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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帝姬:風暖碧落在線閱讀 - 第5頁

第5頁

    慕容沖再倒酒,酒壺已空。

    而臥房之中,清淡的jú花氣息,已是濃重沉郁的酒味覆蓋。

    他嘆口氣,伏到了幾上撐住了頭,低聲道:碧落,知道么?我們很難有機會,很難有機會如今的大秦,如今的大秦天王苻堅

    碧落顫了顫嘴唇,將慕容沖柔順垂下的黑發(fā)撫到他的肩后,感覺慕容沖的骨骼,握中手中似乎更加硌手了,不由鼻中一酸,柔聲回答:只要等,總會有機會。

    可四哥說他不愿意等,他想創(chuàng)造機會。慕容沖失神地盯著地上青磚,白玉般的面龐泛著微微的青色:我也不愿意等。十年了,還不夠么?還不夠么?

    遙遠到無望的等待,的確,太可怕了

    碧落忙著端了濃茶來,送到慕容沖跟前,窺著他臉色,低聲道:四公子想著好法子了么?

    慕容沖嗤地一聲冷笑:他們的好法子和十三年前一般無二。想我設(shè)法去長安任職,好接近苻堅呢又想犧牲我,打量我還是那個由他們擺布的十二歲孩童么?把我踩到腳底,去成就他們的復(fù)國夢想,他們做夢!做夢!

    慕容沖猛地將幾上杯盞推到地上,那樣俊雅地一笑,雖是男子,卻是傾國傾城,明艷無雙;可眼底,是如黑夜一樣的絕望,和悲哀,在沉醉以后,那樣明晰地凸現(xiàn)出來。

    他容貌俊秀,便該他犧牲么?

    一次,又一次。

    慕容沖對著眼前虛幻的兄長叔父們嗤之以鼻,然后頭一歪,已在榻上睡著了。

    好久,碧落才敢去扶起他,默默將他抱在懷里,輕輕地問:沖哥,沖哥,我該怎樣,才能幫到你?

    她還想笑,笑著去撫慰她相依相伴的心上人,可她溫柔望向慕容沖時,眸中卻不由地蒙了層水霧,慢慢凝結(jié),滴落。

    滴落在慕容沖那俊美到無瑕的如玉面龐。

    窗外,是大片的jú花,欺霜傲雪,香飄庭院。

    可冬日來臨時,它們照樣抵不住冰刀雪劍,萎huáng枯gān,無法挽留片時的旖旎風采。

    慕容沖醒來時,已經(jīng)是第二日的清晨了。

    按著宿醉未醒依然疼痛著的頭部,他撐起身體坐起來。

    從小,他的酒量并不小,但從十二歲起,他已經(jīng)很少喝酒。

    他已記不得,他有多久不敢喝醉了,生怕夢中說出一句兩句不該說的話,招來自己或宗親們的殺身大禍。

    側(cè)過臉,已看到了碧落。

    她坐在茵席上,伏于g頭,緊靠著自己的枕畔,如緞的青絲,一直鋪展到自己手邊,卻是睡著了。她睡得并不踏實,濃密的睫毛覆蓋的肌膚上,依約可見淡青的眼圈。

    桂枝秋 西風紅葉汾江冷(三)

    lt;spangt;空氣中,尚有殘存的酒味和酸腐氣息;低頭看自己的小衣,已換了一套整潔的,尚有龍涎香芬郁的清香。

    難道昨天他嘔吐了?是碧落徹夜不眠,這樣細致地照顧著自己?

    他也只有在碧落跟前,才敢這樣放肆地沉醉,說著平日絕對不敢吐露的心事吧?

    而碧落,也只有在睡夢里,才記得收起自己那些看來燦爛無憂的笑容,露出如慕容沖一般深藏的憂愁來。

    如果碧落沒有遇到他,如今過得會不會快樂很多?

    縱橫糙原的大燕鐵騎,鮮卑慕容的刻骨屈rǔ,和她其實并沒什么關(guān)系;自幼和奶娘在外流làng,然后被人拐賣,她甚至連自己是哪族人都不清楚。

    碧落慕容沖低低呼喚了一聲,卻絕不打算將她吵醒。

    他披衣起g,將一件雪裘輕輕披到碧落身上。

    可碧落身體一顫,立刻抬起了頭,本來迷蒙的眼神在瞬間恢復(fù)了清亮:沖哥,你醒了?我給你倒茶去。

    不用了。慕容沖也坐到那塊茵席上,握了碧落的手,微笑著柔聲道:昨晚,又讓你辛苦了!

    碧落微笑搖頭:沒有,昨天沖哥睡得很沉。我只是怕你半夜里醒了口渴,所以守了一會兒,竟睡著了,真是沒用。

    慕容沖清淡一笑,也不揭開她那善意的謊言,只是將投向窗外透入的微微晨曦,出了片刻神,才輕聲道:秦國越來越qiáng大,想對付苻堅,也就越來越困難了。

    碧落剛從睡夢中清醒,除了慕容沖略顯憔悴的面龐,旁的事qíng聽來,居然都有幾分猶在夢中的錯覺。她抿唇微笑著,如昨日一般地勸慰道:我們慢慢等著,一定會有機會。

    慕容沖回身盯住碧落,眸光很尖銳:十年,我已等夠了!他還好好地活著,君臨天下,俯視蒼生,志得意滿,將我們的xing命攥于手中!

    碧落再不知他有何打算,只怕說得多了,更惹他不悅,遂只低了頭,握著慕容沖的手,用自己手上可憐的溫度,去溫暖眼前的男子。

    慕容沖的手指雖是纖長雅潔,卻并不光滑,手掌中有疊疊的厚繭,就如碧落自己一般,正是蟄伏多年苦苦修習劍法的見證。

    將后背倚著g榻,慕容沖的神qíng帶了幾分空茫,輕嘆道:北方已是苻氏的天下,不論是鮮卑慕容,羌人姚氏,還是涼州張氏,仇池楊氏,縱是萬分不服,也不敢與苻堅為敵。這天下,能動搖前秦地位的,也許,只有苻堅自己了。

    苻堅自己?碧落茫然。

    天下大勢,本不是她所感興趣的。只為慕容沖每時每刻都關(guān)注著各方勢力的動態(tài),她才也跟著了解了很多本不該是女子所該了解的百變政局。

    是,他自己,他自己的野心。慕容沖嘴角彎過一抹淺淺的弧度,很柔潤的弧度,但面龐的輪廓,卻越發(fā)得分明。知道么,苻堅是個很自信的人,如今百戰(zhàn)百勝,更該驕矜異常了。他這一生,最崇拜的人,就是漢武底劉徹。因為劉徹有著最qiáng大的帝國,連匈奴西域,都被他趕得遠遠的,或者向他俯首稱臣。如今,他同樣也派了人去征伐西域諸國,設(shè)置西域都護,正是希望走上漢武帝的道路??上В€有個偏安江東的南朝晉國莫之奈何

    桂枝秋 西風紅葉汾江冷(四)

    秦皇漢武又如何?

    當年的鐵桶江山,幾百年的輪回過去,已不知換了多少次的帝王。這近百年來,北方更是頻頻**,各族首領(lǐng)各自割據(jù)稱王,你方唱罷我登場,一派支離破碎的景象,直到近年苻堅一統(tǒng)北方,才算安定了些。

    可苻堅縱是能成就秦皇漢武那樣的功績,終究又能逃得過那坯huáng土么?

    百年之后,誰又說得準,他的子孫,是否還能守住他的江山?

    碧落不想去推究那位大秦天王的心思,順了慕容沖的思路說道:沖哥的意思,晉國是秦國的對手,如果晉國向秦國用兵,北方就會大亂?

    慕容沖嘲諷一笑:晉國?這群逃到江南的士族高門子弟,終日里研究老莊,崇尚清談,敢無事向大秦用兵的,大約只有那個已經(jīng)死去的大將軍桓溫了。

    碧落總算悟了過來:晉國無大將,所以秦王應(yīng)該有心向晉國用兵?

    慕容沖微咪著眼,輕嘆:可惜,朝中群臣,莫不安于現(xiàn)狀,除了慕容氏和姚氏,都反對苻堅用兵?,F(xiàn)在這時候,只要有人再堅定一下他用兵的信念,他一定會動手。

    一統(tǒng)河山,正名天下,在青史上留下最燦爛的一筆,哪個霸主沒有這樣的野心?對于從小學(xué)習漢家文化的苻堅來說,氐人越是曾被視作胡蠻,他越想通過文治武功來顯示自己的無上地位吧?

    而這種站于至高點的帝王戰(zhàn)略,對于秦國朝臣來說,卻沒有太大吸引力。

    碧落猛地想起昨日所說兄長想犧牲他的話來,失聲道:四公子不會想讓你去勸苻堅用兵罷?

    慕容沖冷笑:為何不會?他聽京中我那皇姐傳來的消息,說那苻堅甚是思念我,只是懼于流言,不愿下旨召見而已;轉(zhuǎn)眼十月十八是他的生辰,若我親自前去道賀,他必定很是歡喜,趁機請求留在京城,然后找機會勸他一統(tǒng)天下成就令名,說不準他真會聽進我的話。

    他口中這樣說著,抓握碧落的十指卻越攥越緊,渾然天成的優(yōu)雅氣度雖是不改,可眸中的恨意和怨毒,已是無可掩抑。

    他從十年前離宮,就再也不曾去過長安。巍峨皇宮,紅磚金瓦,盤龍戲鳳,對旁人來是說富貴和權(quán)勢的象征,對他來說,卻是最殘忍最屈rǔ的噩夢。紫宸宮里的一磚一瓦,一枝一葉,都曾見證當年那個小小少年,在光鮮優(yōu)雅的表象下,經(jīng)受了多少個yù哭無淚的黑夜。

    你不用去啊!碧落由著慕容沖幾乎將自己的手抓出血痕來,有心想將他那些混帳宗親大罵一頓,一眼看到慕容沖眼底的傷恨,到底不忍,只是柔聲勸道:慕容家還有你叔父和三哥在京城,還有你的jiejie清河公主,他們會勸苻堅用兵的。

    他們勸了,但苻堅未置可否;而清河,自我出宮后,就漸漸失寵了。有時兩三個月才能見著苻堅一面,大約也不敢去提這些軍國大事,自招嫌疑。

    碧落蹙了眉,不做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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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兩位親留言,一位說有些歷史方面的看不懂,還有一位親說感覺少了點什么。我想問下大家,這文讓大家感覺怎樣?關(guān)于歷史方面的,有覺得艱澀難懂么?而大家所希望的,是在文是滲入更厚重的歷史底蘊,還是加qiáng言qíng的描述,在qíng感中將當時的歷史以比較模糊的筆法滲透出來?

    文是寫來給大家看的,我不會去寫小白文,可也不希望寫出來的文太過晦澀,以致觀者寥寥,因此請大家各抒己見。某皎謝過啦!

    桂枝秋 西風紅葉汾江冷(五)

    lt;spangt;這些事,慕容沖極少和她如此細談,原也輪不到她來置喙。她所能做到的,不過是照顧好慕容沖的飲食起居,聽他命令辦些力所能及的事而已。

    比如,刺殺林景德。

    披了衣,她扶起容色憔悴的慕容沖,叫人備洗漱之物,并準備早飯送來。

    當日苻暉的到來,已是意料之中。

    但他居然沒有進平陽太守府,而在直接召慕容沖到他泊在汾河邊的大船上去說話。

    慕容沖聞報,只得整了衣,令人駕了馬車,前去相見。

    碧落見他雖是不改素日的優(yōu)雅從容,但眼底卻是異常的幽黑,憶及前日提到苻暉時他異樣的表qíng,自是不放心,遂著了男裝,佩了流彩劍,只作侍從,緊隨在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