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動作讓他愣了愣，似乎記起了什么。

    燥熱的夏夜，晚自習。

    江泉旁邊空出來的桌位是給蘇茶準備的，他說過讓她晚自習都過來這里看書。

    幾乎在蘇茶的身影從窗邊出現的那一刻，江泉就看了過去，他見她抱著兩本書，往書頁上夾著筆，這個夏天太熱了，熱到學校都已經不強制每個學生必須穿校服了，她身上穿著一身白色的裙子，腰很細，皮膚很白，頭發(fā)不長，但今天用發(fā)夾夾住了，顯得更文靜清純，也更漂亮了。

    少年時血氣方剛又不夠沉穩(wěn)的心總會因為一些場景輕易的變得浮躁起來，她就坐在他旁邊，身上淡淡的香味會彌散到他鼻尖，她也應該很熱，以前的裙子都是過了膝蓋以下的，但這次，裙邊將將蓋過大腿，他能看到她課桌下并在一起的纖細小腿，還有穿著涼鞋的白嫩小腳……

    她似乎對他的視線感到不自在了，有點緊張，筆半天也寫不下一個字，但又不敢說讓他不要看了這話，加上天熱，她的臉有點發(fā)燙，耳垂變得粉嫩，肌膚白里透紅，整個人呈現出一種……

    那時的江泉還無法找出合適的詞語形容，他只能粗略的淺顯的想，她就像果園里鮮紅誘人嬌艷欲滴的草莓，總讓人忍不住想要摘下來咬一口。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眸色變得有些暗，稍有些克制的收回了視線，轉頭看向了窗外。

    窗外吹進來的風也是熱的，絲毫降不下他身體的溫度，也吹散不了心底的燥熱，尤其是鬧哄哄的教室，人多又吵，讓他根本靜不下心。

    “怎么回事？！”

    “停電了！”

    “……好黑?。。?！”

    “不上自習啦！”

    “快走快走！！電來了就走不成了??！”

    教學樓突然停電，熱成一團早就待不住的學生更加哄鬧，收拾書包，桌椅板凳挪動的動靜不停響起。

    一只手從旁邊伸了過來，她觸到了他的胳膊，但沒收回手，她不知道什么時候也站了起來，黑暗的環(huán)境讓人不安，亂糟糟的教室更讓她害怕，“江泉……”

    她的嗓音和觸碰像是點燃引/線的導/火/索，柔軟的手碰到他的皮膚，那一瞬間酥麻觸電的感覺讓他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沖動之下他將她抱坐在了腿上，黑暗中他用手按住她的后腦吻了過去，兩個人濕熱的呼吸交纏在一起，她柔軟的唇，連口中津液都是甜的，攬著她腰的手滑到大腿，他單手分開了……

    在樓下電機房發(fā)電的轟鳴聲響起時他才松開她。

    因為停電走掉的人到校門口又被保安堵了回來，來電時教室里一片哀嚎，沒人注意到江泉和蘇茶什么時候換了位置，只能隱約看到被江泉身形遮掩住的蘇茶似乎趴在桌子上睡著了，身上也蓋了一件寬大的校服外套。

    他本以為她是不好意思害羞了，一直埋著頭趴在桌子上動也不動一下，下了晚自習才知道她是睡著了，眼睛閉著，眼角還有點紅，唇色很艷，他伸手過去想幫她把額頭上汗?jié)竦乃榘l(fā)捋開，但在手碰到她的臉時就舍不得收回來了。

    她感受到臉上輕柔的觸碰，像小動物一樣，不由的輕輕蹭了蹭。

    那之后她就很少穿裙子了，再熱的天，也沒有見她再穿過那身白色的連衣裙。

    ……

    “很難受嗎？”江泉見她小臉發(fā)燙，他皺緊眉心，剛才他遮走了大部分的雨，只有一些實在遮不住的飄到了她身上，但一回來就擦干了，他以為她應該不會受涼的。

    以前蘇茶和他都不愛帶傘，下學路上常淋雨，第二天看到她時還是活蹦亂跳的，很少見她因為淋雨受涼感冒。

    現在卻……

    “嗯……”蘇茶抱著被子，嗓音悶啞，“頭有一點暈，我睡一會兒就好了?！?/br>
    “吃點藥再睡吧?！苯?，他家里有常備的感冒藥，吃了會好很多。主要他還是覺得蘇爸說的太玄幻，什么叫jiejie蘇玫的幾句話比藥還好使。

    什么話能比藥好使？

    “嗯?！碧K茶輕輕點了點頭，挪動身體往他這邊靠了靠。

    不知是不是江泉的錯覺，在她聽到吃藥兩個字時似乎變得乖了許多，雖然她本來就很乖順，但她看他的眼神多了幾絲形容不出的，像依賴，又像……

    蘇媽到了垃圾回來，見蘇爸一個人在下象棋，她道：“江泉回去了嗎？”

    蘇爸搖了搖頭，端茶喝了一口道：“在小茶房里呢。”

    “你！你咋讓……”蘇媽話沒說完，蘇爸對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后招手讓她過來，在她坐到他身邊時才放低嗓音道：“你沒發(fā)現嗎？小玫對江泉很滿意……”

    “我看是只有你覺得滿意吧！”

    “哪里哦，你沒發(fā)現這次小茶是被小玫叫回來和江泉見面的嗎？剛才還幫小茶請了假，就是為了讓她和小泉多相處一段時間，咳，雖然我確實對小泉很滿意，但也是在小玫也覺得滿意以后，我這心才踏實下來，畢竟小玫覺得不錯的人，那肯定是真不錯。”蘇爸難得的一大段話沒什么停頓直接就說完了。

    “……是這樣嗎？”蘇媽耳根子軟，一聽他這么說，自己覺得好像也是，但還是沒忘江泉拐了蘇茶早戀這件事，心里頭那股氣不上不下的，很難受，但到底她也是個拿不定主意的人，想了半天，嘆了口氣道：“唉，還是依著玫玫的想法來吧?！?/br>
    江泉見她吃了感冒藥犯困又縮回了被子里，也不好繼續(xù)待在這里擾她，端著水推門走了出去。

    蘇爸看到了他手上感冒藥的包裝袋，內心感嘆道這女婿不錯的同時，像是要和他提個醒一樣，招手讓他過來繼續(xù)下棋的同時告訴他。

    “小茶從小就這樣，特別依賴她jiejie蘇玫，蘇玫在的時候，她連病都不怎么生，蘇玫一走，三天兩頭的感冒發(fā)燒，不管吃什么藥都總不見好，讓蘇玫給她打個電話或者視頻里說兩句話，都用不著第二天，她當天晚上病就能好……”

    “上了高中以后稍微好了一點了，不怎么生病了，一直到了現在，可能因為前段時間小玫出國了吧……”蘇爸笑道：“你也知道，小茶從小就軟綿綿的沒什么脾性也很少生氣，有時候我都在想，這些小病小痛是不是就是她脾氣，她心里不高興了不會表現出來，只會通過這些小病痛發(fā)泄出來?！?/br>
    “我還記得呀，有一次小玫去夏令營，第一次離家半個多月，那次蘇茶在她離開第五天的半夜就突然發(fā)燒進了醫(yī)院，輸了幾天液反反復復一直不好，茶茶媽擔心得天天掉眼淚，生怕她燒壞了身體，我也怕得不行，天天在醫(yī)院里守著，那幾天蘇玫打來電話我們也沒空接，然后她就自己買票打車回來了……”

    “小玫發(fā)現家里沒人，從鄰居口中打聽到消息跑到了醫(yī)院來，她那時候也才十二三歲，比醫(yī)院前臺高不了多少，就墊著腳趴在那里到處問，還是我去繳費的時候才看到她，把她帶到了病房……”

    “病房里我和茶媽在聽醫(yī)生說找不到反復發(fā)燒的原因，醫(yī)生委婉的說了些可能引起反復發(fā)燒病情的某些病，問我們要不要進一步檢查，我們拿不定主意，下意識去看小玫時，發(fā)現她不知道什么時候躺到了病床上，小茶就安靜的縮在她懷里睡，小臉紅撲撲的，抱著她不撒手，之后還沒到晚上，小茶的燒就退了，下了病床能吃能喝能跳，第二天就出院了……”

    蘇爸喝了口茶，笑了笑道：“現在一想，她指不定就是因為小玫去夏令營太久鬧脾氣呢?！?/br>
    江泉聽了許久，他盯著剛才喂她吃藥的水杯，沉默了一會兒才道：“……生病是在鬧脾氣嗎？”

    “是啊，類似這樣的例子還很多呢?！碧K爸覺得以后他和蘇茶要交往的話，蘇茶的一些習慣和小毛病他都必須得清楚，“不過小茶長大了這情況就很少出現了，之前蘇玫去外地讀大學，我和茶媽忙給蘇玫配上了最好的電腦和攝像頭，就怕小茶鬧個‘大病脾氣’進醫(yī)院，結果發(fā)現也就剛開學那段時間感冒了幾次，之后就算半個月不聯(lián)系，她也都不生病了，這次可能是她真的不想jiejie出國吧……”

    “不過，蘇茶不是剛才才和她jiejie視頻通話過嗎？”

    這話一說，蘇爸像是意識到了什么，也沒喝茶了，眉頭蹙了蹙又松開，似乎在向他解釋，又似乎在安慰自己，“你也知道，小茶的病脾氣很久沒鬧過了，可能遲鈍不夠靈敏了……”

    想了想，蘇爸還是不放心，他放下茶杯，伸手翻著桌上的感冒藥，意識到除了病脾氣以外，蘇茶很有可能是真生病了，他終于有了點老父親的擔憂，棋也沒心思下了，非常關切的問道：“這藥效果怎么樣，你看著她吃下了嗎？得吃幾頓，夠不夠啊，要不然我讓茶媽去醫(yī)院再開點藥過來……”

    “這藥效果很好。”江泉到底對他把蘇茶的健康當成兒戲一般的態(tài)度有些不滿，語氣變得稍有些冷淡，“要是明天早上好不了，叔你再讓她姐和她視頻說幾句話吧?！?/br>
    第42章 第42杯茶   既然喜歡，就都要了吧。……

    女人的直覺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

    蘇玫匯報完工作, 見程硯單手取了眼鏡，她道：“程硯，攝像頭對著客廳, 讓我看一下重新裝修得怎么樣。”

    程硯抬眸看了她一眼，沒有鏡片遮擋的黑眸冷冽，如果對面換成蘇茶早就低下頭不敢和他對視了, 但對面是蘇玫，她冷聲重復了一遍, “客廳沒有重裝是嗎？”

    家里客廳沒有重新裝修，那兩人是在哪里的客廳和蘇爸視頻的？浴室和客廳連在一起, 用玻璃墻隔開……

    “在酒店是嗎？”蘇玫步步緊逼，事關蘇茶, 她稍有點失去了往日的沉靜，“那天, 你和她在酒店！”

    程硯沉默著沒有回答。

    “你和她開房了！”

    程硯背靠椅背，他身材高大, 氣質沉靜，眸色偏冷，面對蘇玫的質問, 他表情絲毫未變，黑眸深邃, 在與蘇玫對視許久后。

    “是，我和她開房了?！?/br>
    他連語氣都和平時一樣冷淡沒有一點起伏。

    沒有一點羞愧，羞惱, 悔恨！

    就算事實和蘇玫的猜測一樣，但事先有了些許心里準備的她還能保持面上的平靜，就算沒有心理準備, 她也不可能像個潑婦一樣毫無理智的大罵出聲，不可能任由憤怒蓋過理智。

    許久后。

    “她從家里搬出去是因為你嗎？”

    在這個時候否認并沒有任何意義，她的提問也沒有任何意義。

    但程硯還是點頭了：“是我的原因?！?/br>
    “是你逼她的嗎？”

    程硯看著蘇玫冷凝的面容，他回答道：“是我逼她的?！?/br>
    兩人僵持中，蘇玫接到了一個電話，聽了電話那頭的話聲，她眉頭蹙得更深，“生病了？吃藥了嗎？好……”

    掛斷視頻之前，蘇玫留下了一句話。

    “程硯，我真的看錯你了。”

    ……

    就算吃了藥，蘇茶第二天還是從小感冒變成了發(fā)燒，就算再和蘇玫視頻通話說再多的話也沒有好起來。

    眼看著她額頭越來越燙，整個人燒得迷迷糊糊連起個床都說頭疼，哄著怎么都不肯起床，蘇爸蘇媽急得團團轉，還是江泉過來把她抱上車送進了醫(yī)院。

    聽著醫(yī)生說的引起反復高燒的各種病，蘇媽覺得這些病有些熟悉，仔細一想不就以前聽過的嗎？但這次蘇玫再快也得明后天才能趕得回來。

    蘇茶上高中以后就很少燒成這樣了，翻個身動一動都會頭疼，似乎知道她疼，江泉在換了吊瓶以后會幫她揉捏一下額頭和太陽xue，這樣會讓她舒服一點。

    就像以前她午休時趴在硬桌上總是睡不好，睡不好整個人就都沒什么精神，她其實可以忍受的，畢竟初中三年也是這樣過來的，但江泉總會強迫她讓她枕在他腿上睡覺，舊圖書館沒什么人來，很安靜，在身心都很放松覺得舒服的狀態(tài)下，她從來都是順其自然，并不會覺得這樣會有什么不對。

    雖然有時候會小小的抗拒一下，但只要真的舒服了，她也就不會反抗了，比如以前江泉吻她抱她時，又比如姐夫對她做那些事時，她知道不對，但其實真的很舒服……

    不單單指身體的舒服，還有一種精神上的愉悅和放松。

    蘇茶從來不追根究底，她的思維永遠都停留在最淺表的那一層。

    她知道蘇玫和蘇爸都喜歡江泉，其實現在的江泉她確實挺喜歡的。以前學校里她在依賴他給的安全感時總是忍不住會想起他滿臉戾氣的樣子，就不敢喜歡了。

    蘇茶知道自己又慫又軟，很容易被人欺負，但她也不想一直被人欺負。

    如果是現在的江泉，她覺得自己應該敢喜歡了，而且，似乎，他也喜歡她。

    “在想什么？”江泉見她一直盯著他，明明發(fā)著高燒，但眼睛亮亮的，在他要收回手時，她輕聲道：“江泉……我們是什么時候開始交往的？”

    “記不得了?！苯只^她的頭發(fā)，被她從被窩里伸出的小手輕輕握住了，“……你說我們還沒有分手是嗎？”

    “嗯?！北凰罩值慕读算叮K茶很少主動做什么，牽手擁抱，永遠都是他先動的。

    “那你現在還是我男朋友，對嗎？”

    “對，我一直都是你男朋友?！?/br>
    “嗯?！彼犃诉@話，似乎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又把頭給縮回了被窩里，沒一會兒又把頭伸了出來，“那我們是不是要約會呀，等我病好了……”

    蘇媽蘇爸在門口聽著江泉安排約會地點路線啥的，一瞬間內心五味雜陳，現在不止蘇玫，連蘇茶都認了這個男朋友，他們又能有什么異議呢！

    當晚蘇茶的燒似乎退了一點，把蘇爸蘇媽高興壞了，直說江泉是第二個蘇玫，都打算給蘇玫打電話讓她不要回來了，但老兩口還是挺想老大女兒的，就沒打這個電話。

    不過兩人都覺得江泉在這里陪著，蘇茶的病脾氣肯定很快就好了。

    江泉在這里陪了蘇茶一夜。

    蘇爸蘇媽早上過來的時候滿心滿意以為蘇茶的燒肯定完全退了，但在見到江泉凝重的面色時，老兩口心都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