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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日月風(fēng)華在線閱讀 - 日月風(fēng)華 第1072節(jié)

日月風(fēng)華 第1072節(jié)

    這兩位老怪物,終于從帳篷之中走了出來。

    只是麝月一時間也分不出,這兩個老怪物,到底誰勝誰負。

    第1775章 有恩必報

    春雨貴如油。

    一場春雨過后,天地之間似乎被洗刷過一遍,煥然一新。

    東方的天幕一片白,碧空如洗,干凈無比,讓人看在眼中也是心中一片愉悅。

    麝月見得兩位大宗師并肩而立,一時也不好上前。

    她環(huán)顧左右,倒是見得不遠處秦逍的身影,不過卻不見沐夜姬的人影。

    “這可是你我相見的最后一面?”許久之后,夫子聲音才問道。

    屠夫笑道:“你不喜歡看到我,我也不喜歡看到你,又何必再相見?”忽地扭頭看向不遠處的秦逍,向秦逍招了招手,那自然是示意秦逍過去。

    秦逍猶豫一下,也不拒絕,小心翼翼走上前,拱手道:“屠夫前輩!”

    屠夫卻是上下打量一番秦逍,似乎在鑒賞一件物件一樣,很快便笑道:“這便是你花了二十年打造出的東西?”

    秦逍一怔,見屠夫看著自己,只是這句話有些莫名其妙,一時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回話。

    “罷了?!蓖婪驀@道:“老夫子,我這輩子該做的事情從來不裝孬種,能不能做成是一回事,要不要做又是一回事?!?/br>
    “這也正是老夫敬重你的地方?!狈蜃由裆岷?。

    屠夫笑道:“你讀書講道,我市井逍遙。說起來,你這老夫子算是廟堂人,我是市井夫。以前老屠夫心里對你不以為意,只覺著有些人手里拿著一本書,不過是作為遮掩,道貌岸然而已,遠沒有市井中人肝膽痛快。不過現(xiàn)在看來,這廟堂之事,還是得你們這些讀過書的人看的明白?!彼麉s是抬起雙臂,伸了個懶腰,打了哈欠道:“走了!”

    夫子微笑道:“多保重!”

    “你死的時候,我不去吊喪,遙祭一杯酒而已?!蓖婪騾s是抬步便走,邊走邊道:“我死了,你也不會知道,街頭一卷席子也就足矣。”

    秦逍和麝月見得屠夫說走就走,甚至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頭,都是詫異。

    兩人不禁對視一眼,都是不知道這場大宗師對決,到底誰勝誰負。

    只等到屠夫背影消失,兩人終于都是向夫子行禮。

    “此番若非夫子出手相助,后果不堪設(shè)想?!摈暝鹿Ь吹溃骸镑暝略诖酥x過夫子!”

    夫子聲音平和道:“麝月,你不必謝老夫,應(yīng)當是老夫謝你才對?!?/br>
    麝月一怔,抬起頭,一臉疑惑。

    夫子轉(zhuǎn)過身來,凝視秦逍道:“慶王在哪里?”

    “回稟夫子,我用劍氣傷了他的經(jīng)脈?!鼻劐袑Ψ蜃右彩钱惓9Ь吹溃骸暗o死去,尚有氣息,只等夫子處置。”

    夫子道:“你帶老夫去見他。”卻是吩咐道:“沐夜姬,你護送麝月先回去歇息。若無它事,你先配著麝月,回頭老夫有話要與你說?!?/br>
    小師姑這時候已經(jīng)從自己的帳篷內(nèi)出來,應(yīng)道:“夫子放心!”

    麝月看了小師姑一眼,見小師姑的氣色竟是前所未有的好,雖然一聲男人的裝束打扮,但那張俏臉卻是白里透紅,心想看來昨夜這位劍谷門徒休息的很好,精神氣色俱佳。

    秦逍此時卻是不敢去看小師姑。

    他很清楚,男女之間一旦有過夫妻之實,哪怕在言辭之上可以掩飾,但眼神卻會偶爾間露出破綻。

    小師姑雖然精明,但初為人婦,在眼神上肯定無法掩飾得很好。

    無論夫子還是麝月,那都是精明過人之輩,特別是夫子,那是妖孽怪物一般的存在,看盡了人世間百態(tài),稍有破綻,夫子立時便能看透。

    昨日那輛馬車尚在,小師姑徑自過去將馬車趕過來,本是要讓麝月乘坐,但麝月卻是謙讓,讓夫子乘車。

    夫子倒也沒有推辭,徑自上了馬車,秦逍則是負責(zé)趕車。

    一切都似乎是天經(jīng)地義。

    李承慶被胡海彪派人帶回了兗州軍大營看管,而秦逍也知道兗州大營所在,一路上車行粼粼,不到半個時辰,就已經(jīng)來到兗州軍大營。

    守衛(wèi)通稟過后,兗州營統(tǒng)領(lǐng)胡海彪親自出迎,而秦逍則是趕著馬車直接入營。

    夫子雖然無官無職,但他是超然的存在,胡海彪準備騰出自己的住處讓夫子歇息。

    不過夫子對此自然不在意,只是讓秦逍安排了一處安靜的所在,又吩咐去將李承慶帶過來。

    胡海彪帶著幾個人將李承慶抬到了屋內(nèi),秦逍囑咐眾人退下,又令沒有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過來。

    夫子入屋之后,一直坐在椅子上閉目養(yǎng)神,只等李承慶被抬進來,這才睜開眼睛,待秦逍遣退眾人,夫子吩咐秦逍抱起李承慶,讓李承慶在一張靠椅上坐下。

    李承慶早就已經(jīng)是面無表情,目光呆滯,就像是玩偶一樣任人擺弄。

    秦逍抱他坐好,想著夫子親自來見李承慶,肯定是有話要和李承慶說,不好留下,拱手便要告退,夫子卻是搖頭,吩咐秦逍端了一張椅子,就在李承慶的對面坐下。

    秦逍自然知道,夫子這樣的大宗師,肯定不會做無謂之事,他既然親自來見李承慶,又吩咐自己留下,那么接下來所說的事情,肯定與自己也是有關(guān)系。

    “屠夫已經(jīng)兌現(xiàn)了對你的承諾?!狈蜃由裆胶?,看著李承慶道:“他走了,此生自然也不會再見你?!?/br>
    李承慶依然是面無表情。

    “若論武道奇才,百年來,除了令狐長樂,恐怕也只有屠夫堪稱天賦異稟。”夫子道:“他無師自通,一把殺豬刀修成大宗師,在這條道路上,幾乎是順風(fēng)順水。唯一一次出岔子,便是四十多年前在六品境沖大天境之時,他突破的速度太快,差點走火入魔,那天夜里如果不是你恰好經(jīng)過,心血來潮,將他帶回王府的冰庫里,他就算能活下來,恐怕也修不成大宗師?!?/br>
    秦逍一怔,這才明白,原來李承慶對屠夫當真有大恩。

    “你當時只是見到屠夫全身發(fā)紅,如同火燒,便有了一善之心,讓人送他去了冰庫?!狈蜃拥溃骸巴婪蛞舱墙柚且灰乖诒鶐熘袝r機,轉(zhuǎn)危為安,而且突入了大天境。他對你心存感激,離開之時,向你承諾,此生會幫你做三件事情,只要你開口,他會竭盡全力幫你做到。只是你當時自然沒有想到他后來會成為大宗師,而且你那時候也沒有任何求助于人之事,也并不覺得屠夫真的能幫你做什么,所以不以為意?!?/br>
    “仗義每多屠狗輩?!狈蜃訃@道:“屠夫出身市井,卻是義薄云天之輩。你對他有恩,他自然不會忘記。此后每隔三年,他都會在你救他的那個日子前往王府,給你送上三斤新鮮的豬rou。堂堂王府,自然不缺幾斤豬rou,他只是用那種方式,看看你是否有需要他的地方。你年輕時候,交朋結(jié)友,招攬門客,倒也是施恩于不少人,所以屠夫送rou,你一開始當然也不會在意。直到第四次登門送rou,也就是你救過他之后的十二年之后,你不知從何得知,那個每三年給你送一次rou的屠夫,竟然已經(jīng)修成了大宗師?!?/br>
    李承慶這時候終于開口道:“你們會以為屠夫欠了本王的恩,對本王是好事?,F(xiàn)在回頭去想,當年本王就不該救他,如此也許本王會是另一種命運?!?/br>
    “但是你當時對此卻是興奮不已?!狈蜃拥溃骸澳阃蝗坏弥约壕冗^的人成了大宗師,而且對方承諾過要為你做三件事情,于是你立時就生出了許多本不該有的心思。”這位大宗師的神情自始至終都是平和如水,不喜不悲,緩緩道:“你要求他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暗中收你為徒,你想借助他,讓自己也成為武道高手!”

    第1776章 火瓢

    李承慶嘆道:“一位大宗師欠了你的恩惠,承諾要為你辦三件事情,這樣的誘惑,天下間又有幾人能拒絕?”

    “同樣一件事情,發(fā)生在不同人的身上,造成的結(jié)果也是天地之別?!狈蜃勇曇羝胶停瑩犴毜溃骸叭绻皇瞧胀ㄈ?,借助大宗師的力量,也許可以開宗立派,成為江湖一大宗門?!蹦曋畛袘c,緩緩道:“但你是皇子,從一開始,志向就與普通人不一樣。”

    秦逍坐在李承慶對面,神色淡定,似乎只是一名旁觀者。

    但他心中卻很清楚,夫子將自己留下來,不會是一時興起,肯定有許多事情會讓自己知曉。

    有些事情,秦逍知道夫子很清楚,一直沒有說,只是時機未到。

    但現(xiàn)在看來,有些真相確實已經(jīng)到了要擺上臺面的時機。

    “你想做皇帝。”夫子很直率道:“哪怕先帝德宗已經(jīng)君臨天下,你的野心早就生根發(fā)芽,無法抹去。你一直都自視甚高,以為自己的才干勝過德宗。德宗登基之后,沒有讓你繼續(xù)參與政事,在你眼中看來,自然是要打壓你,對你存有戒備之心?!?/br>
    李承慶唇角泛起一絲冷笑,道:“如果當年他沒有這樣做,給予我信任,夏侯氏又怎能篡奪李唐江山?他處處打壓于我,導(dǎo)致我手中無權(quán),等到危難時候,本王空有挽救李唐之心,卻已經(jīng)無能為力?!?/br>
    秦逍終于開口道:“慶王,以你的性情,如果德宗皇帝真的重用你,讓你參與政事手握大權(quán),你恐怕早就是一堆白骨了?!?/br>
    李承慶看向秦逍,秦逍不等他說話,已經(jīng)毫不客氣道:“如果說天底下有誰最了解你,自然是德宗皇帝。他知道你野心勃勃,只要手握大權(quán),一定不會安分。他不希望看到你禍亂李唐,更不想親手送你上斷頭臺。德宗寬厚,念及與你的兄弟之情,要保全你,就只能讓你遠離朝事,做一個逍遙王爺。沒有了大權(quán)在手,你想作亂也不可得。德宗一片苦心,你至今都沒能明白?!?/br>
    夫子看向秦逍,眸中顯出一絲贊賞之色,頷首道:“不錯。德宗皇帝的初衷,正是為了保全你,可是卻被你誤以為是要打壓你?!陛p嘆一聲,道:“他一番苦心,換來的卻只是你心中的恨意。”

    “可李唐江山就是被他斷送?!崩畛袘c冷冷道:“老夫子,本王知道你曾經(jīng)是太傅,教授過他多年,自然是為他說話??墒墙奖凰麛嗨停聦嵢玷F,你還能為他辯駁?”

    夫子凝視著李承慶,眼神復(fù)雜,甚至帶著一絲悲哀。

    他忽然抬手從懷中取出了一只極精致的小木盒,放在手邊的案上,也不多言,只是打開了盒子,這才向秦逍道:“拿給他看!”

    秦逍立刻起身,走過去,卻是看到那小木盒里面有一只飛蛾似的昆蟲,不過與普通的飛蛾卻又不同,兩只翅膀火紅色一片,就像是翅膀燃燒起來一樣,但紅翅蟲一動不動,仔細一看,便能看出已經(jīng)發(fā)干,好像是一只保存下來的標本。

    秦逍有些疑惑,他此前還真是沒有見過這樣的昆蟲。

    按照夫子的吩咐,秦逍拿起木盒子,走到李承慶面前,將那紅翅蟲亮在了李承慶眼前。

    李承慶只看了一眼,本來一直還算淡定的神情驟然變色,瞳孔收縮,嘴巴動了動,卻沒能發(fā)出聲音。

    “李唐江山如何斷送,你比誰都清楚?!狈蜃訃@道:“老夫是否可以說,當年就是你一手斬斷了李唐的血脈?”

    李承慶身體顫動,卻是將目光移開,道:“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明白?!狈蜃拥溃骸斑@是南疆火瓢,火毒之王。此毒不會立刻取人性命,可是一旦侵入血液骨髓,無藥可解,必死無疑?!鳖D了頓,才道:“慶王當年喜好游歷江湖,對江湖的許多規(guī)矩應(yīng)該也很清楚。江湖爭斗雖然殘酷,但大家做人做事都不會做絕。特別是用毒的各大門派,都遵循一條規(guī)矩,那便是無論使用何毒,都有解毒之法。無藥可解之毒,一旦使出來,那就是將事情做絕,即使是南疆和西川那些用毒的宗門,對這類毒藥也是避而遠之。”

    李承慶兩只手不自禁地顫動,雖然想要鎮(zhèn)定,但卻無論如何也是做不到。

    “火瓢是火毒之王,五十多年前,南疆千草窟就用過此毒對付仇家,雖然得逞,卻也激起了公憤?!狈蜃拥溃骸案鏖T派聯(lián)手,一夜之間將千草窟誅殺殆盡。千草窟以火瓢作為鎮(zhèn)窟之寶,也在是在那場誅殺之中,火瓢幾乎絕跡。自此之后,火瓢幾乎再沒有出現(xiàn)過,也無人再敢使用火瓢之毒?!币浑p深邃的眼睛凝視李承慶,嘆道:“直到幾十年后,王爺再次拿出了火瓢毒?!?/br>
    李承慶立刻辯解道:“火瓢產(chǎn)自南疆,本……本王從未去過南疆,何來火瓢之毒?而且你也說過,火瓢絕跡,本王就算想見識,那也是沒有機會?!?/br>
    “王爺那些年雖然沒有參與朝事,但豢養(yǎng)的門客并不少?!狈蜃拥溃骸霸S多人稱王爺為大唐的孟嘗君,門客的來路五花八門,三教九流俱有。那其中自然也少不得從南疆過來的江湖人物。千草窟雖然幾乎被誅殺殆盡,但那也是南疆的大宗門,門下弟子不少,有幾個漏網(wǎng)之魚也不是稀奇之事?!?/br>
    “夫子是說,有千草窟的弟子投奔本王,獻上火瓢?”

    “這自然有可能。”夫子道:“王爺難道要否認當年獲得了火瓢?”

    李承慶嘴唇顫動,被夫子直視,終是道:“就算有火瓢又如何?”

    夫子只是淡淡道:“德宗身體每況愈下,夏侯兄妹掌控了朝局,那時候王爺又在做些什么?”

    “我手無實權(quán),又能做什么?”李承慶反問道。

    夫子嘆道:“你至少做了三件事情?!?/br>
    李承慶皺起眉頭。

    “夏侯兄妹內(nèi)外聯(lián)手,當時已經(jīng)控制了朝堂的局勢。朝中多有夏侯氏的黨羽,甚至宮內(nèi)也幾乎都在夏侯的掌握之中。”夫子道:“你要奪得大位,自然無法依靠京城的力量,必須要暗中勾結(jié)封疆大吏?!?/br>
    李承慶道:“你是說本王拉攏遼東軍?”

    “不是遼東軍,是南疆慕容?!狈蜃拥溃骸澳阕龅牡谝患虑?,就是籠絡(luò)南疆,暗中與慕容長都勾結(jié)?!?/br>
    李承慶眼角微跳。

    “慕容家偏霸一隅,慕容長都也是極有野心之人?!狈蜃拥溃骸爸徊贿^此人雖有野心,卻非愚蠢之輩。他自知以南疆之力,想要奪取天下那是異想天開,慕容家最大的心愿,就是裂土分疆,世代為南疆王。只不過朝廷當然不可能任由南疆從大唐分裂出去,所以慕容家的野心要想實現(xiàn),并非易事?!?/br>
    李承慶經(jīng)脈被劍氣切斷,脖子之下已經(jīng)是無法動彈,不過腦袋卻還是可以緩緩轉(zhuǎn)動。

    “你想得到慕容家的支持,給出的條件也很慷慨?!狈蜃虞p嘆道:“只要慕容家支持你坐上皇位,你便會冊封他為異姓王,將南疆二郡劃為慕容家的封地,南疆王也將世襲罔替。慕容氏就是需要朝廷頒下這道詔書,名正言順地成為南疆之王。你找上慕容氏,自然是正中慕容家下懷。”

    秦逍開口道:“夫子,慕容長都狡詐非常,他當真愿意出兵支持李承慶?他的南疆軍真敢走出山林?”

    夫子淡淡一笑,道:“他當然不敢輕舉妄動。慕容長都可以錦上添花,卻絕不會雪中送炭。只不過當年李承慶信心滿滿,他并不需要慕容長都雪中送炭,要的也恰恰只是慕容家的錦上添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