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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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五娘連身子也微微發(fā)起抖來,一時竟想要轉(zhuǎn)身逃走??墒撬蝗幌肫鹆擞讜r唐枕為了救她失了名聲,想起伯父伯母待她溫言細(xì)語,想起婉婉不計前嫌與她推心置腹。 這樣好的一個家,如果婉婉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就要散了? 裴五娘的腳步釘在了原地,她已然做出了決定。 “我爹是裴郡丞,只要你放開婉婉,無論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都可以應(yīng)允你。” 唐枕聞言皺起了眉頭。這小姑娘膽子比他所想的可要大太多了,而且她將婉婉當(dāng)做了什么,一件只要付出代價就能索取到的物品嗎? 幸好他今晚潛伏了進(jìn)來,要是讓裴五娘得手,那還了得? “小姑娘就該有小姑娘的樣子,郡丞之女又如何?你以為婉婉是你開價高就能買到的嗎?” 裴五娘咬緊了牙,心道這賊子這樣裝腔作勢,不是不為所動,而是嫌拿到的太少,于是她道:“我家有二十名美艷舞姬,只要你放了婉婉,我可以將那些舞姬都送給你,隨你怎么使喚。” 唐枕怒了,一是因為裴五娘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樣子,二是因為她不將人當(dāng)做人看。 “裴姑娘,唐家不歡迎你,你以后不要再來,我也不允許你再和婉婉見面。” 裴五娘也怒了,“你這賊子太不識抬舉,要不是擔(dān)心壞了婉婉清譽,我早喚來侍衛(wèi)將你大卸八塊!你以為我真怕了你嗎?” 唐枕:“你叫??!最好把我爹娘也叫來,到時候?qū)Σ竟?,看看究竟是誰占理!” “你……”裴五娘脫口而出一個“你”字,忽然怔住了,什么爹娘,什么對簿公堂?這賊子怎么敢說出這種話? 她這才發(fā)覺這夜里闖入房中的男子聲音有些熟悉,“你……你究竟是誰?” 唐枕也驚了,鬧半天裴五娘壓根不知道他是誰,那她擱那兒討價還價是在干什么? 裴五娘退到床邊舉起燈盞湊近,這才終于確定,“唐大哥!怎么是你?” 唐枕非常無語,“除了我還能有誰?” 兩人對視一會兒,不約而同低頭看向婉婉,異口同聲,“你怎么不說?” 被唐枕抱在懷里的婉婉左看看右看看,“一開始,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么,后來,我想看看你們什么時候能發(fā)現(xiàn)?!?/br> 屋子里再度亮了起來,婉婉找出好幾根蠟燭點亮,裴五娘和唐枕面對面坐著,彼此除了尷尬外還有審視。 唐枕:“口口聲聲說傾慕我,卻連我的聲音都沒聽出來。我家雖然不如以前,但也不是什么宵小都能進(jìn)來的。” 裴五娘:“屋子里太黑,我哪里能看清?唐大哥又為什么躲在衣櫥里?” 唐枕:“還不是你對婉婉居心不良?!?/br> 裴五娘覺得自己遭到了誤解,氣憤道:“我哪里對她居心不良?如果我真有心使壞,剛剛誤以為你是賊子時哪還會留下來周旋?先逃出去不是更好嗎?”畢竟她所在的位置離房門并不遠(yuǎn)。 唐枕:“如果不是居心不良,你自己家不去睡,為何偏要留宿我家?如果不是居心不良,你為何要遣退侍從,還要捂住婉婉不讓她出聲?” 眼見兩人要吵起來,婉婉忙按住唐枕:“夫君,漫漫這樣做是有原因的?!?/br> 漫漫是裴五娘的小名,婉婉能這樣喚她,說明她和裴五娘如今的關(guān)系非常不錯。 唐枕深深地看了婉婉一眼,才道:“什么原因?” 婉婉看了裴五娘一眼,見她點頭,才小聲說了出來。 唐枕一驚,“你們說什么?裴郡丞想要將供給大軍的鐵器偷運給反軍?哪一家?錦州德廣王還是興州?” 裴五娘神色凝重,“是永州王石嘯?!?/br> 唐枕不可理喻,“他瘋了么?” 裴五娘搖頭,“我也不知道?!?/br> 這件事也是她無意中發(fā)現(xiàn)的,因為幼年的遭遇,裴五娘至今也不能信任自己的父母,所以她總會在暗地里關(guān)注父親的一舉一動,以防他做出不利于她的事。 前日她原本只是偷偷進(jìn)書房找東西,不想父親突然推門進(jìn)來,裴五娘駕輕就熟地躲進(jìn)書架后的箱籠里。結(jié)果就聽見父親與人密謀,想要將朝廷運來的一批武器送給永州王。 這件事裴五娘實在不知道可以找誰商量,思來想去,只能來尋婉婉?!疤拼蟾绮皇桥c那位趙太守家的公子交好?若是能通過唐大哥將此事透露給太守,就能阻止我爹。” 唐枕沉吟片刻后搖頭,“沒有證據(jù),就算趙太守相信,我們也不能拿裴郡丞怎么辦?你后來有沒有在書房里找到他和永州王聯(lián)系的密信?” 裴五娘搖頭,“我當(dāng)時看見了,我爹看完信之后就燒掉了,由他蓋下印章的通關(guān)文書也很快被人送了出去?!?/br> 唐枕也料想是這樣,裴郡丞經(jīng)歷過唐家被陷害的事,他自己做起這種買賣自然更謹(jǐn)慎小心,腦子糊涂了才會留下證據(jù)。 婉婉便道:“趙四公子也沒辦法嗎?” 唐枕搖頭,“趙四上頭還有三個哥哥,他是最不受趙太守待見的一個。無憑無據(jù)就讓他去趙太守面前舉報裴郡丞,不被趙太守打出來就算好了?!?/br> 婉婉想起前些天為了寫話本時查看的輿圖,說道:“從京都運送武器到安州府,有兩條路可走。一是陸路一是水路。走水陸可以直接抵達(dá)安州府,不需要通關(guān)憑證,只有走陸路,需要經(jīng)過嘉寧關(guān)和天壽關(guān)?!?/br> 唐枕揚眉一笑,“說得對,婉婉真聰明!朝廷發(fā)下來的這批武器應(yīng)該是給那十萬大軍的,等武器送到安州府,那兩位將軍肯定會帶兵前去相迎,裴郡丞沒有那個能耐在大軍的眼皮下劫走這批武器,只能在兵器抵達(dá)安州府之前動手?!?/br> 裴五娘恍然大悟,“所以我爹才要印發(fā)通關(guān)憑證?” 唐枕頷首:“永州府如今已經(jīng)不歸朝廷,永州府的公驗無論如何也過不了關(guān),裴郡丞卻有這個權(quán)力印發(fā)憑證,讓永州王的人喬裝成普通人堂而皇之地進(jìn)入嘉寧關(guān)或者天壽關(guān),倘若他們事先埋伏,朝廷的兵馬不一定能防得住。”況且從裴五娘的轉(zhuǎn)述看,裴郡丞對這事很有自信,說不準(zhǔn)還留有能達(dá)成目的的殺手锏。 裴五娘急道:“那該怎么辦?” 唐枕擰眉思量片刻,“我去?!?/br> 裴五娘:“什么?” 唐枕道:“我說,我去找趙四幫忙弄一些通關(guān)憑證,然后帶著人去截殺永州王的人馬?!?/br> 裴五娘驚得瞪大眼,“你……這太危險了,況且……”永州王雖然是草莽出身,可他手下的兵馬卻很厲害,一介草莽能爬到如今的地位,他比世家大族的家主還要厲害,這樣的人物,唐枕居然說要去截殺他的兵馬,他不要命了嗎? 可唐枕從來不會聽她的話,于是裴五娘忙看向婉婉,希望婉婉能趕緊勸一勸,誰知婉婉比唐枕還要沖動,只聽她道:“那好,夫君何時要啟程,永州王的人馬肯定已經(jīng)向著天壽關(guān)而去了,你最遲明日下午就得動身?!?/br> 裴五娘忙看向唐枕,就見唐枕淡然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你明天幫我多準(zhǔn)備些干糧,天一亮我就出去挑揀人手。” 在裴五娘震驚的目光中,這兩人就這般旁若無人地商量了起來。 婉婉:“夫君,天亮再起來準(zhǔn)備就來不及了,我現(xiàn)在就去叫人做干糧?!?/br> 唐枕:“也好,那我現(xiàn)在就去找趙四,趙太守是個耽溺于清談享樂的,還要留出趙四說服他的時間?!?/br> 唐枕說罷匆匆起身走了出去。婉婉也去拿了件外袍系上,她扭頭對裴五娘道:“漫漫,今日多虧你了,你好好休息。” 眼見她要走,裴五娘忙拉住她,“婉婉,你和唐枕,你們……”她語無倫次,“這件事為何不交給大人們?唐伯伯還有些人脈,難道不能由他出面解決這件事嗎?” 婉婉也不想讓唐枕去冒險,可是他們沒有辦法了?!盁o憑無據(jù),若是交給公爹,等到一層層轉(zhuǎn)告過去,那就來不及了。” 裴五娘:“那又何必唐大哥親自去冒險呢?就算這批兵器被劫又怎樣?” 婉婉搖頭,“我不知道你爹爹為什么會和永州王勾結(jié)在一起,永州與安州有一州之隔,裴郡丞與永州王聯(lián)合能有什么好處?除非永州王很快就能打到安州來,到了那時候,安州府所有人都會有危險的?!倍茐挠乐萃醯挠媱潱偷扔谙魅趿怂膶嵙?。 裴五娘道:“打過來又如何?我們有部曲,還有十萬大軍,況且唐家不是建了塢堡嗎?我們可以提前撤走??!” 婉婉聞言愣了愣,“可是,城里城外,還有那些鄉(xiāng)鎮(zhèn)村民,他們往哪里撤呢?” 第52章 發(fā)財了 城里城外的平民……裴五娘奇怪道:“那與我們何干?” 婉婉見裴五娘對此漠不關(guān)心, 不禁道:“那些平民中有不少供養(yǎng)咱們吃穿的佃戶,難道都不管嗎?” 裴五娘更奇怪了, “婉婉你在說什么?那些佃戶農(nóng)夫,全賴咱們給他們土地才能活下去,是他們該對咱們感恩戴德才對?!?/br> 裴五娘是那樣理所當(dāng)然,并未覺得那一番話有哪里不對。婉婉怔怔看著她,忽然問,“既然你不是擔(dān)心永州王打過來危及平民,那你為何要將裴郡丞與永州王私通一事告知我們?” 裴五娘便道:“我之前與你提過, 我爹想要將我嫁到宋家去,雖說后來他不知為何改了主意沒再提起,但與我而言總歸是個禍患,若是能有機會削了他的官職,我自然要盡力。我家只不過是個末等士族, 他若沒了官位, 宋家自然也就看不上他了?!?/br> 婉婉:“那你呢?你將來要怎么辦?” 裴五娘道:“我也沒想那么多, 我只知若是永州王真打到了安州,我爹一定會將我獻(xiàn)給永州王?!彼嫔下冻鱿訍簛? “我好歹也是正經(jīng)士族出身, 石嘯不過一介草莽, 走了大運才有如今的地位,他有什么資格近我身?我爹當(dāng)真是昏了頭了, 竟然與石嘯那種賤人同流合污, 當(dāng)真是辱沒我裴家門楣?!?/br> 婉婉愕然看著她, 好半晌后才垂了眼,“夜已深,你先休息吧!” 見她要走, 裴五娘似乎敏銳地察覺到什么,拉住她小聲道:“婉婉你怎么了?我說錯什么了嗎?” 婉婉搖頭,“你沒有說錯什么,你快休息吧!” 盡管婉婉這樣說,可裴五娘看著她的神情依舊有幾分無措。她不明白,為什么婉婉忽然就與她疏離了。 ***** 天剛蒙蒙亮,身邊丈夫還在睡夢里發(fā)出輕鼾聲,唐夫人就已經(jīng)起身收拾。 唐守仁被她聲音弄醒,問她這么早作甚。 唐夫人埋怨一句,“你記性真是越來越壞了,我昨日不是與你說了,今兒個要去寺里上香誦經(jīng)給兒子兒媳祈福嗎?” 唐守仁被她這一提醒,才終于想起來。有些懊悔地拍了拍額頭。 雖然仍有些困意,但唐守仁也起身換衣,顯然是要一起去了。 二人剛剛收拾妥當(dāng),就聽外邊丫鬟說少夫人過來請安了。 夫妻倆覺得奇怪,只因他們昨日就已經(jīng)交代過不必來請安了,二人也沒多想,只當(dāng)是兒媳孝順,讓人請她進(jìn)來。 誰料婉婉今日來卻不是要請安,在夫婦倆詫異的神情當(dāng)中,婉婉道:“夫君說邀了幾個朋友出門游玩,說要半個月才能回來?!?/br> 婉婉說出這話時是有些忐忑的,并且已經(jīng)做好了花費一上午的時間說服公婆的準(zhǔn)備,原因是爹娘雖然已經(jīng)知道唐枕身手很好,卻不曉得他功夫厲害到非人的地步。婉婉覺著以唐枕的力量,一定能平安回來,可爹娘不知道??!于是唐枕外出的真實目的也不好明說了,只能假借出游之名。一是擔(dān)心他們反對,二也是為了避免兩位老人擔(dān)驚受怕。 誰料勸說的理由準(zhǔn)備了一肚子,兩位老人卻問也不問便點頭答應(yīng)了。 婉婉一驚,“爹娘不阻止嗎?”畢竟在兩位老人的眼里,唐枕一直就像一個沒長大的孩子。 唐守仁道:“有什么好阻止的,他這么大個人了,又一身臭毛病,我還怕他被人拐了不成?” 唐夫人則道:“寒冬臘月的,安州城里也沒甚好吃好玩的,想來這些日子憋壞他了,放他出去散散心也好。就是外頭冷,婉婉你要多注意些,以免凍壞身子?!?/br> 婉婉:“我留在家里,并不出門?!?/br> 唐夫人一聽就欣慰地笑了,“不出去好,你好好留在家里養(yǎng)身子。我命人再給您送些補藥。” 養(yǎng)身子?她身子什么時候壞了嗎? 婉婉一頭霧水地離開了公婆居住的正院。 她一走,夫婦倆便望著她的背影嘆氣起來。 唐夫人更是越想越難過,抽出一張帕子抹眼睛,“婉婉真是命苦啊,怎么就嫁給我那混賬兒子?!?/br> 唐守仁安撫她,“你也別難過了,孩子掉了就掉了,年輕人身子骨好,以后還會有的。再說了,兒子現(xiàn)在不是改了嗎?他已經(jīng)好久沒去過花樓了,也不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喝酒喝到夜不歸宿了,他也長大了?。 ?/br> 唐夫人擦掉眼淚,“也對,自打你丟了官位,兒子出門都要被人笑話,婉婉連孩子也沒了,他心里一定也是苦悶,我們之前一直擔(dān)心他,現(xiàn)下讓他出去散散心也好?!?/br> 唐守仁點點頭,“也算這孩子考慮周到,知道婉婉如今身子骨弱,不叫她寒冬臘月地也出去吹風(fēng)?!?/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