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頌坐在華令虎的辦公室里。

    在遠程公司可是威風凜凜的程頌，這時，狀態(tài)上竟然有些拘謹。

    畢竟，他現(xiàn)在面對的可是主管局的局長。

    還有，現(xiàn)在的局長，可不是之前那位。之前那位，他倆可以稱兄道弟。

    程頌有感覺，華令虎對他可是掌管著生死大權。

    如果按以往的干部編制上說，他和華令虎可能就是平級。

    但現(xiàn)在，華令虎就是他的現(xiàn)管。

    有道是，縣官不如現(xiàn)管。

    華令虎的態(tài)度上比較謙和。

    首先，華令虎肯定了程頌這么多年來對遠程公司所做的貢獻。這個鋪墊有了后，話鋒一轉(zhuǎn)，直切主題。他說有一個機會，程頌可以進市府某委當一個正處調(diào)研員。

    “這對在企業(yè)奮斗這么多年的人來，可能真的就是最后一次機會了。名額呢，十分有限。我們討論來討論去，考慮到你?！?/br>
    程頌臉上有了一個高深莫測的微笑。

    “謝謝組織上的關心。以前，也有過這樣的機會。因為，我對遠程有感情，放棄了?！?/br>
    華令虎以為程頌又要有托辭，不想離開遠程公司。

    程頌說：“這一次，我想通了，接受組織上的安排?！?/br>
    似乎沒有過多的猶豫，程頌就答應了。對于這一點，他來到華令虎面前之前，就已經(jīng)想到了。

    對于人事調(diào)整，如何布局，程頌已經(jīng)是老江湖。他深諳其道。如果他是華令虎，也會這么著。

    華令虎微笑。眼前這個人沒來之前，他還在考慮，怎么做說服工作?，F(xiàn)在看來，不需要了。自己也是多慮了。

    對于遠程公司，華令虎在做努力。畢竟，這是一個有四五千員工的大企業(yè)。要竭盡全力，拯救。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走破產(chǎn)這一條路。

    他的這一個思路，得到了市府一二把手的支持。

    從到任機械局這些日子，他一直關注遠程公司的變化。他走訪了一些遠程公司的老員工，捋出來一個總體思路，就是程頌必須離開這家企業(yè)。

    就華令虎掌握到的情況，遠程公司現(xiàn)在人心渙散，派系嚴重。

    但有一點是亮點，遠程公司受訪的人，幾乎眾口一詞，不希望這家公司倒閉。因為他們要吃飯?？梢該Q一個地方去吃飯，但擔心多多。

    可以理解，人，都是有感情的。

    遠程公司的大多數(shù)人，在這家企業(yè)工作了多年，不想挪地方。

    用一個受訪者的話說，即便是喝稀飯，也還是在遠程公司的好。熟人熟地熟事，過日子踏實。

    只圖喝稀飯，離小康水平，就太遠了吧。聽到這一說法，華令虎心痛啊。

    這，也是市府最為擔心的生活水準。

    遠程公司不是沒有希望。就受訪者中多數(shù)人認為，遠峰接任后的一些舉措，已經(jīng)把遠程公司往好的方向帶了。

    問題在程頌由療養(yǎng)院回來后，公司的一切又照舊。

    華令虎也就有了決定，動程頌。讓他離開遠程公司。

    何況，有幾個受訪者，向華令虎透露了重要信息，就是程頌有貪腐行為。其中有一個受訪者，擺出了事例。

    這就加強了華令虎將程頌挪位的想法。

    只有先挪位，繼后才好調(diào)查。

    由成功的經(jīng)驗上看，程頌如果繼續(xù)在遠程公司，想查他，阻力會很大。

    這從程頌由療養(yǎng)院回到遠程公司后，這家企業(yè)一切照在的局面，證實了這一點。

    華令虎擔心程頌又是不肯挪位呢。但這一次，程頌貌似想通了。

    程頌是個有豐富閱歷的人。他很清楚，這一次，想不通，也得通。對于他來說，現(xiàn)在的整體情況，對他十分不利。

    以前那兩次，他說不離開遠程公司，找他談的人，也就遷就了。

    因為，那時市府的一二把手和主管局的局長，寵著他。

    現(xiàn)在，那兩個一二把手被雙規(guī)，主管局的局長易人。他已經(jīng)沒了靠山。

    到了這把年紀的程頌，明白一個哲理，識時務者為俊杰。

    再不把握這個最后一次的機會，他可能就什么也撈不著了。

    更何況，自己搞的那次所謂的民主選舉，已經(jīng)惹怒了市府的最高領導。

    正如程頌明智到的。華令虎已經(jīng)由市府領導那得到指令，這一次，程頌如果還賴在遠程公司不挪位，就一擼到底，就地免職，退休按企業(yè)的規(guī)定辦。

    如果這樣，這在退休的工資待遇上，可是有很大很大的差別。

    “華座。你給我?guī)滋鞎r間吧?！背添炋岢鲞@樣一個貌似合理，卻不應該的要求。

    華令虎答應了。

    “我對首長說了。程頌是個好同志，會從大局考慮，會服從組織安排?！?/br>
    程頌提出拖延幾天離開，是要把工作上的事做一個交接。

    這個理由，貌似合情合理。

    其實，他是要重新布局。即便是離開遠程公司，他要遙控。

    從大處說，他還是對遠程公司虎視眈眈。

    以他的見識，這家企業(yè)，早晚得破產(chǎn)。他對破產(chǎn)，也有過預算。

    他喜歡那塊地皮上的企業(yè)?？赡苓€是感情因素大一些。希望在破產(chǎn)后，在自己手上再起來，煥發(fā)生機。

    他有一個說法，這家企業(yè)，應該換一個活法。大鍋飯吃多了，大家厭煩了。如果變成私企，工資收入上一個大的臺階，應該還是可以大有可為。

    為什么現(xiàn)在不行，變換身份后，就可以呢。他有說法。

    到時，也就是企業(yè)性質(zhì)變了后，首先要瘦身。裁減一大部分人。

    至于這些人的去向，他已經(jīng)有了考慮。從財政上要些錢，分流。

    現(xiàn)在要錢，肯定要不到。破產(chǎn)分流，財政上肯定會給錢。

    到時，再組建若干個公司。

    想當小老板的人多了去。這個設計應該可行。

    至于這些公司運營后，能不能生存下去，就不是他可以考慮的了。

    等到把這部分人套進去后，即便那些小公司倒閉，就不用再管了。因為，已經(jīng)私有化。自生自滅，也就順理成章了。

    程頌謀略了這個企業(yè)的大體走向后，就要考慮接替他穩(wěn)定大局的人選?；蛘呤沁^渡期的人選吧。

    說白了，就是下一任的維持會長人選。

    這個接替的人，肯定不是遠峰。

    畢竟在這個企業(yè)工作了這么多年，不是說走就能走的事。這時候，程頌的心態(tài)，有點類似老農(nóng)民要離開故土一樣，有難以割舍的情結。

    程頌要離開。這個消息在遠程公司成了公開的私密。用下面人的話說，他這是又要高就。

    得到程頌就要離開遠程公司，遠峰的心里暗暗地高興。他想，程頌離開遠程公司，對遠程公司是件好事，對全體員工來說，可以說是福音。

    一切都會好起來。遠峰這樣想。他有理由這樣想。

    “聽說，程頌要調(diào)走了？”下班后，在家中，張曉蕓要向遠峰證實這一個消息的真實性。

    遠峰點頭，說：“調(diào)動函已經(jīng)到了?！?/br>
    張曉蕓問：“那他還賴在這做什么？趕快走呀?！?/br>
    遠峰笑，問：“你對這事，這樣有興趣？人家不急，你急什么？”

    張曉蕓說：“他走了，你的日子就好過了。你看你，成天就像個小媳婦似的?！?/br>
    “我像小媳婦嗎？”遠峰此時的心情確實不錯，也就跟老婆開起了玩笑?！跋駟?？我一點也不像。倒是在家里，我有點像小媳婦?！?/br>
    “拉倒吧。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你恨不能那個老東西今晚就走，明天別再到遠程公司來?！?/br>
    遠峰說：“不至于吧。他和我前世無怨，今生無仇，我恨他干嗎？”

    “他處處找你的別腳，想著法子給你小鞋穿。你不嫌夾腳，我看著難受。”

    “這人生啊，得一知己足矣。這話兒，改一改，這人生啊，得一好老婆足矣?！?/br>
    對于丈夫的恭維，張曉蕓心里高興，臉上卻掩飾開心的表情，問：“你估計，程頌走后，這個董事長的位置，會不會是你的？”

    遠峰說：“我可沒這個官癮。”

    張曉蕓說：“你不當董事長，你想要做的事，還是難成呀?！?/br>
    “哈哈。你關心這個呀。我現(xiàn)在連這個總經(jīng)理也不打算當了呢?！?/br>
    “真的、假的？”

    “真的。”

    “為什么呀？”

    “累的?！?/br>
    這個時候，遠峰考慮的不是能不能當董事長。他在考慮，程頌離開前，有可能的布局。

    程頌的這個布局，可能會對遠程公司的發(fā)展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