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單善2
連賀新言都沒搞清楚自家大哥這到底什么毛病,便見自家大哥就這么走了出去,嚇得他趕緊跟上:“哥?” 賀影幢卻實在沒什么耐心同他解釋——夢境里頭的狀況歷歷在目,他實在沒想到最終會變成那種模樣。 就如同一開始他也不曾想到,單善頭一回來到人世間,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戰(zhàn)火紛飛,尸橫遍野,那鮮紅色的罪惡甚至還來不及叫雨水洗刷干凈。 這樣子的人世間,和“美好”二字簡直天差地別。 賀影幢忽然就有些后悔,早知如此,他便不該攔著單善往人間來——縱然那會兒也不是全然美好,但總強過如今。 可單善已經(jīng)來了,他就站在他面前,不知打哪兒出來的枝條伸展,將一只又一只邪祟絞殺,為他們爭取出緩口氣的功夫,而意識到自己方才疏忽的談朝同賀影幢一鼓作氣,終于又是搶回一線天光。 雨點終于變得柔和,頭顱滾落的地方,未來得及濺上鮮血的花苞“噗”一聲,在耀眼天光之下,綻出一抹無暇的純白。 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在嘶吼,嘶吼里頭也不知是什么樣的情緒。 有人伸出手,在刀戟跌落碰撞的金鳴聲中,掐上自己的臉或戰(zhàn)友的臉,去看看自己是否真正存在。 有人終于忍不住,狠狠摟住身邊的人,力道大得是要將彼此揉進(jìn)血骨里頭。 古戰(zhàn)場上的歌謠傳出,伴著不知從哪處起來的啜泣聲,一聲又一聲,在聲音堆疊中逐漸壯大——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他們在唱,也不是在唱,而是在吼,用一把嗓子,聲嘶力竭地,去吼出自己的信念,吼出自己這半生所堅持的一切。 歌聲之中,忽有人喊出一聲:“我們贏了!” 我們贏了。 我們贏了! 于是,便又是新的一場狂歡。 而他們的喜悅,卻未能傳達(dá)到九天之上。 鳳凰在血泊之中化作青年模樣,但也就是如此虛弱,居然叫似乎已經(jīng)成熟了的賀影幢露出了些屬于少年時期的脆弱——叫單善想起來,這本來,也是一只年歲不算大的鳳凰。 只是在某種情況下,被迫拔節(jié)成長。 而單善一身翎羽染了血,翎羽化作的衣袍自然是金紅交織,艷得好似當(dāng)下那落日余暉——終究不再陰沉。 他就這么死死地盯著單善,心里頭各樣情緒交雜,又是埋怨單善就這么跑到這樣危險的地方來,又是擔(dān)憂單善會氣自己的隱瞞。 于是便如困獸一般,咬緊了不肯松口。 而單善不知他這復(fù)雜得過了頭的心路歷程,只當(dāng)他是難受得過了,嘆息著摸上面前這其實是叫自己養(yǎng)大的鳳鳥的發(fā):“不是說了么,若是在外頭受了委屈,便回家來?!?/br> “怎么就是不記得呢?” 就這一瞬間,仿佛所有的委屈一同涌上心頭——有對這人世間的,也有對單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