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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帝姬:風(fēng)暖碧落在線閱讀 - 第107頁

第107頁

    楊定深知自己重傷未痊,也怕在這刀兵四起的時候病倒,將隨身帶的療傷丸藥服了兩粒,便靜靜臥著,由著秦韻奔來忙去。這少女并不懂武功,也不會騎馬,連身形也比碧落矮瘦不少,但她經(jīng)了一天奔波,小心服侍著楊定擦洗飲食,并不流露半點疲累之色。

    睡到半夜時,楊定被身邊一團溫?zé)狍@動,微睜開眼時,卻是一女子蜷臥在自己身畔,黑亮的眸子泛著愁意,皺眉正向他凝望,忽見他睜眼,紅菱般的唇角揚起,向他極明亮地一笑,連周圍的夜色一時都淡了好些。

    我給你拿點水來,喝了應(yīng)該會好點。

    秦韻應(yīng)該并不曾睡著,翻身取了早就備好的水袋,小心將楊定扶起,一邊將水袋遞到他唇邊,一邊拿手去試他額上的溫度,嘆道:怎么還覺得挺燙人的?喝了快些再躺下,明早一定便好了。

    山林清寂,夜風(fēng)剪剪,天氣并不很好,黛云遠淡中,一輪弦月曳著淺淺的光暈,投到眼前女子的面頰,泛著月下梨花般的皎潔和柔白,連眸子的顏色,也比白天來得深邃,依稀便是碧落抱膝獨坐于院中,帶了微癡的迷幻,賞著世外桃源的清風(fēng)朗月。

    楊定默默喝了水,望著依在他跟前的秦韻,不覺伸出了手,輕輕撫上秦韻的面頰。

    秦韻的長睫如翅翼輕顫,卻沒有躲閃,只對著眼前這年輕英挺的男子嬌憨一笑。

    一對梨渦,深深如醉,正落在楊定掌間,正如當(dāng)日的伊人。

    楊定呼吸忽然便粗重起來。

    碧落!

    低低地喚一聲,他耐不住疼痛一般,將秦韻擁到懷中,抱得極緊,就如白日里秦韻抱住他一般。

    qíng永韻如歌:青杏兒 多qíng卻被無qíng惱(四)

    秦韻茫然地霎了兩下眼,微側(cè)過頭,看到了這男子剛直俊朗的側(cè)臉,眉宇之間,少了淡然沉靜,多了痛楚無奈,山一樣凝結(jié)的眉峰,很輕易地便壓到了少女的心頭。

    她小心地伸出手指,去撫那凝結(jié)著的眉峰。

    楊定側(cè)頭看向懷抱中的少女,而她也正仰臉去看他的神qíng,動作之間,兩人的唇若有若無地從對方肌膚上擦過,都是周身輕微地悸動。

    阿定

    秦韻又笑,帶了幾分調(diào)皮的怯意,她將唇試探著碰了碰楊定的唇。

    楊定呻吟一聲,閉上眼,攬住秦韻的頭,深深吻入。

    不愿放手的深qíng,越來越癡迷的纏綿,秦韻萬萬阻擋不了自己的心動神馳,手足越來越無力,慢慢軟倒在楊定的懷中。

    夏蟲啾啾,與遠遠近近風(fēng)過林木的沙沙聲和作一道,似在秦韻面前編成了一場夢,直到楊定終于放開她,她還是如同呆在夢中,許久回不過神來,只是將雙手環(huán)住楊定的腰,再也不舍得放開。

    阿定,我喜歡你。

    她的聲音難得那么低若蚊蚋,甚至讓她自己都懷疑,楊定到底能不能聽到她的話語。

    楊定垂著眸,細細地端祥著賴在懷中的少女,月光下的臉龐越發(fā)地蒼白沉寂,漸漸漫上一層綿緲的悲哀。

    他拍了拍秦韻的頭,輕輕一笑:你很像碧落。

    秦韻已經(jīng)第二次聽到這個名字了。

    她慢慢放開了楊定的腰,咕噥道:碧落是誰???

    碧落,我喜歡的女人。

    哦是你的妻子?

    沒有她選了別的男人。

    楊定回答的聲音非常平靜,平靜到木然,聽不出半點感qíng。慢慢地,他臥下身,闔上黯淡灰沉的黑眸,竟似又睡去了。

    為什么啊?

    秦韻望著眼前這個僅相處一日夜,便讓她脫口說出喜歡的優(yōu)秀男子,不平地為他抱屈。

    楊定沒有回答。

    這少女真是奇怪,他說他喜歡別的女人,她還為他委屈?

    隔了片刻,秦韻又說話了,這會子,終于聽出了幾分郁悶:我哪里像她?

    楊定又許久不曾說話。

    秦韻以為他已經(jīng)睡著時,只聽他低低道:笑起來像。一對酒渦,簡直一模一樣。可惜你到底不是她,她很少笑,更少像你這般笑。

    秦韻一向知道自己笑起來挺好看的。不過,什么叫像她這樣笑?她笑起來很特別么?

    而更讓她難過的是,她發(fā)現(xiàn)楊定說話時,喉間仿若氤氳著nongnong的水氣,讓她聽著眼底睛也只想往外浮泛熱熱的水氣。

    哦,她的眼神兒一定不好。

    秦韻斷定著,依然掛著清透的笑容,握住楊定的手臂。

    縱然相處不久,對秦韻已是兩度于生死間徘徊,而楊定無疑是她的救星,福星,甚至是她的神。

    在她十多年的生命歷程中,無論容貌氣質(zhì)才學(xué),再無一個可以抵得上他半分。所以,她會為他的親吻而驚喜,也會為他的親吻而有勇氣告訴他,她喜歡他。

    女人喜歡這么優(yōu)秀的男子,應(yīng)該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

    喜歡他不需要理由,不喜歡他才該說出個子丑寅卯的道理來。

    那個碧落不選擇他,才是不可思議。

    她的眼神本就有問題。找個農(nóng)夫都比跟著慕容沖讓人放心!

    楊定憤懣地回答一句,才覺出自己的qíng緒太過qiáng烈。

    他到底還是不放心,他到底還是放不下。

    感覺身后少女執(zhí)著握緊他的手,楊定因睡意和病痛而昏沉的qíng緒漸漸清醒過來。

    他側(cè)轉(zhuǎn)過身,用手指勾畫逗弄過秦韻的唇角,俊朗而虛浮的笑意像霧靄般籠在蒼白的面頰上,微瞇著眼道:剛才對不住了,睡得迷迷糊糊,把你當(dāng)作她,失禮了。

    秦韻血液時猶在奔騰著那場生平第一次激吻所帶來的震憾和悸動,聞言立時紅了臉。

    她一向不會隱藏心事,正尋思著找話來表明心跡時,但覺楊定手指很是無禮地再次從她的唇邊滑過,笑容由蒼白感傷的虛浮轉(zhuǎn)作了紈绔子弟淺薄好色的輕浮,挑著眉道:不過我也幫過你不少,親你一親,也不算虧了你,就算是你給我的一點小小報答吧!

    目光在秦韻因天熱半敞的膩白脖頸處一轉(zhuǎn),他嗤地一笑,沒事人般繼續(xù)闔眼睡去。

    而秦韻卻愕然頓在當(dāng)場良久,連眼眶都漸漸地紅了,紅菱般的唇角緊緊抿著,總算壓抑著沒流露出委屈或失望來。

    第二日起程時,楊定的jīng神已好了許多,待秦韻也如前日一般懶懶散散,仿若晚上根本不曾發(fā)生過任何事,那些親呢和告白,都只是秦韻一個人的幻覺。

    可憐秦韻再不曾經(jīng)歷過這些,心底只是說不出的別扭,連扶抱著楊定的手臂也是時松時緊,掌心的汗水潤透了楊定的單衣,一直沁到楊定的肌膚上。

    楊定何等玲瓏人物,焉能不知她的心事?只是自己為qíng所苦,再不想將這個不解事的小丫頭扯進來,一路只作未覺,連話也不太和她說。

    qíng永韻如歌:探芳信 誰人風(fēng)雨替花愁(一)

    到中途再歇下時,秦韻終于耐不住,忽然抬起眼,向楊定說道:我要到蔡家塢投奔的朋友,叫溫融,是我們鎮(zhèn)里一位致仕武將的兒子,很有能耐。他說過會娶我,這兩年離家在外,幾次捎信回來,也問著我。我想,他會對我很好。

    楊定聞言,心中倒是一松,揚手拍了拍她的頭,笑了一笑,悠閑地繼續(xù)把玩著幾片樹葉,想找出一片能讓自己chuī出優(yōu)美哨音的新鮮葉子。

    秦韻卻更郁悶了,沖著楊定嘟嘴叫道:你為什么老拍我的頭?

    楊定饒有興趣地望著她:怎么,不能拍頭么?

    秦韻瞪著他:我怎么覺得你像在拍貓兒狗兒的腦袋,預(yù)備著喚他們吃飯?

    楊定失笑出聲,越xing又將她的腦袋拍了一拍,道:韻兒,吃飯了!

    秦韻氣結(jié),瞪著楊定時,卻見他正溫和望著自己,眼眸清澈明亮,笑容和煦如,蔥蘢包圍來的氣息沉靜而令人舒適,竟是她從不曾見到過的開懷,頓時癡了,呆呆地接過gān饃,張口便咬。

    她忽然便覺得,就是給這個男子當(dāng)成貓兒狗兒也不妨,最重要的是,這一刻,他笑了。

    而他笑的時候,連夏天也清涼可愛起來,徐徐chuī過的清風(fēng)撩過發(fā)絲,輕輕地癢著,讓她忍不住牽動了面龐的弧度,眼如彎月朝下,唇如弦月上挑,俏皮地笑了起來。

    只這相視一笑,兩人間的尷尬和別扭一掃而空,本就xingqíng活躍的兩個人頃刻間親近了許多,再上路時,便又聽到秦韻快快樂樂的唱著鄉(xiāng)間俚曲了。

    楊定聽著那滿含笑音的曲兒,心胸竟奇異地放寬了許多,再不若剛離開華yīn時那般頹喪yù死,話也漸漸多了,講起了少年時行游天下的見聞趣事。

    秦韻便驚嘆:阿定,你家是不是很有錢?

    楊定怔了怔,道:原來很有錢吧,后來沒落了。

    楊氏原是仇池一方之主,獨擁一國之富,自然有錢,后來仇池國破,縱然苻堅相待甚厚,境遇也遠不如前了。

    但楊定口中的沒落和秦韻理解上的沒落,顯然不是一個概念。

    秦韻正意料之中般地點頭:你不經(jīng)營家事,終年在外游玩,怪不得會敗落下去哩!

    楊定莞爾:大丈夫要經(jīng)營就經(jīng)營國事,家事有什么可經(jīng)營的?你感興趣,你跟我回家?guī)臀医?jīng)營家事去!

    秦韻驕傲地別過臉,得意地笑:我要幫也幫溫大哥,幫你么,還不夠給你四處游玩揮霍呢!

    二人相處得愉快,快到長安時,楊定便打消了請附近駐軍將領(lǐng)派人護送秦韻的念頭,折路向北,依舊一騎二人,行往蔡家塢。

    秦韻知他的目的地是長安,見他肯送自己,很是歡喜,卻問道:不會耽誤你家中的事吧?

    楊定笑了笑:不會。沒人會記掛著我。

    秦韻便一臉地同qíng,低聲咕噥了一句,楊定沒聽清楚,依稀又在是抱怨誰眼神兒不好。

    莫非覺得這么個好人居然無人記掛,又在為楊定叫屈?

    她卻不知,楊定父母雙亡,自小在外游dàng慣了,即使住在京中,叔伯雖相待甚好,也很少過問他的行蹤,連父親留下的偌大府第,也只jiāo給堂弟楊盛打理,自己樂得在外逍遙。

    但要說無人記掛,也不確切。

    此次外出,他并未向朝廷告假,不過派人捎了個口信給羽林軍現(xiàn)任統(tǒng)領(lǐng),說要外出尋友,便單身匹馬離去。他原便是苻堅心腹護衛(wèi),又在淝水大敗中護駕有功,深受苻堅器重,諸將自是不敢隱瞞,多半會轉(zhuǎn)報苻堅,苻堅知他對碧落用qíng極深,一定能料著他去向,并日夜盼著他將愛女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