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命的是守軍卻偏偏沒有任何辦法。

    甕城城頭部署的都是精于箭法的弓箭手，汪興朝心知在投石車的攻擊下，甕城城頭已經(jīng)是危險之地，擔(dān)心箭手在甕城會出現(xiàn)傷亡，只能下令先撤回主城頭。

    他也知道石彈雖然能夠摧毀甕城上的大部分設(shè)施，但僅憑這種石彈還不至于將甕城摧毀，雖然城頭狼藉不堪，但主體沒有遭受嚴重破壞，暫時可以避開敵軍攻勢，如果對方?jīng)_殺過來，再讓軍士從主城沖到甕城城頭也來得及。

    他倒想看看，秦逍有多少石彈打過來。

    到了正午，龍銳軍終于停止了攻勢，投石車依然架在城外，除了讓少部分人看守，其他軍士就像是完成了自己半天的工作，回到營地吃飯。

    第1700章 追擊

    天灰蒙蒙的，遼陽南門甕城的景象，早已經(jīng)是殘破不堪。

    連續(xù)三天下來，龍銳軍沒有發(fā)起一次沖鋒，可是投石車卻是隔上一陣就會來一輪，城樓、闕樓、女墻都已經(jīng)遭受了破壞。

    甕城之內(nèi)，乍一看去，就像是遭受了天災(zāi)一樣，一片凌亂廢墟。

    碎瓦、土石遍地。

    無數(shù)石彈都落在了甕城內(nèi)，都已經(jīng)無處下腳。

    之前在敵軍投石車歇下來之后，不少守城軍士到甕城內(nèi)清理石塊碎土，卻不料敵軍的攻擊根本沒有規(guī)律可循，還沒等石塊被清理，又是一輪攻擊開始，雖然大部分軍士在城頭同伴的提醒下撤下去，但這甕城內(nèi)的亂石實在是太多，身在其中清理，想要迅速退下去還真不是容易的事情。

    有十多名清理石塊的兵士來不及撤走，硬是被敵軍的石彈擊中，當場被砸死，而且很快就被掩埋在亂石之中。

    如此一來，便再也無人敢下去清理。

    甕城內(nèi)狼藉不堪。

    汪興朝根本沒有想到敵軍會采取這樣的方法打擊城池。

    雖然龍銳軍打的熱鬧，甚至以石彈擊殺了十幾名遼東兵，但這樣的打法其實對破城并無太大作用。

    眼見得甕城被石彈填充，汪興朝反倒覺得這對守城大大有利。

    這樣搞下來，甕城雖然喪失了原有的作用，但卻變成了更為堅固的防御體，敵軍即使沖來攻破甕城，但因為石彈填在翁城里，倒將城門堵死，敵軍想通過甕城再殺向主城已經(jīng)更是難如登天。

    龍銳軍的主力明顯是要集中攻打南門，到了這個份上，汪興朝干脆讓人從城中找尋大批的土木石頭，干脆都往翁城里填充，以此來徹底堵塞南門。

    而敵軍似乎沒有意識到這是在幫守軍的忙，接下來兩天，投石車依然持續(xù)投擲石彈，守軍也往甕城填充，如此不過五六天時間，甕城之內(nèi)，整個地面已經(jīng)向上填補了大半。

    不過也就到此為止，汪興朝知道如果真的將甕城之內(nèi)徹底填滿，敵軍只要攻城甕城城頭，就可以直接踏著土石殺向主城。

    遼陽城四面被圍，東門外不過千來人，力量虛弱，所以自始至終根本沒有任何動作，而北門和西門外的敵軍在這幾天早就修建了扎實的營寨，自始至終沒有向遼陽城發(fā)起一次攻勢。

    敵軍明知以城內(nèi)的物資，肯定可以長時間抵抗，卻使出這種攻城方法，著實讓守軍不少將士感覺疑惑。

    “大將軍，秦逍是否根本不懂如何攻城？”汪興朝站在城頭遠眺，身后有部將疑惑道：“他們已經(jīng)兵臨城下六天，沒有發(fā)起一次真正攻城，難道他以為只依靠投石車就能夠破城？”

    邊上另一名部將道：“他們一直都在用投石車攻打甕城，自己堵住了攻門的通道，實在愚蠢。”

    “你們覺得秦逍很愚蠢？”汪興朝淡淡問道。

    “大將軍，至少末將以為，秦逍攻城的方法似乎有大問題?！蹦敲繉⒌溃骸澳孪鹊姆烙渴鹨呀?jīng)無懈可擊，層層防御，敵軍要攻城，一點點往前推進，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和傷亡才可能有些作用。末將本以為他們會先填平護城河，以他們的投石車數(shù)量，如果一字排開，不是集中攻打甕城，而是以投石車攻擊城墻，我軍城投守軍就會面臨極大的威脅。城上的守軍要躲避他們的攻擊，他們就可以趁機出動蝦蟆兵填平護城河，如此才有機會攻過來。但秦逍耗費數(shù)日逮著甕城攻擊，似乎忘記護城河的存在，這實在讓人奇怪。”

    汪興朝道：“你說的并沒有錯。常理來說，攻城確實需要節(jié)節(jié)推進?！眴问直池撋砗?，轉(zhuǎn)過身來，神色卻是冷峻凝重，皺眉道：“可他偏偏沒有這樣做。秦逍就算不會打仗，可是他手底下那些人卻不是白癡。事出反常必有妖，你們覺得秦逍到底在搞什么鬼？”

    身后眾人面面相覷。

    “大將軍，您覺得秦逍會有什么詭計？”有人小心翼翼問道。

    汪興朝再次轉(zhuǎn)身望向城外的敵軍營寨，皺眉道：“本將一時也看不出端倪?！?/br>
    “大將軍，難道他們只是想困死我們？”一名部將低聲道：“秦逍是否以為城中糧草不足，所以想圍住城池等我們斷糧？”

    立刻有人道：“不會。之前我們從遼東各地收集糧草，秦逍不可能不知道。他們知道城內(nèi)糧草充足，應(yīng)該不會想著要等我們斷糧?！碧种钢峭鈹碃I道：“他們自己每天需要大量的糧草消耗，現(xiàn)在糧草充足，可是時間一長，將甲山那邊的糧草消耗殆盡，再需要糧草，就必須從后方運過來。遼東諸縣的糧草都被我們差不多收集過來，如果他們在遼東諸縣征糧，讓那些老百姓沒飯吃，反倒會激起民變，說不定那些叛亂的世家暴民會轉(zhuǎn)過頭來與他們?yōu)閿?。要從后方運糧，道路艱難，消耗的糧草不是小數(shù)目，那倒要看看究竟誰能支撐下去?！?/br>
    先前說話的部將搖頭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城中的軍糧充足，足夠幾千兵馬吃上一兩年都不成問題。可是城中有二十多萬百姓，不光我們要吃糧食，這二十多萬人同樣也要吃喝。”

    此言一出，諸人都是皺起眉頭。

    城中的糧草確實足夠軍用，對此遼東軍上下還真是不必憂心。

    但這人所言，卻還真是一針見血。

    遼東軍有存糧，城中的百姓可不是家家戶戶都有存糧，即使有些儲存，又能堅持多久？

    如果城中百姓的口糧斷絕，那必然會出大麻煩。

    汪興朝扭頭看到諸人的神情，寬慰道：“本將已經(jīng)讓都護府清點城中民糧，張貼告示讓所有百姓每日的口糧減半，這樣的話，百姓的口糧支撐三五個月也是不成問題?！?/br>
    聽汪興朝這樣說，眾人才輕松下來。

    他一時猜不透秦逍到底意欲何為，但知道無論對方有什么詭計，要破城就必須攻城，只要守軍保持士氣，堅守下去，對方無論使出什么花招也不必擔(dān)心。

    現(xiàn)在最要緊的是海上聯(lián)軍必須盡快擊潰遼西水師，而關(guān)內(nèi)的大先生也必須盡快派出援兵增援，如此東北的局勢才可能發(fā)生逆轉(zhuǎn)。

    大先生那邊的情況，他難以做出判斷，但是對海上聯(lián)軍，汪興朝還是充滿了信心。

    強大的渤海水軍對剛剛建成的遼西水軍有著絕對的優(yōu)勢，再加上周烈手中的遼東水師作為輔助，汪興朝知道海上戰(zhàn)事必然是必勝無疑。

    周烈雖然有過一次慘敗，但他知道那確實是因為太湖軍打了周烈一個措手不及，一場失利并不能證明周烈便是無能。

    汪興朝對這位遼東水軍大將的能力還是十分信任，為此才赦免其罪，重新讓他擔(dān)起大任。

    周烈性情孤僻，雖然在遼東軍中并不合群，但汪興朝知道此人十分忠義。

    周烈能在派系爭斗極為嚴重的遼東軍中留存下來，說到底還是因為汪興朝一直在力保，所以對周烈來說，汪興朝肯定是他的大恩人。

    對于心存忠義的周烈來說，大將軍對他既然有恩，他自然會竭力相報。

    北風(fēng)呼呼，大海之上此刻卻正上演著一場追逐獵物的好戲。

    四艘快船正拼命向岸邊駛?cè)?，因為是逆風(fēng)而行，所以水手們只能拼力劃槳。

    就在四艘快船的后面，卻是十余條戰(zhàn)船追擊。

    其中有四艘艨艟船，剩下俱都是走舸船。

    走舸船輕巧迅疾，水手cao槳，行之如海鷗，每艘船上配有八名水手，十四名水兵，一旦與敵廝殺，水手也可以立刻進行作戰(zhàn)。

    艨艟船雖然行駛速度同樣快疾，但比之走舸船要復(fù)雜不少，整個船艙和船板都是用生牛皮包覆，可作防火之用。

    其甲板上有船艙三層，都頗低矮，也都以牛皮覆蓋，每層船艙四面皆開有駑窗和矛孔，攻擊各方之用，敵不得進，矢石不能敗。

    渤海的戰(zhàn)船幾乎都是偷師仿造于中原王朝，不過如今大唐水軍并無太大發(fā)展，反倒是渤?；舜罅康娜肆ω斄υ谒娊ㄔO(shè)上，這十幾只戰(zhàn)船此刻就如同盯住獵物的獵人，迅速追逐。

    這是由李恩統(tǒng)領(lǐng)的渤海水軍先鋒。

    渤海主力水師數(shù)日前抵達長生港，做了幾日休整之后，大統(tǒng)領(lǐng)淵蓋甲便急不可耐地下令全軍出擊，向遼西水域挺進。

    李恩作為先鋒，率領(lǐng)著十幾艘戰(zhàn)船在前偵查，今日卻正好在海上碰到了遼西水師的巡邏船隊。

    他自然不會客氣，立刻下令出擊。

    而遼西水軍的四艘巡邏船自然也發(fā)現(xiàn)強敵出現(xiàn)，如果繼續(xù)往西逃竄，很快就會被渤海戰(zhàn)船追上，所以果斷地折而向北，那是希望迅速靠岸，棄船登陸。

    因為是在近海一帶游弋，所以距離岸邊不算太遠，水手們拼命劃槳，只盼在渤海人追上之前，能夠靠近岸邊逃得性命。

    李恩自然知道那幾艘船的意圖，也知道對方的幾條船既然被盯上，肯定是無法逃脫，不過他卻是希望能夠俘虜這些遼西水兵，有了俘虜，自然也能審訊出一些有用的情報來。

    所以他下令讓船隊全速追擊，絕不可讓那群遼西水兵逃脫。

    第十八卷 戎馬倥傯大唐魂

    第1701章 絕對實力

    四艘快船在渤海船隊就要咬上去的時候，終是靠近岸邊，而且匆忙之下，船上的所有水手全都跳下了船，棄船登岸而逃。

    艨艟船害怕擱淺，不敢太靠近岸邊，十幾艘走舸船圍上前去，有水兵跳上了敵船，亦有人正準備登岸追拿逃竄的遼西水兵，卻是被李恩制止。

    岸上已經(jīng)是營平郡的地界，他已經(jīng)知道龍銳軍拿下了營平，眼下對岸上的情勢還不熟悉，倒也不宜輕易犯險。

    雖然沒有俘虜敵兵，但卻奪下了敵軍的四艘船，也算是初戰(zhàn)告捷。

    李恩親自登上敵船，發(fā)現(xiàn)這就是稍微大一些的漁船改造，中間是船艙，船身自然不可能有護甲，甚至連牛皮也沒有覆蓋。

    身邊幾名部下也都登上敵船觀摩。

    雖然之前就得到情報，遼西水軍實際上就是以江南一群漁民為班底組建，但此時親自看到敵人的船只，渤海官兵心中才真正生出一種輕蔑之心。

    眾人都聽說太湖軍擊敗周烈的往事，想著能夠擊敗周烈的遼東水師，太湖軍肯定也還有些實力。

    但此刻卻只覺得那一戰(zhàn)并非太湖軍有多強，實在是遼東水軍太弱。

    僅憑這種經(jīng)過漁船改造的戰(zhàn)船，要進行海上戰(zhàn)事，不但寒酸，也實在沒有多強的戰(zhàn)斗力。

    李恩下令讓人將這幾艘船送到后方主力船隊，交給大統(tǒng)領(lǐng)親自過目，自己則是帶領(lǐng)船隊，繼續(xù)向西挺進。

    主力船隊與先鋒隊不過相隔半天的路途，淵蓋甲見到繳獲的幾條船時，甚至派人去請周烈一起來觀看。

    渤海水軍擁有大小戰(zhàn)船近六十艘，此番出兵，為了一戰(zhàn)擊滅遼西水軍，淵蓋甲只留下極少一部分船只留守渤海，親自率領(lǐng)大小五十艘戰(zhàn)船出戰(zhàn)。

    這五十艘戰(zhàn)船中，僅樓船便有三艘，每一艘樓船便可帶領(lǐng)諸多戰(zhàn)船形成一個獨立的戰(zhàn)隊。

    浩瀚的海面上，渤海水軍也是陣型嚴整，井然有序，密密麻麻的船隊形成了中軍和兩翼。

    中軍主力自然是淵蓋甲親自坐鎮(zhèn)。

    除了他所在的巨型樓船之外，在樓船周圍則是四艘斗艦，余下便是艨艟船和走舸船，一旦作戰(zhàn)，斗艦作為主力戰(zhàn)船與敵正面對決，而艨艟和走舸則可以利用輕快的速度優(yōu)勢，在敵船周圍游弋，隨時發(fā)起突襲。

    各隊之間，又有專門用來傳達軍令、協(xié)調(diào)船隊進止的游艇。

    此外遼東軍可以用來作戰(zhàn)的少量船只也被編入了隊中。

    按理來說，周烈作為遼東水師的統(tǒng)領(lǐng)，即使無法坐鎮(zhèn)中軍，卻也有足夠的資格負責(zé)統(tǒng)帥一翼作戰(zhàn)。

    但不知淵蓋甲是根本瞧不上周烈，還是因為擔(dān)心周烈在關(guān)鍵時候會擅自行事，所以并沒有安排周烈在兩翼指揮，只是讓周烈的那條海鶻船跟隨在樓船后方。

    周烈倒也沒有表現(xiàn)的不滿，只是遵令行事。

    雖然名義上是聯(lián)軍，但渤海水軍實力遠超過遼東水師，實力決定話語權(quán)，在這種情勢下，周烈自然也不好與淵蓋建發(fā)生沖突。

    “周統(tǒng)領(lǐng)，這就是繳獲的敵船?！睖Y蓋甲身形不高，古銅色肌膚，但整個人卻顯得精力旺盛，說話之時也是中氣十足，帶著周烈登上繳獲的敵船，眉宇間滿是嘲弄之色，瞥了周烈一眼，問道：“聽說你和遼西水軍交過手，他們的戰(zhàn)船可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