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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對于左津,他也著實拿捏不準(zhǔn)該如何處置。 虛偽。軟下身子,ròuròu按捺不住的低咒。 說什么托付,原本夏侯儼玄就是為了求和而來的,左津所扮演的不過是個人質(zhì)的角色,用以向凌申顯示他的決心。如果他們一時沖動殺了左津,自然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的指責(zé)。 這么說來,鄭皇后還在他們手上?范志沉著聲,問道。 無論后來的朝廷亂成什么樣,在他們一gān人的心目中,莫堃仍舊不配做皇后。也便是因此,鄭皇后這稱呼始終改不過來。 嗯。端潤有氣無力的應(yīng)了聲,所有的jīng力全在剛才和云龍久別重逢時,消耗光了。 范志沉默思索了片刻,舒緩過一口氣,幸好云龍決定和夏侯儼玄合作。 他這話說的很輕,卻也足以在靜謐的營帳內(nèi),激起不少人的反映。 馬盅就率先跳了起來:和夏侯儼玄合作?我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許遜也附和道,目光帶著不敢置信飄向云龍:你瘋了嗎?那個男人可以隱忍那么久,到最后連晉王都不是他的對手,甚至反咬余念修一口?,F(xiàn)在,連左津都利用上,那孩子才多大,他竟然沒有絲毫的憐憫之心。 是誰曾說過,戰(zhàn)場上是不能有片刻心軟的?你殺不了別人,就等著被殺。對于他們的一致反對,ròuròu并不覺著驚訝,只是輕緩的挑眉反問。 可是我們和夏侯儼玄不同。我寧愿你選擇暫時合作的人是余念修,起碼你能拿捏住他。 面對阿盅的叫嚷,ròuròu有些哭笑不得:我能拿捏住的人,同樣也能拿捏住我。 許遜,阿盅氣氛相持不下,范志突然開口:皇上離不開隸德,云龍是他授意派來的人。 一句話,讓先前還氣焰高漲的倆人迅速奄了。就算懷疑云龍的決斷,可是對于玨塵的選擇,他們相信是必有其因的。 我不想和你們?yōu)榱诉@件事爭論,更不想拿圣命這兩個字來壓制什么。我要的,是你們倆的一句信任。如果覺得我的決定不妥,只要能說服我,我絕不會一意孤行。說著,ròuròu起身,狀似隨意的踱步到正中幾案前,那里攤放著地域圖,三分天下顯而易見。 順手推倒了按放在薊都上的昶字旗,她從鼻間噴出一聲哼笑,繼續(xù)說道,先別開口,說話前先認(rèn)清現(xiàn)在的局勢,我們是騎虎難下。今年天災(zāi)不斷,百姓可以認(rèn)為是左姓皇朝昏庸無道,自然也可以認(rèn)為是凌申逆天而行! 你的意思是,鄭皇后如果出事了,夏侯儼玄一定會想辦法牽扯到我們身上?端潤仔細(xì)咀嚼著云龍的話,總算悟明白了她的意思。 呵,你比你家男人聰明多了。仿佛只有片刻的嚴(yán)肅,很快的,ròuròu又換上玩世不恭的笑。曲起手指,帶著幾分調(diào)戲意味的彈了下端潤的臉頰,挑釁的目光落在許遜身上。 直至把他氣得鐵青了臉,又發(fā)泄不出,她才覺得舒暢。 云龍。沒理會許遜猛chuī胡子的怪模樣,阿盅突然起身,豪氣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剛才的話別放心上,我馬盅還是會和最初時一樣,誓死追隨你和玨皇上。 想了大半晌,馬盅總算時參透了。夏侯儼玄之所以牽制著鄭皇后,自是有他的打算。倘若他們直殺入薊都,鄭皇后會遭遇意外,原因便是他們挾持了左津,母子qíng深,為了保護兒子,為母的什么事做不出來。屆時,所有事任由著夏侯儼玄去說,既然收留了左津,凌申是橫豎都脫不了關(guān)系了。 除了現(xiàn)在不顧左津母子的死活,派人把那孩子送回薊都。可馬盅明白,他們誰也做不出。 言重了,我舍得看兄弟去送死嗎?阿盅的傻氣,讓ròuròu覺著動容。 有時候回想離開臨陽后的點滴歲月,才發(fā)現(xiàn)當(dāng)真是已經(jīng)走了好長一段路。太多人事都在悄然改變,包括她自己。如果沒有玨塵,ròuròu堅信她絕不會去涉足天下,可如果沒有阿盅和董家兄弟風(fēng)雨相伴,她更信成就不了今日的自己。 孤軍如何奮戰(zhàn)? 不說這些了,云龍,我去建灶,給你和范將軍準(zhǔn)備些好吃的,當(dāng)作洗塵。端潤邊說,邊興沖沖的卷起衣袖,看起來比ròuròu還興奮。 不用了,將士們吃什么,我和老家伙也吃什么。雖然老家伙老了,還是能委屈的。你們聊吧,我去營里逛逛。清鍋冷灶的日子都嘗試過,ròuròu不想太過獨特,是有些如履薄冰了,生怕又激起這些苦戰(zhàn)的將士們反感。 許遜回過了幾分神,對上端潤詫異的目光,他蹙起眉看著云龍步出營帳的背影。尚還記得第一次見她時,是劫后余生,這丫頭躺在g上氣勢如虹的和他吵架。而今,骨子里的秉xing似乎還在,卻尋覓不到從前橫沖直撞的身影了。 時云龍變了,隱約透著些大將之風(fēng)。他估算不出這樣的改變是好是壞,只覺得有些想念那個嚷嚷著想吃ròu的姑娘。曾經(jīng)的她,愿望很小,吵吵鬧鬧,單純美好。 很快,許遜就知道自己多慮了。 原本打算陪著端潤一塊去替云龍收拾g鋪的,腳步卻不知不覺停在了人群密集的大帳前。 怎么了,看什么?端潤正絮叨著,許久都沒聽見身后的許遜有回應(yīng),不禁好奇的回頭。見許遜呆滯的立在那,也跟著后退了幾步,看了過去。沒多久,就抑制不住的詫異了起來:云龍在gān嗎? 天太熱,隱約記得那小士兵背上生了瘡,昨晚還跑來問我拿藥,說疼得睡不著。許遜記得那孩子,才不過十四歲,平時就屬他和猴子最能鬧,這幾天被背上的毒瘡折騰得安靜了不少。 那她端潤還是沒想明白,撥開人群湊近看了會,才總算懂了:她在給那孩子吸毒瘡? 嗯。g邊的云龍顯得很認(rèn)真,是從前少有的凝重表qíng,許遜恍惚的看著。 小士兵的背被太陽曬得黝黑,那顆已經(jīng)化了膿的大毒瘡也更顯眼,云龍就這么湊上前,一口一口替他吸著毒氣。也顧不得臟,反倒讓那孩子受寵若驚,面色緊繃,動都不敢動一下。 許遜不自覺的咧開笑容,真覺得自己先前的顧慮太過多余。時云龍,任是周遭人事變遷,她總有她的活法,jīng彩卻不失最初的純樸。這么比較下來,他反而覺得自己有些混帳了,以前領(lǐng)著起義軍時,每逢盛夏,士兵們因為時時穿著甲胄cao兵,也時常會發(fā)毒瘡。 他也替人吸過,而今,他卻只記得一次次的給藥,囑咐軍醫(yī),自己卻已經(jīng)放不下架子了。 ======================================= 汾安是汾江邊的一座小鎮(zhèn),人煙稀少,不算起眼。 百姓世代依靠著汾江水為生,今年的大旱戰(zhàn)亂,讓這里變得更加荒涼了。 遍地的荒田,途徑的百姓也個個形容枯槁,叫人看了生生的不忍。這里,讓ròuròu想到了塞北的冬,慘白慘白的荒蕪。 支著頭,她意興闌珊的搖晃著手中的茶盞。看零星的茶葉沫子在褐色的水中晃悠,茶館里很靜,掌柜的倒在一旁打盹,小二偶爾甩動幾下手中的抹布驅(qū)趕蚊蠅。根本就是做死城,尚還留著的人,怕也只是舍不得祖宅罷了。 云龍,他們來了。 隨著范志的提醒,ròuròu微轉(zhuǎn)過頭,目光聚集在了不遠(yuǎn)處。一行四人,錦衣華服,行走在汾安的街邊尤為招搖。 踏入茶館后,其中的一個侍衛(wèi)喝了聲,掌柜的被驚醒。一見來人的打扮,趕緊起身招呼。 夏侯儼玄沖侍衛(wèi)使了個眼色,ròuròu瞧見一錠銀子落在了桌上,跟著他們似乎說了什么,掌柜喜滋滋的收起銀子,拉著小二去了門口。 范將軍,久違了。入座后,夏侯儼玄輕掃了云龍一眼,堆著笑,話鋒卯上了范志。 承蒙王爺牽念。 不合時宜的,ròuròu噴哼出一記諷笑。斷定范志是故意的,明知道蜀王稱帝了,硬是不愿將稱呼改過來。 呵,云龍你可是很久沒來薊都走動了,也不想著來看看老朋友。在范志那討了沒趣,夏侯儼玄故意忽略了他,與ròuròu套起了近乎。 卻只換來ròuròu的一聲冷哼,連眼底的笑意都是幽冷的,是啊。事太多了,很久沒能去安旅的墳上送些香燭紙馬了。 云龍,我是被bī的。這字字句句,刺得夏侯儼玄面色煞白。無奈的,他閉上眼,說得揪心。 我知道。都是被bī的,安旅的死把你bī得喪盡天良;盈夜的死,把余念修bī得愛權(quán)如命。只可惜因為沒人bī晉王,所以他死了,大權(quán)旁落了;因為沒有人bī安旅,所以她也死了,卻毫無怨言。ròuròu語氣很不屑。 她不明白,為什么要把錯歸咎在旁人身上。做了就是做了,這是權(quán)術(shù)之爭的戰(zhàn)場,爾虞我詐在所難免,沒有人會去追究理由,無非只是想個自己個暢快。 王爺,我們其實并不熟,不用寒暄太久。你該知道,凌申現(xiàn)在實力,足以輕而易舉的拿下薊都,bī你禪讓。左津也好,鄭尚宓也好比起自己的利益,我顧忌不了別人的生死。所以你不如直截了當(dāng)?shù)母嬖V我,如果跟你合作,凌申能有什么好處? 夏侯儼玄怔然,看著眼前的ròuròu,想不透是什么讓一個人能有那么大的改變。印象中的她,游手好閑,刁蠻任xing的程度甚至不亞于盈夜。轉(zhuǎn)眼,竟能這樣泰然素若的與他謀事。 回過神,他淡笑了下,打起了幾分jīng神:余念修那么恨凌玨塵,你覺得他會讓凌申搶先一步入主薊都嗎?沒記錯的話,隸德只剩下玨塵和董家兄弟駐守了吧,樊yīn呢? 我不喜歡被人吊胃口。ròuròu正色,嗅出了幾分意料之外的端倪。 玨塵雖在隸德,可是為了全力拿下薊都,恐怕傾巢而出了。如果這時候余念修攻打樊yīn,玨塵會猝不及防,到時,遠(yuǎn)水也救不了近火。我們合作殺了余念修,我借兵力給凌申,死守樊yīn。 好。猶豫了會,ròuròu撇了眼范志,見他沒動聲色,還是慡快的應(yīng)了。 真慡快。伴著ròuròu唇角淺顯的笑意,夏侯儼玄也跟著笑。眼神jiāo匯,很容易就讓人以為,那是種與生俱來的默契在流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