學(xué)表演。 尤欣頓時想起,自己多待的那十五天,又氣又羞,“紀荷,你趕盡殺絕,一定要跟我結(jié)梁子。行。但下次,我絕對按死你?!?/br> “用力點!”比放狠話,沒人有鴻升集團的紀小姐精通,她笑著,眼神示威,“小心我彈起來……撞你一跟頭?!?/br> 尤欣氣到面容模糊,扭身,撞門離去。 紀荷放下雙臂,輕松朝外面看戲的人一笑,“趕緊回去吧,沒戲看了?!?/br> 大家在外頭狂笑,紛紛豎大拇指給她。 紀荷是用實力說話,如果臺長保尤欣,那一定不是尤欣多優(yōu)秀,而是紀荷自己有夠差勁。 …… 下午,請假,到外頭買了一些甜點、水果、和薯片膨化類食品。 大包小包的,開車到溪山公墓。 溪山公墓離市區(qū)一個小時十五分鐘。 五月日光照著發(fā)白的墓碑,整片陵園更顯寂靜、開闊。 將食物在墓碑上笑得賊開心的那個人面前擺開。 紀荷突然想起,少帶一瓶酒,又驅(qū)車,到底下省道旁的小賣部買了兩瓶揚河大曲。 回來倒上。 挺抱歉的,“地方偏僻,小超市沒什么好酒。別介意。” 碑上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孩朝她笑。 永遠綻放笑意,永遠不凋零,好像又是一件好事似的。 紀荷垂眸,不明白自己內(nèi)心怎么會分析出這種想法,也許是雁南在這一刻與她心靈相惜,變著法兒的闖入、安慰她? 她坐下,在邊緣臺階。 “尤欣離開臺里了?!?/br> “本來想讓她給你磕三個響頭。就放過她?!?/br> “后來一想,這種人只會臟了你的地界?!?/br> “雁南……我這兩天老想起以前我們一起自考的事……” 還有在垃圾山,齊齊得知可以出來時,那種興奮,天下我有的暢快。 一起做房產(chǎn)銷售,大冬天凍得瑟瑟發(fā)抖,擁在同一床被窩取暖的情景。 成為記者后,一起到過的廣西、貴州、四川、西藏…… “在壺口瀑布拍攝冰封,你說不敢相信,你會成為一個快要走遍全中國的人……” “你喜歡現(xiàn)在的自己,做夢也沒敢的、優(yōu)秀的自己……” “說謝謝我……” “還有你老說自己考不上,初中都沒畢業(yè)……我一直鞭策你的事……” 說到這里紀荷失笑。 “這社會沒文憑真不行啊?!眹@息著起身,將食品的包裝盒整理進垃圾袋,端起屬于自己的那一杯酒,仰脖引盡,空杯子同樣扔進袋中。 做收尾了。 紀荷對墓碑上的人笑,“除了告訴你尤欣走了。還有一件事你該知道——” “雁北要出來了。” “我會帶他來看你。” “最后……”這一句,語速特別慢,倏地,毫無保留笑出來,“我和那個人重逢了……” 墓碑上的女孩笑,好像在祝福她。 紀荷搖手離開前,面無表情飄下一句,“我跟他不可能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