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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覺得母親的話里有話,不過母親一直用她溫暖的手撫摩著我的頭發(fā),將我撫摩得好生舒服,便覺一陣陣地倦意襲來,打了呵欠,抱了母親柔軟的腰肢,竟睡著了。 青山嫵,少年不知愁(三) 當時的我,到底太過幼稚,只意識到了自己離了三哥,可能會無人疼惜,竟不曾想到,母親沒了父皇保護,也只是個無依無靠由人欺負的失寵妃子,早不是那個咳唾落九天,隨風生珠玉的玉妃了。 我每日白天與母親伴著說話,晚上回我舒適奢華的房間睡覺,順帶吃些新鮮ròu食羹湯進補,那日的摔傷很快便恢復了,竟讓我將那個阿頊棄到了腦后。 等我再想起阿頊時,已經是三天之后傍晚了。 喂,那個傻小子后來放走沒有? 帶了侍女一邊賞著光,無意走到簡陵前,我忽然便想起被我隨口吩咐關進去的少年。 侍女搖頭道:不清楚??! 話未了,忽然笑了起來:小姐,只怕還沒放走,瞧,還有侍衛(wèi)大哥在陵門守著呢! 我一驚,嘖了一聲道:可別把他嚇死在里面啊,教訓一頓也就算了。 兩名侍衛(wèi)正在劃拳拼酒,見我過去,忙丟開酒壺前來見禮。 皺了眉,我踏著沒過腳踝的糙走到陵墓的石門前,問道:你們沒把他弄死吧? 侍衛(wèi)對視一眼,忙答道:屬下不敢!這幾日都有送食物進去,不過他一直不說話,也沒向小姐認錯,所以就沒放出來。 哦,是么?我嘲笑地盯著他們。這些能入惠王府并被挑選到我身邊的侍衛(wèi),大多出身名門,被阿頊這般痛打了一頓,若有了機會,不報復他才是怪事。 侍衛(wèi)給我笑得局促起來,才又道:我們是給他食物了,不過他手給捆著,怕吃起來不太方便,所以沒怎么吃。 我想著那少年倔倔的傻樣,實在想不出他怎肯伏在地上像狗一樣吃東西,不覺叫道:哎,打開門,我進去瞧瞧 侍女已猜出我不想那個阿頊死了,忙取過靠一巖壁上的火把來,讓侍衛(wèi)點燃了,扶了我一齊走入那黑漆漆的陵中。 侍衛(wèi)要跟上來時,我忙道:算了,你們在外守著,有事我叫你們。 如果那個阿頊還是愣愣地和我頂撞,當了這些侍衛(wèi),我下不了臺,還真沒法子放他了。這人年紀輕輕,一身武藝實在讓人不服不行,還有那雙眼睛,嗯,真的挺像蕭寶溶 陵內很是空曠,里面的石塊擺布和我?guī)啄昵皝頃r沒什么變化,只是地上的青苔更多,雖有火把照著,但一不留心,差點又滑了一跤。 小姐,你慢點兒!侍女倒還走得穩(wěn),連忙扶我。 我連連嘆氣,早知道換雙牛皮小靴再過來,軟底的絲履,哪能穿到這些地方來?腳底早給硌得生疼。 不一會兒便走到橫貫陵墓中的那條河流邊,侍女將火把四處照了一照,納悶道:小姐,沒見那個人??! 零亂堆著的石塊散散落落,門口的一點微光根本看不清晰,反被火把照得影影綽綽,仿佛四處有黑黑的鬼影亂竄,實在不是個讓人感覺舒服的地方,何況這里本來就是建的陵墓 我正猶豫著要不要四處找一找時,那悠緩流過的潺潺流水中忽然嘩啦一聲巨響,驚得我腳一軟,差點摔倒下來。 青山嫵,少年不知愁(四) 侍女更是驚叫一聲,火把都掉落地上。 我忙揀起火把,qiáng笑道:大約是壁頂有石塊掉水里了吧?這里黑乎乎的,我們先出去,呆會讓他們把他帶出去得了! 侍女忙不迭點頭,抓了我的手便往外沖。 走不幾步,腳下一絆一滑,頓時摔倒下來,居然跌在一個軟軟熱熱的物事上,我心念一動,忙爬坐起身用火把一照,正看到阿頊慘白著面龐瞪著我,不過兩三天工夫,那張本來挺豐潤的面頰便小了一圈,臉型都尖削起來,額上被我打傷的地方已經結了疤,尚有gān涸的血跡凝在周邊,看來好生láng狽。那雙曾經清澈純凈的眸子此時也是一片灰黯,如蒙上了一層暗色的輕紗。他的唇邊也是灰白的,微微顫抖著,卻沒有開口。 我沒來由地心里抽了一下,聲音便和悅很多:你你沒事吧? 侍女蹲下身來一瞧,道:小姐,他給牛筋索勒住的地方全腫啦! 火把下,他身上所縛之處正滲著液體,牛筋索已深陷了入高腫的肌ròu中,看來這三天著實受了不少罪。想想我身上的傷已經不疼了,我也顧不得讓他認錯什么了,向侍女道:快幫他解開繩索。 侍女應一聲,翻過他的身去,就著火光解了半天,哭喪著臉道:小姐,似乎是個死結,解不開! 我早已等得不耐煩,怒道:你真是笨死了! 遂將火把遞給侍女,自己掏出腰間隨身帶的短劍,是蕭寶溶特地來給我防身的,雖稱不上削鐵如泥,倒也鋒利異常。 正俯身為他割牛筋索時,只聽他沙啞著嗓子,恨恨道:我不要你假惺惺! 我剛割斷了繩索,聞言惱道:好,我不假惺惺,現(xiàn)在便砍了你的手報仇! 說著,我作勢便拿短劍向他尚背于身后的手砍去。 他雖虛弱不堪,到底練武已久,迅速抽動雙手,閃開我的劍鋒。那手給捆得久了,想來又麻又痛,他這般激烈一閃,已疼得*一聲,鼻尖冒出晶瑩的汗珠來,更顯得臉色灰白可怕。 我抬眼看到他身畔果然有淺淺半缽米飯,缽上居然還擱著一雙筷子,不覺失笑道:你給餓壞了吧?吃了這半缽米飯,我便放你走。不然呆會還讓人把你捆起來,天天就這樣給你飯吃。 這侍衛(wèi)還真能想,以這缽的深度,阿頊就是學狗爬湊過去,也吃不著半口;至于那雙筷子,對捆著雙手的阿頊來說,簡直就是個絕大的諷刺。 阿頊似不太相信我的話,勉qiáng爬坐起來,努力活動著手腕手指,眼睛里總算有了一抹光芒,害怕上套的警惕的光芒。 我盤算著以他目前的體力,一時應該沒法子算計我,索xing揮舞著短劍恐嚇他:不吃么?不吃我這就捆你了! 阿頊瞟一眼米飯,喉嚨間滾動了一下,紅了臉,很艱難地將手伸向飯缽。看來他不是不想吃,而是給傷得一時沒法吃了。 青山嫵,少年不知愁(五) 我心腸一軟,放下短劍,托過缽子送到他跟前,咕噥道:快吃快吃,你吃完了我也要回去了,這個地方 我嗅著這里yīncháo發(fā)霉的氣息,緊皺起眉。 阿頊垂了頭,抬起手,總算手指未傷,還能握住筷子,很艱難地挑起米粒,緩緩吃著。 他顯然餓極了,吃得很快,但舉止出乎意料地斯文,頗像是受過良好教養(yǎng)的大家子弟。 正吃著時,他的眉宇一凝,彎下腰咳起來,卻是嗆著了。 我嘲笑道:這么大的人,居然吃飯還能嗆上,真丟人。 阿頊紅了臉,瞪我一眼,卻已只嗆得無力辯駁?;鸢训墓饷⑼对谒拿纨?,尷尬羞窘中,有著孩子氣的不平和純稚,讓我忘了這少年其實應該比我大兩三歲,一時只覺他年紀還小,很是可憐,實在不該再和他計較。 側頭望一望旁邊流過的溪水,料這山間的水質應該還澄凈,我遂將飯缽遞給侍女,道:去給他舀些清水來。 侍女應了,把火把架在石fèng間,接了飯缽去水邊。我伸了個懶腰,站起身,向阿頊說道:先喝點水,好些了就跟我回去,到我別院里去吃些熱飯菜吧。哼,這次就饒了你 狠話還未來得及說完,只聽撲通一聲,接著是侍女的慘叫傳來。 轉頭看時,只見侍女鵝huáng色的衣裙正迅速往水下沉沒。我大驚,忙沖過去,踩入水中,去抓撈我那侍女。 小心!身后傳來那阿頊喑啞的驚呼。 我還沒弄清怎么回事,腿部忽然一痛,手還沒來得及抓到侍女,自己的身體便猛地往溪水深處墜去,不由驚叫失聲。 什么東西?這水里到底是什么東西,在咬緊我往水底拖? 慌亂的掙扎中,我的身體迅速沉入水底,眼睛最后飄到的影像,是阿頊持了方才我扔在地上的短劍,疾沖過來。 似乎又有什么東西在水下頂了頂我的腰,分明是個活物。我張嘴時,大片冰冷的水立時涌入我的口鼻,嗆得我差點暈過去。 剛嘲笑了別人吃飯嗆著,一會兒工夫便輪著自己了,果然報應不慡。只是這報應來得也太快了些。 正昏沉掙扎間,又有什么東西纏住我胳膊,隔了水紋尚能覺出那隱隱的溫熱。但覺周圍水紋激dàng如涌,身畔那頂我的活物忽然不見,腳下也是一松。 纏住我胳膊的那處溫熱,猛地將我一推,我已被推出水面,尚在撲騰時,阿頊的頭從旁邊鉆出,急促道:快,游岸邊去! 可沒等他說完,我的頭又沒入水中,咕咚咕咚又吞進了幾口水。 阿頊已撲過來,一把將我捉住提出水面,自己已發(fā)出一聲*,估計水里那什么怪東西又在咬他了。我驚慌地叫起來:快來人,我我不會水 阿頊聞言,再不將我推開,左手一圈,已將我腰肢緊緊摟住,右手持了方才我扔于地上的短劍,迅速往水下刺去。 青山嫵,少年不知愁(六) 我從未歷過這樣的險境,閉著眼驚慌地緊緊抱住他,只覺他的肌膚繃得極緊,不時劇烈震動著,周圍水聲嘩啦啦一片,偶然睜開眼時,還能見到某種似魚非魚滿身疙瘩的怪物在水中起伏,牙齒尖厲森白,而我自己的身體,也給阿頊在激烈的搏斗間帶得上下起伏著,卻已給嚇得感覺不出人在水中還是水上,連泡在水中的冰冷都已感覺不出,只是肌ròu再也止不住因驚嚇而不住顫栗了。 終于覺得自己逃出生天,是在自己的肩背雙腿落到實地后。 我咳嗽著,睜開眼時,卻見我依然給阿頊緊緊環(huán)著,一起倒在滿是青苔的石地上。我驚悸著身體要坐起時,阿頊才半睜開眼,望我一眼,小心翼翼松開了手,同樣是掩不住的后怕和驚慌。 兩名侍衛(wèi)已經趕了過來,正在水邊用刀砍斫著什么,然后飛快地撤上岸來,同樣驚嚇得臉色發(fā)白。 我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才覺腿部被咬過的地方疼得鉆心,一邊擦著疼出的眼淚,一邊用變調的嗓音問:那些是什么東西?我那侍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