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風(fēng)華 第462節(jié)
毛易之兀自有些不解道:“大人,既然安興候知道這些案卷會有麻煩,為何每次抓人,卻都要讓下官將這些所謂的罪證留下來?他直接留在自己手中豈不更好?” “毛大人,你可知道若非你及時回頭,下場會慘不忍睹?!狈蛾柪湫Φ溃骸坝貌恢鳉⒛悖才d候會親自砍了你腦袋?!?/br> 毛易之一怔。 “監(jiān)牢里關(guān)押了上千人,涉及的謀反案件有上百件之多?!狈蛾栔钢渥永锏木碜冢骸斑@些案卷都是定罪的證據(jù),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可所有人都知道每一樁案子你知府衙門都參與其中,暗中雖然是安興候要定那些人的罪,明里卻是你知府衙門給人定罪?!鳖D了頓,才道:“江南大案,如果朝中無人過問倒也罷了,可是如果真的有人不懼夏侯家非要查個水落石出,你覺得他們當(dāng)真看不出這些案子處處破綻?” 毛易之嘆道:“本就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br> “安興候當(dāng)然不會給自己留下麻煩,畢竟杭州這些案子是你們知府衙門站在前面,可安興候和神策軍也卷入其中,真要是處處冤案,誰都跑不了?!狈蛾柧従彽溃骸叭绻闶前才d候,你覺得他如何才能不給自己留下后患?” 毛易之有些茫然,搖搖頭。 “當(dāng)然是斬草除根?!狈蛾柪湫Φ溃骸暗人诤贾輾⒌牟畈欢?,該定罪的都定了罪,該殺的都?xì)⒘耍鸵謇砩坪罅?。這些卷宗在你手中,他讓人過去一把火全都燒了,那么所有的案件就成了死案,因?yàn)樽镒C全都在你毛知府的手中被毀了,到了那時候,這上百件冤案無人可翻,案卷在你毛大人手中被毀,他要治你的罪,也就輕而易舉了?!?/br> 毛易之聞言,后背涼颼颼的,心下駭然不已。 第760章 軍法與國法 毛易之這時候也終于明白,自己如果繼續(xù)為安興候立案抓人,最終只能成為死無葬身之地的替罪羊。 “大人一語驚醒夢中人?!泵字~頭直冒冷汗:“下官先前根本沒有想到這一層,還是大人英明睿智。” “睿智個屁。”范陽沒好氣道:“安興候領(lǐng)兵抵達(dá)江南,沒有第一時間去蘇州增援,而是直接入杭州城,老夫就知道大事不妙。事情的發(fā)展,也確實(shí)如同老夫所料?!眹@道:“老夫若不裝病,替他立案抓人的恐怕就是老夫了?!?/br> 毛易之心想如此看來,我還是替你背了黑鍋。 “老夫區(qū)區(qū)杭州刺史,豈有實(shí)力與他相抗?”范陽一屁股坐下,苦笑道:“若是老夫不從,現(xiàn)在這顆腦袋也未必還在脖子上。安興候確實(shí)是心狠手辣,杭州三大世家,他是說殺就殺,自然不會在乎多砍下老夫這顆人頭。” 毛易之小心翼翼道:“那大人今日……?” “老夫不吭聲,遲早也是沒有好下場?!狈蛾柧従彽溃骸爸皇抢戏蛳嘈殴鹘^不會坐視不顧,她知道安興候在杭州的所作所為,一定會有所動作,在此之前,老夫只能避而不出。” 姜還是老的辣。 毛易之心中感嘆一句,這位老大人能夠坐上刺史的位置,還真不是偶然。 “大人覺得秦少卿是公主的殺手锏?”毛易之道:“下官就怕秦少卿不是安興候的對手?!?/br> 范陽微一沉吟,才道:“老夫也不能肯定此番到底誰能取勝。不過事到如今,咱們也是沒有別的選擇,只能盡力協(xié)助這位秦少卿。”抬手撫須道:“不過細(xì)細(xì)一想,秦少卿也未必沒有勝算。此人入京不到半年,就連升數(shù)級,一躍成為大理寺少卿,此等恩眷,自我大唐立國至今,還是從未有過,由此亦可見圣人對他卻是隆恩浩蕩,安興候雖然是圣人的內(nèi)侄,也不得考慮秦逍在圣人心中的地位?!?/br> 毛易之忙點(diǎn)頭道:“正是,圣人如此恩眷一位臣子,實(shí)屬罕見?!?/br> “這位秦少卿可不是善茬。”范陽輕笑道:“蘇州天池山的成國夫人,你自然不會不知道。她被圣人軟禁在那里,起因似乎就是秦少卿之故。秦逍在京都不但與刑部爭鋒相對,而且親手殺了數(shù)名成國公府的侍衛(wèi),無論刑部的血閻王還是成國夫人,哪一個不是狠角色?秦少卿吃了豹子膽,根本沒有畏懼這兩人,那成國夫人是圣人的親meimei,秦少卿既然敢和成國夫人對著干,自然不怵圣人的內(nèi)侄?!?/br> 毛易之眉頭舒展開,笑道:“秦少卿的傳聞,下官也是聽說過,只是覺得道聽途說,未必是真,不過既然有這樣的傳言,這位秦少卿當(dāng)然不是軟柿子?!?/br> “安興候手里雖然有神策軍先鋒營,不過秦少卿手里也有從蘇州帶來的數(shù)千鄉(xiāng)勇?!狈蛾柕溃骸吧抽L史回報,秦少卿已經(jīng)將齊申從杭州營趕了出來,杭州營也在秦少卿的手中,真要爭鋒相對,這位秦少卿也有足夠的本錢?!?/br> 毛易之道:“大人這樣一說,下官心里開闊多了?!?/br> “鹿死誰手尚未可知?!狈蛾枃@道:“咱們的身家性命,都放在了秦逍的身上,此番他若敗了,咱們也不會有什么好下場,所以無論如何,咱們要不惜一切代價鼎力相助?!敝钢渥拥溃骸斑@就是咱們給秦逍備下的厚禮,只要這兩只箱子交到秦逍手中,杭州的局勢便可能扭轉(zhuǎn),所以咱們眼下要做的,便是不惜一切代價保住這兩只箱子?!?/br> 毛易之點(diǎn)頭道:“大人的意思,下官明白了。只是……安興候既然醒悟過來,知道這兩只箱子會給他帶去不小的麻煩,下官以為他一定會搶在秦少卿之前將這兩只箱子拿走?!?/br> 范陽神情嚴(yán)峻,道:“咱們這邊盡力拖延,就看秦少卿是否能及時趕到了?!弊叩酱斑叄崎_窗戶,背負(fù)雙手,望著庭院青翠院景,喃喃道:“只盼這位秦少卿不要讓江南失望!” 毛易之并沒有說錯,傍晚時分,神策軍的人如期而至。 神策軍大將軍左玄機(jī)是三品云麾將軍,雖然只是三品,但統(tǒng)領(lǐng)衛(wèi)戍京都的精銳兵馬,地位自然是不言而喻。 神策大將軍之下,設(shè)有兩名中郎將,分別是懷化中郎將和歸德中郎將,這都是正四品武職。 喬瑞昕便是其中的歸德中郎將,亦是此番神策軍先鋒營僅次于安興候的大將。 帶隊前來刺史府的便是喬瑞昕。 喬瑞昕同樣也是宦官出身,頭戴布冠,帶著數(shù)百名全副武裝的神策軍官兵抵達(dá)刺史府的時候,夕陽西下,已經(jīng)是傍晚時分。 喬瑞昕自然不會直接沖進(jìn)刺史府,而是令人先行通稟,很快便有人出來回道:“刺史大人身體不適,無法見客,還請中郎將見諒。大人有令,等身體好轉(zhuǎn),會親自去拜見侯爺?!?/br> “刺史大人不必起身?!眴倘痍啃Φ溃骸氨緦⒅皇欠蠲o范刺史傳幾句話,我到床前探望就好?!边@一次卻并不客氣,只帶了兩名隨從直接進(jìn)了刺史府,刺史府侍衛(wèi)攔也攔不住,急急過去稟報。 喬瑞昕見到范陽的時候,范陽果然一臉憔悴地躺在床上,欲要起身,喬瑞昕已經(jīng)上前攔住,笑道:“不要起來,侯爺聽聞刺史大人一直病著,特命我前來探望,大人身體可好些?” 今日范陽親自去城西孫家阻止抓人,此事當(dāng)然早就傳到安興候那邊,喬瑞昕此刻卻似乎完全不知道范陽起身過,范陽自然知道這家伙是在演戲,既然要演戲,當(dāng)然一起演,有氣無力道:“有勞侯爺掛念,年紀(jì)大了,這一把老骨頭是越來越不中用了?!?/br> “侯爺令我送來一些補(bǔ)品。”喬瑞昕示意隨從將禮盒放在桌上,揮手遣退,一臉笑容道:“老大人可以保重身體。” 范陽靠在床頭,感激道:“讓侯爺費(fèi)心了,請將軍轉(zhuǎn)告侯爺,身體好一些,立刻去拜見?!?/br> “侯爺奉旨前來平叛,雷霆手段,誅滅三大世家,讓杭州之亂胎死腹中?!眴倘痍康溃骸安贿^杭州的亂黨實(shí)在不少,這些天侯爺日夜不眠,揪出了大批的亂黨?!?/br> 范陽點(diǎn)頭道:“有侯爺坐鎮(zhèn),神策軍平亂,杭州定然是平安無事?!?/br> “老大人,侯爺是個謹(jǐn)慎小心的人?!眴倘痍繃@道:“抓捕的囚犯之中,有人喊冤枉,這讓侯爺很是憂心。你也知道,查究亂黨,逮捕要犯,都是由知府衙門出面,侯爺擔(dān)心這些案子之中會不會出現(xiàn)什么紕漏,真的有人是受了冤枉,為此心中焦慮?!笨粗蛾栄劬Φ溃骸八院顮敍Q定,要調(diào)閱案卷,親自審查,如果真的發(fā)現(xiàn)其中有冤案,定然是要翻案的?!?/br> 范陽不動聲色,道:“理當(dāng)如此。” “因?yàn)榇耸?,侯爺先前已?jīng)請了長史沙德宇前去商議,本來也要找知府毛易之前往,但卻不見毛易之的蹤跡?!眴倘痍烤従彽溃骸八邪讣木碜?,都在知府衙門,不見毛大人,那些卷宗自然也不好調(diào)過去。侯爺派人去了知府衙門,聽說毛大人將那些卷宗已經(jīng)裝箱,送到了刺史府這邊,毛大人如今也在刺史府,所以侯爺令我探望老大人之后,順便將毛大人和那些卷宗一起帶回去。” 范陽猶豫一下,才道:“毛知府在這邊?老夫并不知道?!?/br> “或許是老大人身體不好,下面的人沒有稟報?!眴倘痍亢Φ溃骸安贿^很多人都看到毛知府帶著箱子進(jìn)了刺史府,這一點(diǎn)是千真萬確,不會有錯。大人若是不知,我自己在刺史府找他就好。” 范陽知道此事肯定是瞞不住,干脆道:“先前有人似乎來稟報過,老夫迷迷糊糊,也沒有聽清楚。毛知府將案卷送過來,倒也不是奇怪的事情,老夫以前就交代過,審訊要案,事關(guān)生死,不可輕易定罪。這一次牽連的人太多,毛知府肯定也是擔(dān)心其中有紕漏,這才將案件送到刺史府,想必是讓刺史府這邊核查一番?!?/br> 喬瑞昕笑道:“如此甚好。老大人現(xiàn)在患病在榻,審核案件自然不能在辛勞您,剛好侯爺對此事也十分重視,正好讓我將卷宗和毛大人帶回去。” “將軍,按照大唐律,這應(yīng)該不合適吧。”范陽緩緩道:“侯爺此番領(lǐng)兵前來,是要剿滅叛軍,按照大唐律,領(lǐng)兵大將實(shí)際上是沒有資格過問刑案之事,即使是侯爺,也不例外。老夫知道侯爺一番苦心,不想出現(xiàn)冤假錯案,但這些事情,還是由刺史府這邊自行處理就好。老夫雖然身體不好,但沙長史和毛知府都有審案之權(quán),讓他二人將這些案件仔細(xì)審查便可,萬不可因?yàn)檫@些案件耽誤了侯爺?shù)拇笫??!?/br> 喬瑞昕面不改色,搖頭笑道:“老大人錯了。這些案件都涉及到叛黨,神策軍平叛,這些也是包含在其中的?!?/br> “照將軍這樣說,朝廷也就不必設(shè)六部了?!狈蛾柕恍Γ骸皩⒈亢托滩亢隙橐?,豈不更好?兵事與刑事自古以來就不是一回事,軍法和國法也不可能混為一談。”頓了頓,盯著喬瑞昕眼睛道:“而且朝廷已經(jīng)派了更合適的人選來處理杭州刑名之事,侯爺那邊就不必多慮了。” 第761章 理由 喬瑞昕面上的笑容漸漸斂去,問道:“老大人所說的合適人選,不知是誰?” “喬將軍何必明知故問。”范陽淡然一笑:“大理寺少卿秦逍已經(jīng)抵達(dá)杭州,難道喬將軍不知?大理寺是帝國最高的法司衙門,大理寺少卿亦有巡案之責(zé),此番他來到杭州,杭州的這些案件,正好交由他審核,合乎國法,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 喬瑞昕笑道:“看來老大人早就有了打算?!?/br> 范陽也是笑道:“京都法司衙門來人巡案,老夫身為杭州刺史,自然是盡力配合。這些案卷暫時就保存在這里,等秦少卿入城之后,正好可以直接交給他?!?/br> “侯爺猜到刺史大人會這樣做。”喬瑞昕嘆道:“可是老大人這樣做,只怕是后患無窮?!?/br> “哦?” “刺史大人,如果這些卷宗沒有問題,那自然是千好萬好??墒侨绻@些案件多有紕漏,刺史大人可想過后果?”喬瑞昕緩緩道:“這些案件都是杭州知府衙門定罪,也是那位毛知府帶人親自去逮捕,神策軍或囚或殺,也是履行平亂之責(zé)。但知府衙門定罪的這些案件,若其中有紕漏,你這位刺史大人恐怕也難逃失察之罪吧?” 范陽頷首道:“不錯,真有問題,老夫當(dāng)然有失察之罪。不過老夫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有了問題,自然會向朝廷領(lǐng)罪。” 喬瑞昕微一沉吟,終是道:“所以刺史大人是鐵了心要和侯爺為難?” “喬將軍言重了?!狈蛾枔u頭道:“老夫豈敢與侯爺為難?就算有十個膽子也是不敢的。所作所為,也只是恪盡職守而已?!?/br> 喬瑞昕并不多言,從懷中取出一份文書遞了過去,范陽有些疑惑,伸手接過,掃了兩眼,神色驟變,盯住喬瑞昕,冷聲道:“喬將軍,你這是什么意思?” “這是林宏的供認(rèn)狀?!眴倘痍繃@道:“刺史大人在杭州為官三年,從林家手上索取的錢財高達(dá)十一萬兩,此外城北一處大宅院,也是刺史大人向林家索要。聽說宅子里還豢養(yǎng)著數(shù)名女子,都是林家為刺史大人從各地搜羅的美女,林家在這幾個女人身上花費(fèi)的銀子也不是小數(shù)目。”目光變得犀利起來:“收取賄賂豢養(yǎng)歌姬其實(shí)不是什么大事,但刺史大人和林家走得這么近,林家又是江南之亂的匪首,若說大人沒有任何謀反之心,說出去那是誰也不信?!?/br> 范陽盯著喬瑞昕眼睛,忽然大笑起來。 喬瑞昕皺起眉頭,范陽抖了抖手中的狀紙,笑道:“喬將軍,軟的不行,要和老夫來這一手嗎?無妨,其實(shí)這也在老夫的意料之中。不過老夫是杭州刺史,怎么說也算是朝廷要臣,要給老夫定罪,不但需要三法司一起審理,還需要圣人的御批。喬將軍手中的刀要?dú)⒗戏蚝苋菀?,可是沒有圣人御批定罪,直接殺了老夫,不知道圣人會如何想?大唐十八州的刺史們又會怎樣想?” 十八州刺史,俱都是帝國的封疆大吏,自大唐開國以來,刺史獲罪被砍腦袋的自然也是不少,但沒有經(jīng)過三法司審理,沒有天子御批,倒是誰也無法給刺史定罪。 安興候固然地位尊貴,手中又握有神策軍精兵,但想對范陽動手,也不得不考慮后果。 若是沒有圣人定罪,擅自處置杭州刺史,必然會讓天下震動,各州刺史也勢必人心惶惶,圣人好不容易穩(wěn)下來的帝國局面,也將會前功盡棄。 喬瑞昕沒有想到這老頭子竟然是個硬骨頭,頗有些意外,緩緩站起身,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請刺史大人多多珍重了?!痹俨粡U話,轉(zhuǎn)身便走。 等喬瑞昕離開,杭州知府毛易之才從后面鉆進(jìn)來,見范陽一臉凝重,小心翼翼道:“大人,看來他們還是有所顧忌?!?/br> “顧忌是有的?!狈蛾柨嘈Φ溃骸翱墒抢戏蜃越穸螅埠拖暮罴医Y(jié)下了大仇,能否善終,也是未知之?dāng)?shù)了?!笨聪蛎字?,問道:“那些案卷可藏好了?” “大人放心,已經(jīng)藏好?!泵字⒖痰溃骸俺前才d候有膽子派兵闖進(jìn)刺史府,在府中挖地三尺搜找,否則他們拿不走卷宗。他們對大人有顧忌,只要安興候沒有發(fā)瘋,那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派兵闖進(jìn)刺史府?!?/br> “發(fā)瘋?”范陽冷笑道:“依老夫之見,那位安興候已經(jīng)瘋了?!蹦抗馍铄?,喃喃道:“他們沒有拿走卷宗,安興候肯定不會就此罷休,老夫只擔(dān)心他們還會想出其他的手段來?!?/br> 毛易之擔(dān)憂道:“沙大人還在他們手中,秦少卿尚未入城,大人,是不是要派人出城催一催秦大人,讓他趕緊過來,多耽擱一分,就多一分兇險?!?/br> “不必去催,公主能讓他過來,自然是信得過他,咱們也要信得過他。”范陽向窗外望過去,見到天色已晚,輕聲道:“如果我猜的沒有錯,秦大人應(yīng)該正在找一個理由入城?!?/br> “理由?”毛易之詫異道:“他是大理寺少卿,入城巡案,這個理由還不夠?” 范陽淡淡笑道:“安興候在城中殺了那么多人,秦逍恐怕已經(jīng)覺得他瘋了。他自然可以隨時入城,可是城中都是安興候的人,他總要為自己的安危考慮?!?/br> “秦少卿擔(dān)心安興候會對他動手?” “這個可能并非不存在。”范陽道:“換做是我,入城之時,也要帶上兵馬?!?/br> 毛易之皺眉道:“城中有神策軍,安興候不可能讓秦少卿帶兵入城?!?/br> “所以秦逍雖然已經(jīng)在城外,卻遲遲沒有入城。”范陽平靜道:“不過他自然不會按兵不動,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想領(lǐng)兵入城的對策了?!遍]上眼睛,也不再說話。 夜朗星稀,已經(jīng)是子夜時分。 趙別駕負(fù)責(zé)刺史府前后門的守衛(wèi),不讓任何人進(jìn)入,刺史府前后門都是緊閉,而且調(diào)了刺史府的兵士把守,不過趙別駕卻始終心神不寧,晚上也睡不著,呆坐在院子里。 如果不是事關(guān)家族的生死存亡,他實(shí)在不愿意與夏侯家成為敵人。 但如今的局勢,已經(jīng)沒有選擇的余地,無論愿不愿意,只能堅定地與此時大人站在一起,只盼能夠渡過這一劫。 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沉重而無禮,這讓趙別駕赫然變色。 “什么人?”早有兵士沉聲喝道。 “神策軍抓捕刺客,打開門!”外面?zhèn)鱽砺曇簟?/br> 趙別駕皺起眉頭,道:“抓刺客怎么抓到刺史府來?豈有此理?!?/br> “再不開門,便是窩藏刺客。”外面?zhèn)鱽砝渚曇簦骸昂顮斢辛?,?wù)必要將刺客抓捕歸案,趕緊打開門?!?/br> 趙別駕心下驚駭,此刻甚至已經(jīng)有人撞門,趙別駕一面令人去稟報范陽,知道這幫神策軍霸道得很,若是不開門,只怕真要被他們撞開,令人開了門,便見到數(shù)名身著甲胄的兵士正站在門外,兵士后面,一人長身而立,正是傍晚時來過一趟的歸德中郎將喬瑞昕。 門外的街道上,黑壓壓的一片,少說也有數(shù)百兵士,有人舉著火把,火光之下,這群人一個個如狼似虎,面目兇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