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逍知道大唐道門興盛，當今圣人為了追求長生不老，在京都修建了長生觀，上行下效，整個大唐十八州都是道觀如云。

    不過道門在草原卻是無人信奉，既然在草原出現(xiàn)道姑，當然只能是從大唐而來。

    “不是?！笨啥氐溃骸澳莾擅拦秒m然是從大唐而來，卻并非我派人所請。他們前來大漠，是為了找尋藥材，大唐雖然地大物博，但有些藥材只生長在大漠。兩名道姑那時候正好來到鐵山附近找尋藥材，而且出手救治了一些患病的牧民，于是被舉薦到鐵宮。我當時中毒已深，時日無多，哪怕有一線生機，為了賀骨部，我也不能錯過。”

    秦逍神情凝重起來，問道：“你說有兩名道姑？她們是什么樣子？”

    “一老一少。”可敦道：“老道姑有五十多歲年紀，年輕道姑看起來很沉穩(wěn)，但樣貌極美，她本來一直用輕紗罩著口鼻，入宮之后，我親眼見過她樣貌，莫說在大漠，便是在你們大唐，恐怕也沒有幾人及得上她美貌?！陛p輕一笑，道：“我一直以為我樣貌出眾，不過見到她，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美人，只可惜那般美貌的女人卻出家做了道姑。”

    秦逍心下更是吃驚，此刻卻是想到了在杭州遇見的洛月道姑。

    洛月道姑和三絕師太隱居在杭州洛月觀，而且洛月道姑的醫(yī)術(shù)高明，若非洛月道姑出手，紫衣監(jiān)少監(jiān)陳曦只怕早就傷重不治。

    而且洛月道姑無論是樣貌還是身材，那都是出類拔萃，秦逍見過的美人眾多，無論是麝月公主還是小師姑，還有唐蓉甚至遠在西域的哈尼孜，那都是令人驚艷的美人，但比起洛月道姑，其實都要稍遜一籌。

    可敦此刻描述的那兩名道姑，竟然與洛月道姑和三絕師太十分契合。

    他心下駭然，暗想難道一直隱居在杭州的洛月道姑，竟然曾經(jīng)來過大漠？

    “可知道她們的道號？”秦逍追問道。

    可敦也是聰明絕頂，意識到什么，反問道：“難道你認識她們？”

    “不認識?！鼻也徽f秦逍還無法確定那兩名道姑究竟是不是洛月，即使確定，自然也不會承認，只是道：“我對醫(yī)術(shù)很偏愛，那兩名道姑如果醫(yī)術(shù)精湛，而且是唐國人，我倒希望有機會見見她們?！?/br>
    “那位年輕道姑是個啞巴?！笨啥氐溃骸拔也恢浪遣皇茄b聾作啞，但她在鐵宮待了半個月，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不過她的醫(yī)術(shù)十分高明，一開始我還以為那老道姑是她的師傅，但后來觀察，老道姑倒像是她身邊的仆人。年輕道姑的道號我不知道，不過老道姑自稱道號三月師太。”

    “三月師太？”秦逍一怔，杭州的那位老師太道號三絕，三月師太，倒像是三絕師太與洛月道姑各取一字，這讓秦逍心頭更是震驚，暗想難道真的那般巧合？

    可敦聽出秦逍的語氣似乎有些不淡定，立刻問道：“你認識？”

    “不認識?！鼻劐蟹裾J道：“賀骨汗給你下的毒，是那年輕道姑幫你解毒？”

    可敦輕嗯一聲，道：“不錯，她們在鐵宮待了半個月，幫我將體內(nèi)的毒性全都祛除，我要重重賞賜她們，她們卻只是讓我派人幫忙找尋幾味大漠獨有的藥材。后來我派人帶她們?nèi)フ覍?，一個月后派去的人回來，稟報她們找到了所需的藥材，返回了唐國，從那以后，我便再也沒有見過那兩名道姑?！?/br>
    “等一下?！鼻劐刑值溃骸澳阆惹罢f過，你現(xiàn)在發(fā)作的怪病，與那兩名道姑有關(guān)系，這又怎么說？她們不是幫你解毒了嗎？你的意思是說，他們幫你解了賀骨汗下的毒，卻在你身上種下了另一種毒？”

    可敦道：“這是我的懷疑。那道姑確實在半個月之內(nèi)幫我解了毒，那些天我一直服用她們給我熬制的解藥，短短時間，之前折磨我的毒性真的消失。但她們臨走的時候，給我留下了藥方，老道姑囑咐我說，如果之后感覺身體不適，可能是體內(nèi)還有無法祛除的殘余毒藥，不會危及性命，只需要按照她們留下的藥方配藥服用，便可以逐漸將最后的殘毒完全祛除。我那時候并沒有覺得她們在撒謊，讓她們離去，可是三個月后，身體就開始出現(xiàn)問題……！”

    “怪病開始發(fā)作？”

    “是。”可敦道：“那天晚上我突然感覺全身發(fā)涼，爐火生的再旺都無法祛除寒意，服用人參都不管用，只能拼命飲用烈酒驅(qū)寒，寒冷折磨了我一個多時辰，我甚至都想死去。一個時辰后，一切又都恢復，我以為是老道姑所說的殘毒發(fā)作，所以讓人按照她們留下的藥方準備了藥材。一個月之后，毒性再次發(fā)作的時候，我立刻服用準備好的湯藥，果然是藥到病除。但從那以后，每個月都會發(fā)作，兩年過后，一個月竟然開始出現(xiàn)兩次，到今年每隔十天就會發(fā)作一次，而且發(fā)作的時候越來越痛苦，身體也越來越寒冷，如果不及時服藥，實在是無法堅持，整個人似乎都要死去……！”

    秦逍神情凝重，這時候幾乎可以確定，可敦身體內(nèi)的寒毒，絕對就是千夜曼羅之毒。

    他飽經(jīng)千夜曼羅之毒的折磨，對此等毒性實在是太了解。

    此毒一開始發(fā)作的時候，時間間隔會很長，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發(fā)作的頻率會越來越多，而且毒性帶來的痛苦也會越來越強烈，攣鞮可敦現(xiàn)在經(jīng)受的折磨，正是自己當年走過的路。

    “后來我已經(jīng)想明白，那兩名道姑心腸歹毒，她們雖然給我解了毒，卻又在我身體里下了更狠辣的毒藥，雖然不會立刻要了我的性命，但這些年卻一直都在折磨我?！笨啥芈曇舫錆M怨恨：“我不知道她們?yōu)槭裁匆@樣做?！?/br>
    “今天是你毒性發(fā)作的時候？”秦逍問道。

    可敦道：“不是，按照時間推算，還有兩天，但……但不知為何今天會提前發(fā)作?！?/br>
    秦逍心想可能是方才那一摔，打亂了可敦的氣息，激發(fā)了她體內(nèi)寒毒提前發(fā)作，此時也終于明白，高高在上威嚴無比的攣鞮可敦，竟然藏著如此隱秘，卻是經(jīng)受著與自己一樣的折磨。

    攣鞮可敦中了千夜曼羅之毒，固然讓秦逍吃驚，但更讓秦逍吃驚的卻是洛月道姑竟然涉及其中。

    雖然還不能完全確定，但秦逍判斷給可敦下毒的道姑十有八九就是杭州洛月觀的洛月道姑，他實在想不到洛月道姑竟然千里迢迢從杭州來到了大漠，而且還在賀骨可敦體內(nèi)種毒。

    據(jù)他所知，當今天下，只有大先生懂得如何培育千夜曼羅，千夜曼羅之毒的來源只在大先生的手中，照此推論，難道洛月道姑便是大先生？

    這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一個隱居鉆研醫(yī)道的年輕道姑，怎可能是大先生？那樣一個年輕的道姑，又怎可能擁有大先生那般通天徹地的手段？這一切更是讓秦逍心頭籠罩著更大的疑云。

    第1015章 說服

    攣鞮可敦見秦逍沒說話，問道：“我已經(jīng)將怪病的來歷都告訴了你，你……你是否真的可以幫我治??？”

    “如果能從這里出去，我自然會盡力而為?！鼻劐械溃骸澳莾擅拦秒x開后，是否也沒有派其他人來找你？”

    “沒有?！笨啥氐溃骸拔遗闪巳藵撊胩茋蚵犨@兩名道姑的線索，想要將她們抓回來，可是唐國疆域遼闊，那兩名道姑也從未提及她們的來歷，至今也沒有線索?！?/br>
    秦逍道：“她們不會無緣無故給你下毒，如果你體內(nèi)的寒毒真是她們所為，遲早有一天她們會找上你。”

    “她們?nèi)羰沁€敢來到大漠，我定要將她們碎尸萬段?！笨啥貎春莸?。

    秦逍不屑笑道：“如果她們說可以幫你徹底祛除體內(nèi)之毒，難道你還會殺她們？她們這樣做，也許是有意要將你控制在手中，等到哪天需要你的時候，她們就會以解藥作為交換，來逼迫你幫她們做一些事情?！?/br>
    “兩名道姑能讓我做什么？”可敦疑惑道：“我當初賞她們金銀財寶，她們并不接受?！?/br>
    “金銀財寶雖然是好東西，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放在眼里?！?/br>
    可敦嬌聲一笑，道：“那你喜不喜歡金銀財寶？若是你能幫我解毒，我必會重重有賞。”

    “可敦終于露出了你的狐貍尾巴?！鼻劐休p笑道：“你之前口口聲聲說這是你的墳墓，你是存了必死之心下來，現(xiàn)在卻要我?guī)湍憬舛荆磥砟愀静幌胨??！?/br>
    可敦卻是“噗嗤”一笑，道：“見到你這么有意思的小英雄，確實讓我覺得還是活著更好?！?/br>
    “那我先前猜的看來沒有錯?！鼻劐欣湫Φ溃骸澳闶菧蕚涠阍谶@里，等著羅支山的援兵來救？”環(huán)顧四周，道：“既然如此，這下面自然儲存了食物和水，足夠你支撐到賀骨主力兵馬趕回來?！?/br>
    “這次鐵宮失守，確實是我的疏忽?！笨啥貒@道：“我太小看真羽人了，想不到他們竟然能夠穿越死亡沼澤迂回殺過來，也沒有想到鐵瀚竟然偷偷派出了騎兵偷襲。賀骨的戰(zhàn)士勇猛善戰(zhàn)，雖然守衛(wèi)汗帳的兵馬潰敗，但主力尚在，統(tǒng)帥賀骨主力騎兵的是我最信任的吐屯，鐵宮這邊的消息很快就會傳過去，他得到消息，立刻會率軍回援，到時候便可以扭轉(zhuǎn)局面。”頓了頓，膩聲道：“小英雄，你是唐人，卻為真羽人效命，他們給了你什么好處？只要你愿意投靠賀骨，我一定會比他們待你更好，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

    秦逍心下好笑，這位可敦無時無刻不在算計，此刻竟然想要收買自己，不屑笑道：“可敦還真是將事情想得很簡單。你覺得援兵回來，就能夠扭轉(zhuǎn)局面？”

    “羅支山有一萬五千精銳騎兵，放眼整個大漠，也沒有幾個部族擁有如此強悍的騎兵?！笨啥氐故穷H為自信，緩緩道：“真羽人現(xiàn)在立刻撤軍倒也罷了，否則等援兵殺回來，他們一個也跑不了。”

    秦逍笑道：“可敦是否覺得狼騎兵會就此狼狽而逃？”

    “自然不會?！笨啥乩湫Φ溃骸巴狄u汗帳的騎兵只是先鋒，無論他們是否得手，后面都會有援兵。若是勝了，后隊援兵會協(xié)助控制鐵山，如果敗了，他們還會重整旗鼓再次殺過來?！?/br>
    秦逍道：“看來可敦并不笨，知道接下來還會有一場大戰(zhàn)?！?/br>
    “賀骨勇士不會畏懼任何敵人?！边@一刻，可敦的語氣倒是堅定異常，展現(xiàn)了身為可敦的威嚴。

    秦逍卻是笑道：“那又如何？如今鐵瀚既然已經(jīng)和賀骨部撕破了臉，而且損兵折將，他若不征服賀骨，又如何在大漠樹立威信？鐵瀚大軍殺來，可敦以為僅憑貴部不到兩萬兵馬，能夠抵擋得住鐵瀚的兵鋒？”

    可敦淡淡道：“即使不敵，賀骨也會戰(zhàn)至最后一兵一卒?！?/br>
    “所以可敦準備帶著貴部十幾萬部眾慨然赴死？”秦逍道：“然后讓狼騎兵踩著你們的尸首，將鐵山收為己有？”

    可敦沉默了片刻，終是道：“你想說什么？”

    “我只想知道，可敦為何不尋求與真羽部結(jié)盟？”秦逍問道：“真羽部和賀骨部一旦聯(lián)合起來，甚至說服步六達加入聯(lián)盟，那么整個漠東草原就會變成一只拳頭，鐵瀚實力便再強大，也不敢輕易對漠東發(fā)起戰(zhàn)爭。”

    可敦吃吃笑道：“小英雄，你是不是烈酒喝多了？賀骨部與真羽部結(jié)盟？你可知道，錫勒三部從一百多年前就開始互相爭殺，多少人都死在對方的手里，賀骨部與真羽部更是你死我活的世仇，想要讓錫勒三部結(jié)盟，簡直是異想天開。”

    “可敦可知道，狼騎兵今夜襲擊汗帳，真羽騎兵殺入戰(zhàn)場之后，并沒有聯(lián)合狼騎兵攻擊賀骨人，反而與賀骨將士十分默契地同時對狼騎兵發(fā)起攻擊?！鼻劐芯従彽溃骸笆孪葲]有任何人達成協(xié)議，甚至在戰(zhàn)場上都沒有人說一句，無論是真羽騎兵還是你麾下的賀骨戰(zhàn)士，在那一刻，不約而同地只是將狼騎兵視為敵人?！?/br>
    可敦沉默著，許久之后，才幽幽嘆道：“無論怎樣，賀骨和真羽都是同根同源，雖然百年世仇，但骨血卻是相連的?！?/br>
    “可敦明白這個道理，那么漠東的危機就可能得到解決?！鼻劐械溃骸拔抑勒嬗鸩亢唾R骨部都想征服對方，也知道你們都希望重建錫勒王國。如今大敵當前，鐵瀚強大的狼騎兵已經(jīng)將馬刀指向了漠東，你們現(xiàn)在有了共同的敵人，想要生存下去，就只有結(jié)盟一條道路可走?！?/br>
    可敦問道：“你這些話是誰讓你說的？是真羽烏晴？”

    “如果烏晴塔格愿意與貴部結(jié)盟，可敦是否愿意？”

    可敦輕嘆道：“即使我答應，部族的其他人難道會答應？多少人的父兄死在真羽人的刀下，他們與真羽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一個個都想將真羽人趕盡殺絕，讓他們與真羽人并肩作戰(zhàn)，又怎么可能？”

    “同樣也有無數(shù)真羽人死在你們的手里?！鼻劐械溃骸叭绻粧仐壡跋樱^續(xù)為敵，到最后都只能成為鐵瀚的刀下之鬼?！?/br>
    可敦道：“真羽人已經(jīng)占據(jù)了鐵宮，他們難道愿意談判結(jié)盟？”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撮合此事?！鼻劐幸娍啥厮煽冢闹袣g喜，但知道此事八字還沒有一撇，想要真正促成兩部聯(lián)盟，絕非簡單之事。

    “你能說服真羽烏晴？”可敦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忽然想到什么，問道：“真羽人穿過死亡沼澤，迂回到鐵山以東，這是不是你想出的主意？”

    秦逍道：“可敦為何會有如此猜測？”

    “如果真羽人知道這么干，就不會等到今天。”可敦道：“你是唐國人，想要促成錫勒諸部結(jié)盟，可是希望漠東諸部成為掣肘鐵瀚的力量？如果漠東諸部結(jié)盟，鐵瀚就無法繼續(xù)向東擴張，拿不下真羽部和賀骨部，也就無法獲取優(yōu)良的戰(zhàn)馬和鐵山的礦石，鐵瀚的實力就無法得到增強，如此他也就不敢輕易與唐國開戰(zhàn)了?！陛p笑道：“你最終的目的，無非是利用錫勒諸部，幫助唐國牽制鐵瀚，我說的沒有錯吧？”

    秦逍心想攣鞮可敦畢竟不是泛泛之輩，能看到這一層并不奇怪，笑道：“可敦睿智，你說的并沒有錯，我確實是希望錫勒諸部能成為掣肘鐵瀚的重要力量。不過話說回來，這對我們都有好處。如果錫勒諸部能夠結(jié)盟，大唐的北方四鎮(zhèn)亦有十萬精兵，兩面鉗制鐵瀚，鐵瀚想要在大漠為所欲為那就是癡人說夢了?！?/br>
    “你們的北方四鎮(zhèn)，說起來有十萬精兵，不過真正打起來，恐怕也不堪一擊?！睌來L可敦淡淡道：“據(jù)我所知，北方四鎮(zhèn)派系傾軋，軍中亂象叢生，你們那位鎮(zhèn)北大將軍太史存勖雖然勇武過人，卻也未必能夠完全掌控北方四鎮(zhèn)，北方四鎮(zhèn)也只有柔玄鎮(zhèn)是他的嫡系，無論是懷朔還是武川，明面上聽他號令，但背地里對他可是怨言頗多?！?/br>
    秦逍一愣，想不到攣鞮可敦竟然說出這番話來。

    他對北方四鎮(zhèn)的了解并不算深，只知道如今統(tǒng)領(lǐng)北方四鎮(zhèn)的主將乃是鎮(zhèn)北大將軍太史存勖，太史家是大唐的武勛世家，卻并非大唐開國十八神將的后人，而是發(fā)跡于武宗朝，算是大唐的后起世家。

    當初倒也從大理寺少卿云祿口中了解到，四鎮(zhèn)之中的武川鎮(zhèn)衛(wèi)將軍澹臺千軍正是如今龍鱗禁衛(wèi)軍統(tǒng)領(lǐng)澹臺懸夜的親生父親，當年圣人登基，天下大亂，草原諸部趁機南下，以武川鎮(zhèn)作為突破口，想要撕開大唐邊軍的防線，武川鎮(zhèn)拼死守衛(wèi)，但北方四鎮(zhèn)的主將太史弘?yún)s利用武川鎮(zhèn)官兵爭取時間，全線撤退，退守雁門，因此也造成武川鎮(zhèn)損失慘重，澹臺千軍亦為國捐軀，可自那以后，武川鎮(zhèn)視太史家為大仇。

    北方四鎮(zhèn)并非鐵板一塊，秦逍心知肚明，但從攣鞮可敦口中，秦逍感覺自己似乎對北方四鎮(zhèn)的情況意識不足，北方四鎮(zhèn)的狀況，看來比自己所想的要嚴峻得多。

    畢竟連身在鐵山的攣鞮可敦對北方四鎮(zhèn)的紛爭都如此了解，那么北方四鎮(zhèn)的爭斗，很可能早就已經(jīng)是出現(xiàn)在明面為眾人所知之事。

    第1016章 條件

    可敦見秦逍不說話，笑道：“你們唐國日漸衰弱，如果是鼎盛之時，鐵瀚在草原擴張勢力，你們的唐國皇帝絕不會坐視不管，北方四鎮(zhèn)十萬大軍，早就卷入草原戰(zhàn)事，打壓鐵瀚的擴張了。這十幾年鐵瀚吞并了漠南大小諸多部落，唐軍只是守在邊境眼睜睜看著，這不是他們不想管，而是他們害怕引火燒身，引起與圖蓀人的戰(zhàn)爭，因為你們大唐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絕對的實力與圖蓀人正面開戰(zhàn)了，所以那些被鐵瀚攻擊的部族，對你們唐國早已經(jīng)是失望透頂，這么多年已經(jīng)罕有部族向你們唐國派出使團朝拜，你應該比我還清楚?！?/br>
    秦逍心下黯然，知道可敦這番話倒是不假。

    大唐鼎盛時期，萬國來朝，軍旗所至，無有不伏。

    但如今的大唐早已經(jīng)失去了曾經(jīng)的光彩，萬國來朝的盛景也不復得見，甚至于周邊諸國對大唐都是虎視眈眈，如果大唐依然處在鼎盛時期，不久前渤海國使團也不敢在大唐耀武揚威。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鼻劐械溃骸按筇凭退悴粡彤斈陱娛ⅲ廊皇钱斀褡顝姶蟮牡蹏?，鐵瀚雖強，卻還沒有膽子與大唐正面對決。不過你們錫勒諸部卻是鐵瀚眼中的肥rou，定然會不惜一切代價將漠東吞并。如今最好的局面，就是漠東諸部聯(lián)合，握成一只拳頭，與我大唐北方四鎮(zhèn)相互呼應，兩面牽制鐵瀚，如果能夠?qū)崿F(xiàn)這樣的戰(zhàn)略，對我們雙方都有好處。”

    可敦道：“你這話其實并沒有錯，但要將這樣的戰(zhàn)略變成現(xiàn)實，沒有你想的那么容易。別說錫勒諸部對你們唐國充滿了懷疑，便是錫勒諸部之間，也是互相不信任，如果連信任都做不到，所謂的聯(lián)盟，也不過是白紙一張。”

    “但是對我們各方來說，這是唯一可以保證大家利益的道路?！鼻劐械溃骸翱啥叵胍Ｗ≠R骨部，這是唯一的道路。”

    可敦沉默良久，終是道：“你準備怎么做？”

    “不是我要怎么做，而是可敦接下來該怎么做?！鼻劐械溃骸叭绻啥啬軌蛘f服賀骨部的長老們摒棄前嫌，與真羽部達成共同進退的協(xié)議，那么我會盡力促成貴部與真羽部的談判。其實貴部的長老都不是傻子，錫勒諸部的內(nèi)戰(zhàn)，只會傷害大家的利益，如今狼騎兵摧毀汗帳，貴部死傷無數(shù)，即使他們之前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現(xiàn)在也該知道如何抉擇了。”

    可敦的語氣也不像方才那般妖嬈，緩緩道：“你要促成結(jié)盟，就該擁有調(diào)解的實力。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叫我向恭?！鼻劐械溃骸拔沂钦l其實并不重要，如同可敦所言，我代表著大唐的利益，至少在現(xiàn)在，大唐的利益和你們錫勒諸部一致，就是要遏制圖蓀人繼續(xù)擴張的勢頭，我們有共同的敵人，這就決定了我們至少在現(xiàn)在還是朋友?！?/br>
    可敦輕笑道：“聽你的聲音，年紀輕輕，想不到竟然有這樣的見識，都說唐國人才濟濟，看來并不假。你們唐國衰弱，不是因為缺乏人才，而是你們的皇帝不會用人?！鳖D了頓，才道：“我可以嘗試與真羽人談判，不過在此之前，你要答應我?guī)讉€條件?！?/br>
    “如果可敦的條件合理，我會盡力而為。”

    “第一，真羽騎兵必須立刻從鐵宮撤走。”可敦道：“他們向南撤退五十里地，保證在談判之前，不可有一兵一卒向北踏進一步。他們?nèi)绻牒唾R骨結(jié)盟，這點誠意就必須表現(xiàn)出來?！?/br>
    “還有呢？”

    “兩部談判，真羽部必須讓他們的首領(lǐng)親自到場?！笨啥鼐従彽溃骸罢嬗鸷挂呀?jīng)歸天，真羽部現(xiàn)在由誰繼承汗位還沒有決定，他們必須選出大汗，然后由大汗前來商討結(jié)盟事宜。我不希望真羽部因為權(quán)勢爭斗，隨意將之前的盟約撕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