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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出了又怎么樣?念修說得頗冷漠,他不信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礙于公主的威儀,總有那么一兩個被嚇住的。 他不可能為了守住龐肅真正的死因,殺了所有知qíng人。可他更不認(rèn)為,左沅會為龐肅做些什么,此番前來不過也就求個心安理得罷了。 說起來還真沒想到,朝廷會這么待我們,還有凌申軍那邊,居然抵死都不愿jiāo出那個時云龍。副將不知道這個時云龍到底什么來頭,只在薊都時見過他一回,也不過就是個吵吵嚷嚷的毛頭小子。 原先以為此番隨著余念修來邊關(guān),堵截凌申軍,說不準(zhǔn)能立個大功回去領(lǐng)賞。沒想到,邊塞地勢如此惡劣,上回那一探,雖然摸清了凌申軍的軍營,但也損失不小。糧糙跟不上了,士兵們也死了不少。 每回送去朝廷求援兵的信函,都像石沉大海般。如果不是念修殺了龐肅,嫁禍凌申軍,想利用沅公主的鬧騰bī來援兵,朝廷恐怕是再也不會理會他們了。 好生招待公主,跟她說凌申軍這兩日估計(jì)就打算出塞北了,我累了先歇下了,明天一早再去見她。 自打昨日收到凌申軍不愿jiāo出ròuròu的消息后,念修的心qíng就一直挺yīn霾。此刻,他更是懶得端起虛偽的笑去見公主。 他累了,只想好好睡一覺,在夢里,找前生。 一擔(dān)好山河,英雄造 第三十七節(jié)(完整) 天際,深淵藍(lán)。滿地白雪,不見清透,更顯沉重。 念修打量著不遠(yuǎn)處的左沅,是一身薊都盛行的廣袖衫,詭異的紅。立在瑟瑟的寒風(fēng)中,始終不曾動過。 公主,該回去了。半晌后,他舉步上前。 我想再陪他一會。左沅出神的看著跟前墓碑,幽黑的眼眸里看不出絲毫qíng緒。 不見悲,也不見該有的留戀。她不愛龐肅的,可是這個人到底是陪了她一年多的夫君,他們曾經(jīng)那么親密過,dòng房的時候,她以為彼此會執(zhí)手一生。 居然還當(dāng)真是一生了左沅只是沒料到,龐肅的一生,好短。 天黑了,會有雪láng出沒,萬一招惹上凌申軍就麻煩了。望了眼四周,念修只覺最近的夜?jié)M目蒼涼,讓他排斥。 余念修。左沅忽地回頭,眨著眼,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他。眉睫上,依稀沾著細(xì)微的雪,一眨便散落了:龐肅真的是時云龍殺的嗎? 我不知道,只是在駙馬的身旁找到了她的隨身之物??墒?,邊塞地勢險(xiǎn)峻,凌玨塵不會讓她單獨(dú)行動的。究竟是誰下的手,恐怕已經(jīng)考證不了了。 左沅微側(cè)了下頭,寡淡輕笑,呵,你也算是個有qíng有義的男人了。時云龍就是時ròuròu吧,即便沒能娶到她,你還記得處處庇護(hù)她。 念修不語,他只是笑著看向遠(yuǎn)處。這算庇護(hù)嗎?想來,那丫頭知道龐肅的事后,一定吵吵嚷嚷,許久消停不了?;蛘?,她恨透他了;又或者,連恨都不屑了;總之是怎么也不會想到,如今的他是走投無路了。 為什么要娶云龍,是為了搶走凌玨塵想要一切,還是單純的喜歡? 玨塵是我兄弟。他一直沒有想過要去和玨塵搶什么,只是他們想要的東西太想象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對ròuròu究竟是不是喜歡。她只是一個他唯一希望可以陪自己到最后的人,一直以來都是如此,但凡他有開心的事,總迫不及待的想告訴她。 那將軍對盈夜郡主呢?左沅的笑容看起來很迷離。 念修微愣了半晌,不知道左沅為什么突然對他的事那么感興趣。想了片刻,他的眼神透出無奈,我喜歡郡主,只是幸好我沒有娶到她,不然這種愛,遲早會在點(diǎn)點(diǎn)滴滴中消弭的。 是嗎?那你當(dāng)真把凌玨塵當(dāng)作兄弟嗎?他指使人殺了盈夜,新婚前幾日又搶走了云龍。余念修,你應(yīng)該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早晚你是非得親手殺了凌玨塵不可的。停頓了會,左沅轉(zhuǎn)過身,目光灼熱的看著念修,說得很輕:我需要一個男人,為我殺凌申軍,滅晉王、堃后,打天下。 然后呢?念修挑眉,終于知道左沅的目的何在了。 算來,鞅妃那么受懷帝寵幸,左沅也應(yīng)該是個曾叱咤一時的公主。如今,處處受堃后等人牽制,又怎么能甘心呢? 然后?余念修,你沒有資格問然后。全天下人人都知道,你不過只是晉王養(yǎng)著的一條狗,即使有一天你反咬他一口,也沒有那個能耐傷到他。我可以幫你,只要你能讓晉王和堃后死。 念修沒有再說話,微瞇起雙眼,看著左沅。他形容不清自己現(xiàn)在的心qíng,失去了那么多,難道只為做晉王身邊的一條狗嗎? ======================================= 泥亙山脈險(xiǎn)峻陡峭,終年積雪,是塞北人的禁忌之地。傳說,泥亙山頂住著雪神,塞北人不敢觸犯。 入夜后的泥亙山更顯肅穆,穿梭在山脈中,整個軍隊(duì)看起來尤為渺小。密密麻麻的人群,宛如螻蟻。氣氛很低沉,偶爾會傳來竊竊私語聲,大家都刻意的放輕腳步,就連呼吸,都是細(xì)微到小心翼翼的。 凌固一臉嚴(yán)肅的端坐在馬上,略微轉(zhuǎn)頭看了眼身后的ròuròu,嘆了聲,目光投向許遜。 感覺到義父的注視后,許遜也望了過去,自從出發(fā)離開塞北進(jìn)入泥亙山脈后,ròuròu就變得異常沉悶。眼神有些渙散,看起來很心神不寧。 喂,糞團(tuán)子,你不會是怕了吧??桃庾岏R放緩了腳步,許遜領(lǐng)著馬晃到了ròuròu身邊,故意說得沒個正經(jīng)。 ròuròu沒有作聲,只斜睨了他一眼,繼續(xù)仰頭看著高不見頂?shù)纳健?/br> 放心吧,端潤說了,撒昂人有經(jīng)驗(yàn)不會讓咱們涉險(xiǎn)的。只要不發(fā)生雪崩,我們能安全出去。比起ròuròu的沉默,許遜顯得輕松很多,見她仍是不說話,向來粗枝大葉的許遜深思了起來,云龍,你是不是在擔(dān)心玨塵。 云龍放心吧,他不會有事的,只是去引開念修他們,很快就能趕來和我們會合的。董盎cha嘴道。 真煩。終于,ròuròu開口,低斥了句:我只是冷得慌,這該死的鬼地方,該死的鬼天氣。 邊說她還邊咬牙打著顫。 董錯無奈的掀了下眼簾,直想為玨塵叫屈,怎么就選了個這么沒心沒肺的女人。 時云龍,我真后悔不跟你搶玨塵,哼。端潤從鼻間哼出氣,不滿的瞪了ròuròu一眼??伤睦锴宄瑀òuròu心里定是比誰都掛念玨塵的,一早玨塵率先啟程時,她愣是不肯去送,端潤只瞧見ròuròu偷偷躲在營帳里看。 臉頰邊掛著的不是淚水,而是凍出來的鼻涕,那模樣著實(shí)有些可笑。 笑過后,端潤只覺得nongnong的傷。她是打心底佩服ròuròu的,這個從來不把喜歡掛在嘴邊的女孩,她想ròuròu對玨塵的愛是深植在身體發(fā)膚的吧,一寸一縷,刻得極深極濃。 端潤,發(fā)什么愣,義父讓我們趕緊走! 端潤正出神的時候,許遜忽然沒頭沒腦的大叫。等到她醒悟過來后,才發(fā)現(xiàn)人群有些sao動,撒昂的族人皆用力趕著馬兒,費(fèi)力的往一旁的高處走。其他的人都亂了陣腳,她傻呼呼的轉(zhuǎn)過頭,下意識的看向泥亙山頂,沒多久就暗叫了聲:糟了,要bào風(fēng)雪了。 那你還不快走!ròuròu轉(zhuǎn)頭,無奈的沖著端潤大吼。 有時候覺得端潤還算是個jīng明的女人,有時候?qū)嵲谑巧档阶屓藷o可奈何。都知道是快bào風(fēng)雪了,還傻愣在那,等著被雪埋嗎? 有些紊亂的軍隊(duì),在許遜的領(lǐng)導(dǎo)下很快就又平靜了下來,周圍安靜的有絲詭譎。慘白的雪遍布四周,緊緊包圍著黑壓壓的人群。風(fēng)在耳邊呼嘯而過,許遜費(fèi)力的將ròuròu和端潤往高處拉,誰都忘了走了多久。 直到似乎到了泥亙山旁一座小山丘的頂端,他們已經(jīng)無路可走,只能聽天由命了。 扎營。 義父。ròuròu不解的回頭,瞪大眼看著凌固。在泥亙山滯留,她不敢想象會有什么后果,玨塵明明jiāo代了盡快走出這里,不管什么事只管領(lǐng)著人往前走,越快越好的。 等天亮了,玨塵趕來會合了再走!凌固的口氣很是qiáng硬,沒有給任何人質(zhì)疑的機(jī)會。 ròuròu皺起眉,想開口再說些什么,卻被許遜猛地拉住使了個眼色。猶豫了會,ròuròu才識相的閉嘴,隨許遜往一旁走去。 士兵們已經(jīng)在分頭扎營了,一路被許遜拽著到了角落邊,ròuròu才甩開他的鉗制,沒好氣的開口:想說什么? 前面有人?;卮鸬牟皇窃S遜,是端潤,她眨了眨眼表qíng肅穆,雙唇抿的很緊。 ?。繀s把ròuròu說得一頭霧水。 她轉(zhuǎn)頭看了眼前面密密麻麻的人群廢話,她當(dāng)然知道前面有人,沒人才詭異了呢。 我們的族人有走雪山的經(jīng)驗(yàn),知道怎么樣才能不激怒雪神??墒强催@樣子,隨時都有可能會雪崩,一定有人趕在我們之前路過這兒,驚擾了雪神。 聽著端潤的解釋,ròuròu覺得頭更疼了:什么雪神不雪神的,這話說得真拗口。你們的意思是,朝廷的軍隊(duì)埋伏在前面? 不準(zhǔn)對雪神不敬!端潤顯得很激動。 引得ròuròu等人只能無奈的朝天翻白眼,都什么時候了,是對神靈的敬畏重要還是命重要。 不是說泥亙山脈就連撒昂族的人都未必能活著出去嗎?那些常年不出關(guān)的朝廷軍隊(duì),怎么可能出得去。ròuròu還是覺得不可思議,擰眉瞅著董錯:喂,你也這么覺得嗎? 董錯沒有吱聲,沉默了會,才點(diǎn)頭。 反倒是一旁的許遜大聲嚷嚷了起來,放心,糞團(tuán)子,我會替玨塵保護(hù)好你的。 誰要你保護(hù)來著,照顧好端潤吧。ròuròu揚(yáng)了揚(yáng)眉,見許遜比手畫腳似乎還想說什么,她忽地一笑,有些苦澀,臨走前拋下了話:如果埋伏在前面的人是念修,我不相信他跋山涉水,只為了要我死。 ròuròu堅(jiān)信,即使那個男人已經(jīng)不似從前,他們之間始終還是存著幾絲qíng份的。 他傷不了你的身,可他能傷了你的心。對于他們之間的糾葛,端潤始終只是略知一二,她明白沒有自己cha嘴的份??墒强粗鴕òuròu的背影,總覺得想說些什么,何必隱忍,跟從前愛過的男人刀劍相對,她就不信ròuròu真能灑脫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