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峰無奈地，煲起了電話粥。

    只能這樣，這樣的電話，他還不能不接。

    那個張科長打來的。

    似乎，那位科長，這個時候，閑著。

    或許，就是喝茶看報也無聊了吧，就給遠峰打了這個電話。

    遠峰看了座機上的通話時間，張科長真能扯，已經(jīng)扯了三十幾分鐘了。

    張科長有時間扯，遠峰雖然陪著，眼前卻沒閑著。他要把三十七份考卷逐份看一遍。

    這事，他必須親自來做。

    最后的把關(guān)，決定這三十七人中，挑出十五個人。

    這十五個人綜合素質(zhì)如何，將影響到今后管委會的形象。

    遠峰要從這份卷子里看出這個人的敏感度，關(guān)注點，還有解決問題的能力。再就是，字的書寫。有一說，字如其人。字，是可以透露出這個書寫者的綜合素質(zhì)。

    張科長在遠安合資時，為一個手機沒有要到，就卡了一個證遲遲不給發(fā)放。

    現(xiàn)在，為了弟弟能夠進管委會，又耍起了嘴上功夫。

    “......我真的弄不懂。你們想干嗎？只是調(diào)動。干嗎要考試？而且是干部調(diào)到企業(yè)里，已經(jīng)是下嫁了。你明白這中間的道理吧？”

    以張科長口氣，遠峰你真弱智。干部往你這個企業(yè)性質(zhì)的管委會調(diào)動，是給你面子。你卻裝大象。以為你是誰，以為制造工業(yè)園管委會是個什么了不起的機構(gòu)。

    遠峰沒有跟著張科長的話頭扯。他只是適時地應(yīng)一聲，嗯，啊，什么的。

    不這樣應(yīng)聲，不行的。對方還以為你不在聽他說話呢。

    只有這樣的應(yīng)聲，才能證明，你很重視對方說的話。

    遠峰明白張科長很在乎弟弟進管委會的事。雖然說，現(xiàn)在，這個管委會只是企業(yè)性質(zhì)，但也說不定，今后會有變化。

    張科長以其政治敏銳性，認為，制造工業(yè)園管委會，現(xiàn)在雖然說是用市場行為進行管理，早晚會被收編。

    現(xiàn)在進來，到時，就能占盡先機。

    到時，真的不行，再想辦法。

    遠峰不想就這個事，與這樣的人鬧僵。畢竟，今后有些事情，還可能從他手上過。

    于是，遠峰說：“這樣吧，你的這個事，我記心上了。如果市府領(lǐng)導(dǎo)口頭上有所松動，我這邊會考慮到你弟弟的事。這個事，你還有什么需要溝通，找馮宛平同志?！?/br>
    張科長可能說累了，掛斷電話。

    這個電話，通話時長四十七分鐘。遠峰面前的座機上，有通話時長顯示。

    終于結(jié)束了這個通話。

    遠峰把通話器放到座機上。

    接著，看下一份考卷。

    這份考卷，有些見解，而且不錯。

    遠峰用紅筆在上面劃了幾條紅色的曲線。

    接著，看下一份卷子。

    又有電話進來。

    這個時候，遠峰的手機是關(guān)機的。要打他的電話，只能是座機。

    沒辦法，這個年代，手機的通話，是雙向收費。而遠程集團的通話費，即便是管理者，也是有規(guī)定，每個月，超出的部分，自己出。

    對于這方面，遠峰不控制，回家，過不了張曉蕓那一關(guān)。

    女人居家過日子，是要算小賬的。

    每個月，遠峰的工資小條子，要連同工資一同交給張曉蕓手上。

    如果，通話這一塊，超出公司補貼，張曉蕓要查問為什么。

    不想在這種事上讓張曉蕓絮絮叨叨沒完沒了，遠峰只有盡量控制手機通話費的使用。

    “你這電話，真難打啊。比我的電話還要繁忙。”這是遠峰拿起座機上的通話器，聽到的第一句話。

    “啊。局長大人。是你啊。你好。”遠峰聽出來了，這個打進電話的人，是曾經(jīng)在遠程公司當(dāng)過工人的同事，就是那個做車工時弄掉一截手指頭的人。

    人家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的工人，現(xiàn)在是一個局的副局長。

    “我孩子的事，沒希望了嗎？”副局長的口氣，有那么點硬生生的。

    “局長。你聽我解釋?！边@個時候，遠峰只能解釋，而且口氣要溫和，要低調(diào)。

    “解釋什么？你根本就沒把我的事，當(dāng)成一個事在辦?！?/br>
    “局長。你孩子喜歡考試。你為什么不讓他過來考一下呢。就是走過場，也好啊。這樣，我們就好進行下一步?，F(xiàn)在，錯失了機會，我這邊不好辦啊。應(yīng)該考的。何況，他那樣喜歡考試?！?/br>
    遠峰這就是拿副局長早先說過的話，那個自己的矛戳自己的盾了。

    這時，馮宛平進了遠峰的辦公室。他手上拿了一張表格。

    遠峰做了手勢，讓馮宛平把表格放在這。

    “我這個孩子。傲氣十足。他說，不想?yún)⒓幽銈兊哪莻€考試。他說考企業(yè)管理，沒興趣。那就是管物。他喜歡的，是考人的考試。他只想管人?！?/br>
    這孩子的邏輯，神了。這個當(dāng)父親的，也不審查一番，居然原封不動搬運過來，還冠冕堂皇對遠峰說了。

    遠峰的嘴角撇了一下。

    “局長。這樣吧，你說的這個事，我記心上了。如果市府領(lǐng)導(dǎo)口頭上有所松動，管委會不再管物，我這邊會考慮到你孩子的事。還有呢，我最近出差比較多。你的這個事，你還有什么需要溝通，找馮宛平同志。”

    “打你手機不行嗎？哦，我還得問你呢。你的手機，怎么總是關(guān)機？”

    “局長。我是有苦難言啊?！边h峰還就嘆了一口氣，說：“我們這里的手機費，限得很死。手機費要是超了，回家的日子，很不好過。我老婆沒你老婆好說話。我老婆，是個喜歡跟我算小賬的人?！?/br>
    馮宛平把臉抹向窗戶那，臉上忍不住想笑。

    真逗啊。遠峰這話也敢說。

    對方那個副局長，把電話給掛斷了。他可能沒興趣聽遠峰哭窮。

    遠峰放下通話器后，問：“馮部長。你在遠程集團這么多年，一直管物嗎？”

    “?。俊瘪T宛平被遠峰這樣一問，鬧了個嘴巴張開。

    馮宛平?jīng)]法回答啊。這話，無厘頭吧。

    遠峰這就告訴，對方是哪一個，說他孩子沒有來參加考試，是因為這次的考試，內(nèi)容以企業(yè)管理為主。而那個孩子，是個喜歡管人不喜歡管物的人。

    撲哧地，馮宛平把剛才忍住沒笑出來的笑，一并笑出來。神邏輯，太搞笑了。

    只是，馮宛平有些不雅地，趕緊轉(zhuǎn)身由口袋里掏出手帕。

    這個老派的人，口袋里總是不離一塊手帕。他要掏出手帕來救急。因為，他的鼻涕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