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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風(fēng)華 第1054節(jié)

    庚子竟然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才道:“慶王以復(fù)興李唐為己任,二十年如一日,隱忍至今,這份毅力,令人欽佩?!?/br>
    秦逍不置可否,只是繼續(xù)道:“我在蓬萊島見過苦海,也是那一次才知道,苦海將軍竟然也是凈過身的公公。當(dāng)時我心中很奇怪,為何本應(yīng)在宮里的公公,卻投身到王母會?雖然當(dāng)時我無法確定,可是卻明白,有一股曾是宮中的力量,搖身一變,反倒成為了效忠王母會反抗朝廷的勢力。那時候我就想到,如果真的存在這樣一股力量,就很可能與繡衣使者有關(guān)系?!?/br>
    庚子只是看著秦逍,并無說話。

    “不過當(dāng)時我無法最終確定。”秦逍道:“因為公公也未必都是出自宮中。大唐禮制,被賜封王爵的貴人,府邸中也可以有公公伺候。那時候我還沒有想到慶王府,而是懷疑遠(yuǎn)在南疆的靖南王慕容長都?!?/br>
    庚子道:“你的懷疑倒也有道理。靖南王是王爵,王府之中確實有我們這類人伺候。而且靖南王與朝廷一直不對付,暗中派人與王母會聯(lián)手,那也是大有可能?!?/br>
    “不錯,所以我的思路一直因為確信慶王早就死去,所以被帶偏?!鼻劐袊@道:“直到我突然想到慶王可能是假死,然后將前后諸多線索串聯(lián)起來,終于得出了真相?!狈畔驴曜?,看著庚子道:“慶王府當(dāng)年被一夜屠戮,不但府中家眷被殺,而且王府里的仆從下人也都被殺個干凈,所以王府里公公們肯定是無法活下來?!?/br>
    庚子道:“所以你想到了繡衣使者!”

    “據(jù)我所知,當(dāng)年雖然繡衣使者遭受清理,但卻并非所有人都被殺?!鼻劐械溃骸坝幸徊糠掷C衣使者當(dāng)時被分派了任務(wù)離京,并不在宮內(nèi),也有極少一部分雖然遭受襲擊,但因為對宮里的情況太了解,成了漏網(wǎng)之魚。我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繡衣使者存活下來,但這些活下來的繡衣使者,不但身手不弱,而且必然會對夏侯一族痛恨不絕,也因此必然會成為夏侯的敵對力量。”

    庚子搖頭道:“秦將軍錯了。我們與夏侯為敵,不只是為了當(dāng)年被殺的同伴,最重要的原因,是夏侯謀害了先帝。雖然我們手中沒有確鑿證據(jù),但當(dāng)年先帝駕崩前后的許多跡象,都有力證明先帝是遭了夏侯的毒手。夏侯不但謀害了先帝,而且還篡奪了大位,繡衣使者效忠李唐,更效忠先帝,于公于私,都要鏟除妖后夏侯。”

    “可是你們的實力根本不可能與夏侯對抗,至于鏟除夏侯,更是癡人說夢?!鼻劐械溃骸按送庀暮町?dāng)然也知道繡衣使者還有漏網(wǎng)之魚,所以派了紫衣監(jiān)滿天下找尋你們的蹤跡,要將你們斬草除根。你們想要存活下去,只能隱藏起來,不見天日。這種情勢下,別說報仇,就連自保也是十分困難。”

    庚子沒有否認(rèn),點頭道:“確實如此?!?/br>
    “慶王和你們一樣,也要報復(fù)夏侯,甚至想著奪取皇位?!鼻劐械溃骸八m然是王爺,但僅憑自身之力想要達(dá)成目標(biāo),也同樣是癡人說夢。所以這么多年,他一直在暗中拉攏黨羽,積蓄力量。繡衣使者有幸存者,慶王當(dāng)然也知道,他更明白這些幸存的繡衣使者對夏侯恨之入骨,是他天然可以拉攏的力量。于是他找到了你們,在當(dāng)時的情況下,你們都需要對方的協(xié)助,于是就結(jié)成了同盟,又或者說……你們效忠于他,成為了他意欲復(fù)興李唐的工具?!?/br>
    庚子面不改色,問道:“秦將軍對我的情況確實是了若指掌。既然如此,今夜設(shè)計將我?guī)У竭@里來,不知意欲何為?”

    第1748章 人質(zhì)

    秦逍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才道:“范掌柜手中是否有人質(zhì)?”

    庚子神色一凜,盯著秦逍道:“原來……你知道!”

    “我自然知道?!鼻劐械溃骸胺墩乒袷锹斆魅?,應(yīng)該明白,我既然找上你,自然不是無緣無故。今夜請你喝酒,只想讓你給我一個薄面,告訴我人質(zhì)現(xiàn)在在什么地方?!?/br>
    庚子聞言,卻是笑起來,道:“秦將軍覺得我會告訴你嗎?王爺將他們交到我手里,令我秘密囚禁,我遵從王爺之令,怎會將他們的所在告訴你?”竟然拿起筷子,夾了小菜放入口中,邊吃邊道:“秦將軍大可以現(xiàn)在就動手殺了我,這就當(dāng)是我最后一頓飯?!?/br>
    秦逍卻是含笑道:“范掌柜,不知你的寒毒還有多久會發(fā)作?”

    庚子本來正在吃東西,聽得此言,身體一震,筷子竟然是脫手而落,抬起頭,面帶驚駭看著秦逍。

    “千夜曼羅是天下奇毒?!鼻劐芯従彽溃骸霸醋源笱┥?,可以從中提煉毒素,制成毒藥。服用之后,每隔一段時間毒性就會發(fā)作,全身如墜冰窖,如無解藥抵抗,常人根本無法抵受。這種奇毒會隨著時間的推移,發(fā)作間距越來越短,而且藥性會越來越兇狠?!?/br>
    庚子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話來。

    “我不知道你追隨了他多少年。”秦逍凝視庚子,嘆道:“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時候服用了千夜曼羅毒,可是我能夠確定,李承慶為了讓你們對他效忠,害怕你們反叛,所以定會用毒藥控制你們。”

    庚子道:“你知道的確實不少。”

    “所以范掌柜是否還覺得他是將繡衣使者當(dāng)作盟友?”秦逍笑道:“你們在他的眼中,只不過是可以利用的工具而已。”

    “那又如何?”庚子道:“只要目的達(dá)成,使用什么手段并不重要。”

    秦逍搖頭嘆道:“看來近墨者黑這句話還是很有道理,追隨李承慶久了,范掌柜竟然也是是非不分了。先帝如果知道他當(dāng)年器重的侍衛(wèi)們都變成如此是非不分之徒,不知作何感想?!?/br>
    “誅殺夏侯,復(fù)興李唐,為先帝報仇,這又如何成了是非不分?”

    “李承慶的目的不是為了先帝復(fù)仇,他復(fù)興李唐的目的,是要自己做皇帝。”秦逍冷冷道:“如果李承慶真的是有德之人,我未嘗不能追隨他一起復(fù)興李唐??墒撬@些年都做了什么事情,范掌柜難道真的一無所知?就在不久前,他讓人在漠東散布疫毒,造成無數(shù)人悲慘死去,視人的性命如草芥,手腕之惡毒,人神共憤。”

    庚子眼角抽動,顯然對此事也是知曉,卻還是道:“死的都是錫勒人……!”

    “所以在你們眼中,錫勒人就不是人?”秦逍臉色冷峻,道:“李承慶所為,只能證明他天性涼薄,惡毒異常。他以毒藥控制部下,為了奪取兵權(quán),刺殺長孫元鑫,挾持公主,這種種行徑,可有絲毫帝王之風(fēng)?范掌柜,你們繡衣使者都是跟隨過先帝的人。先帝的德行如何,你們比誰都清楚,李承慶此等卑劣之徒,可有絲毫能與先帝相比之處?如果被這樣的人執(zhí)掌天下百姓生死,將會是怎樣的結(jié)果?”

    庚子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fā)出聲音。

    秦逍卻從懷中取出一只瓷瓶,放在桌上,道:“這是血丸,千夜曼羅毒發(fā)作之時,服用血丸,可以立刻壓制。血丸無法徹底清除寒毒,但我會想辦法。血丸的制作方法很簡單,只需將牲畜的血液利用方法制作成藥丸,你見多識廣,應(yīng)該知道如何制作?!?/br>
    庚子看著瓷瓶子,詫異道:“這……當(dāng)真有用?”

    “我親自試過,確實有效?!鼻劐械馈?/br>
    庚子狐疑道:“你親自試過?”

    “你不相信?”

    “我很好奇,王爺難道對你也用過毒?”庚子道:“據(jù)我情報所知,你進(jìn)京之前,只是西陵龜城的一名獄卒,不可能與王爺有什么淵源。你是三年前進(jìn)京,難道在這三年之中,王爺找到機會對你用毒?”

    秦逍搖頭道:“我體內(nèi)之毒,并非這幾年被種下,而是在我出生的時候,就被人種了毒……!”

    庚子身體一震,睜大眼睛看著秦逍,道:“你說什么?你……出生之時就被種毒?”

    秦逍今夜找上庚子,知曉庚子在自己的計劃之中極其關(guān)鍵,要說服此人,自然是要以誠相待。

    “我并不能確定身上的寒毒就是慶王所種。”秦逍道:“不過應(yīng)該與李承慶脫不了干系。”

    庚子怔怔看著秦逍,秦逍被看的有些錯愕,疑惑道:“范掌柜,你這是……?”

    “秦將軍年輕有為,卻不知今年多大年紀(jì)?”庚子卻是看著秦逍問道。

    對方突然問及年紀(jì),秦逍有些奇怪,想了一下,才道:“已經(jīng)年滿二十了?!?/br>
    “秦將軍的生辰,可是十月初三?”庚子又問道。

    秦逍心下一凜,猛然想到了魏無涯。

    他自小便知道,自己的生辰應(yīng)該是八月初五,可是在宮內(nèi),魏無涯卻咬定自己的生辰是十月初三,當(dāng)時他就覺得很奇怪。

    此番庚子竟然也詢問自己的生辰是否十月初三,這讓秦逍立馬便知道其中大有蹊蹺。

    “范掌柜為何會斷定我的生辰是十月初三?”

    庚子喉頭動了動,終是再次問道:“秦將軍可認(rèn)識鐘承安?”

    此言一出,秦逍赫然變色,身形如鬼魅,猛地探手出去,已經(jīng)抓住了庚子的衣領(lǐng),厲聲道:“你怎么知道他?”

    秦逍自打記事開始,就是和鐘老頭生活在西陵的一處偏僻村落,直到鐘老頭過世,才離開了那處村子。

    他與鐘老頭感情極深,但卻只知道鐘老頭姓鐘,那是連鐘老頭的名姓都是不知道。

    兩人一起生活多年,鐘老頭十分古怪,極少提及村外的事情。

    直到在宮內(nèi),魏無涯臨死之前,提到了“鐘承安”,秦逍那時候才知道鐘老頭的真實名姓。

    可是魏無涯當(dāng)時傷勢太重,很快死去,秦逍雖然知曉了鐘老頭的名姓,但鐘老頭到底是什么身份,他還是一無所知。

    他很清楚,鐘老頭與自己的身世密切相關(guān),只要搞清楚鐘老頭的身份,自己的身世很可能就會呼之欲出。

    此刻庚子突然提及鐘老頭的姓名,秦逍大吃一驚,情急之下,唯恐庚子跑了一般,立馬抓住了庚子衣襟。

    “如此說來,你真的認(rèn)識鐘承安?”見得秦逍如此反應(yīng),庚子并不惱怒,只是看著秦逍,眉宇間也是驚訝之色。

    “你告訴我,鐘承安到底是什么人?”秦逍急問道。

    庚子卻是向門外看了一眼,猶豫一下,低頭道:“秦將軍是否能先松開手?”

    秦逍低頭看到自己一只手揪緊對方的衣領(lǐng),確實有些不像樣子,松開手,正要詢問,庚子卻已經(jīng)起身道:“秦將軍是否想見到人質(zhì)?”

    “你愿意告訴我他們在哪里?”

    庚子點頭道:“我現(xiàn)在便帶你去?!?/br>
    秦逍反倒是一愣,想不到庚子如此痛快,顯出狐疑之色。

    “不過人多眼雜?!备拥溃骸皩④娙绻敢夤律黼S我前往,我們現(xiàn)在就可以動身。如果將軍覺得我另有心思,大可以現(xiàn)在便殺了我!”

    庚子方才還說寧死也不可能告知人質(zhì)的下落,此刻卻主動要帶路,自然是讓人生疑。

    “范掌柜為何突然要帶我去見人質(zhì)?”

    庚子看著秦逍,目光竟是顯得十分誠摯,道:“因為鐘承安!”

    “你為何會認(rèn)識他?”秦逍問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庚子猶豫了一下,終是道:“秦將軍既然認(rèn)識他,難道不知他也凈過身?”

    秦逍身體一震,駭然道:“你……你說什么?”

    “看來秦將軍真的不知道?!备虞p嘆道:“鐘三哥看來很是小心,沒有被你發(fā)現(xiàn)。那我告訴你,鐘承安也曾在宮中服侍先帝,他也是繡衣使者!”

    秦逍睜大眼睛,不敢置信。

    他自小跟著鐘老頭長大,一起生活十幾年,卻真的沒有發(fā)現(xiàn)鐘承安竟然是太監(jiān)。

    他腦中飛轉(zhuǎn),再次想到魏無涯,那位宮中大總管臨死前的話他是記憶猶新,猛然間明白,為何魏無涯竟然知道鐘老頭的名字,原來鐘老頭竟然也曾是繡衣使者的一員。

    如果鐘承安是繡衣使者,那么為何他會一直照顧自己?

    “將軍要不要去?”庚子問道。

    秦逍驟然間得知鐘承安的身份,心頭震驚,聽得庚子詢問,不禁點點頭。

    庚子也不多言,便要出門,想到什么,卻是伸手將桌上那只放有血丸的瓷瓶子拿起,放入懷中,這才轉(zhuǎn)身出門。

    更出門,幾道人影便要過來攔住,秦逍也已經(jīng)出門,道:“你們在這里等候。”

    幾人都是遵令,庚子左右看了看,才道:“馬車在哪里?”

    秦逍吩咐道:“將馬車趕過來!”

    片刻之后,馬車便被人趕來,庚子打量秦逍兩眼,道:“將軍還要做之前車夫的打扮,我指引道路,你趕車過去。”卻不多言,直接過去上了馬車。

    秦逍依然是蓑衣斗笠,上了車,也不廢話,趕著馬車離開。

    雖然他還沒有完全相信庚子,但庚子主動要帶自己去見人質(zhì),事關(guān)重大,秦逍不想錯過機會。

    而且秦逍大天境修為,要掌控庚子易如反掌,如果此人真的另有圖謀,自己隨時都可以控制他。

    出了院子,夜色深沉,街道上都是冷清無比。

    庚子對道路自然是清楚,一路指引,走了大半個時辰,周圍越來越荒僻,終于來到一處道觀外停下。

    這是一座小道觀,地處偏僻,香火顯然也不是很好,周圍林蔭茂密,夜色之中,透著幾分詭異。

    庚子下了馬車,向秦逍道:“你隨我來!”徑自過去,輕拍了道觀大門三下,很快大門被打開,一名道士打扮的人見到庚子,立馬躬身行禮:“掌柜!”

    庚子也不廢話,徑自走進(jìn)去,秦逍自然不會讓庚子脫離自己的掌控范圍,迅速跟上,進(jìn)了道觀之內(nèi),四下里一片清幽。

    秦逍瞥見這道觀內(nèi)除了開門的道士,另有兩名道士也在戒備,可是見到庚子,都是恭敬行禮。

    一路上暢通無阻,進(jìn)了道觀正殿,庚子領(lǐng)著秦逍到了側(cè)廂房,敲了敲門,里面又有一名道士過來打開門,進(jìn)去之后,庚子做了個手勢,那道士卻是過去掀開地上的一張獸皮地毯,燈火下,秦逍便看到地毯下面是一塊鐵板,上面還有扣環(huán)。

    道士握住扣環(huán),用力拉開,鐵板被拉起,下面便是一個漆黑的洞口。

    那道士很已經(jīng)點起了一直火把,遞給庚子,庚子接過火把,也不猶豫,率先跳入洞內(nèi),秦逍猶豫一下,終是跟著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