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的武人，還是會選擇成為王公貴族達官貴人府上的護衛(wèi)，除此之外，能夠成為世家富賈院里的侍衛(wèi)，對武人來說也不失為一個很好的選擇。

    錢家是蘇州第一世家，能夠被錢家看中雇為侍衛(wèi)，當然也是不許武人夢寐以求的事情。

    紅蜘蛛雖然愛好獨特，不過身手了得，三年來跟隨在錢歸廷身邊，盡心護衛(wèi)，也是讓錢歸廷很滿意。

    但今日他陡然間明白，紅蜘蛛顯然不只是普通的武人那么簡單。

    紅蜘蛛雖然是錢歸廷近身護衛(wèi)，但許多機密之事，錢歸廷當然不可能向紅蜘蛛透露，而一個稱職的近身護衛(wèi)，也是絕不可能打探主子的秘密。

    紅蜘蛛只是含笑看著錢歸廷，并不說話。

    錢歸廷身體猛地一震，想到什么，吃驚道：“你……你也是昊天的人？”

    “二公子終于想明白了?！奔t蜘蛛微笑道。

    錢歸廷顯出怒色：“昊天竟然在我們身邊安插眼線？”

    “不要怪昊天?！奔t蜘蛛平靜道：“昊天將賭注押在江南，又怎可能不處處小心？二公子其實也不用太擔心，三年來，我向昊天奏報，全都是夸贊你們的好話。不過你們借刀殺人，害死黃陽，昊天知道，定然是震怒?！?/br>
    錢歸廷眼角抽動，冷笑道：“喬勝功兩面三刀，他說是受我指使，有何證據(jù)？”

    “二公子不必和我爭辯，我能理解二公子和老太爺?shù)男乃??！奔t蜘蛛微笑道：“錢家在蘇州的地位無與倫比，可是一旦起事，黃陽卻騎在你們頭上，蘇州會眾到時候都以他為首領，你們錢家也不得不拜倒在黃陽腳下，如果只是受些委屈，你們或許還能忍受，可是如果錢家失去對蘇州的控制，你們是萬萬不能接受。所以干脆借刀殺人，將黃陽鏟除，如此一來，蘇州會眾由錢家統(tǒng)帥，錢家在蘇州的地位自然是無法撼動?！?/br>
    錢歸廷眸中顯出殺意，緩步后退。

    “二公子想要殺人滅口？”紅蜘蛛笑道：“你們已經(jīng)害死黃陽，如果連我也要殺，昊天是絕不可能容忍你們錢家繼續(xù)存活下去。這三年我一直跟在你身邊，如果我突然死了，你覺得昊天不知道是你們所為？”

    錢歸廷冷笑道：“江南世家與昊天合作，只是各取所需，你當真以為江南七姓會怕了昊天不成？江南七姓榮辱與共，如果昊天真敢對錢家下手，其他六家絕不會袖手旁觀。而且蘇州王母會已經(jīng)掌握在我們手中，昊天又怎敢輕舉妄動？”

    紅蜘蛛用一種憐憫的神情看著錢歸廷，嘆道：“二公子，出了門，這些話千萬不要說一個字。你太不了解昊天了，我可以用我的人頭向你保證，如果昊天真的想要取你們父子的性命，他讓你們今晚死，你們就絕對活不到明天?！?/br>
    錢歸廷笑道：“紅蜘蛛，你也不必危言聳聽。青州之亂，前任昊天不也是死在唐軍的手下？千萬不要將他說的無所不能，就像天上的神仙?！?/br>
    紅蜘蛛盯著錢歸廷，顯出奇怪的表情。

    “為何這樣看我？”那種眼神就像是將錢歸廷當成白癡，這讓二公子很是不舒服。

    紅蜘蛛嘆道：“二公子，你難道以為當年死在青州的昊天將軍，真的是昊天將軍？”

    這話有些拗口，但錢歸廷好歹立刻聽出要點，皺眉道：“這話什么意思？”

    “如果當年昊天真的死在青州，你覺得短短十年時間，王母會能夠東山再起？”紅蜘蛛搖頭道：“苦?？梢运溃内た梢酝?，但昊天卻永生不死。王母會只有一個主人，那就是昊天，他又怎會死？”

    錢歸廷吃驚道：“難道……當年死在青州的昊天是假的？”

    紅蜘蛛笑道：“只要昊天不死，王母會就永遠不會消失。昊天當年在青州開創(chuàng)王母會，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游戲，他知道青州王母會成勢之后，必然會被朝廷圍剿，所以他只是想借助青州之亂，看看這個游戲有哪些破綻和漏洞。有了教訓，東山再起之時，就可以少犯很多錯誤。”頓了頓，聲音輕柔：“青州王母會敗局已定，昊天當然不會再有留戀，早就脫身而去，被殺的昊天，只不過是小小的替身。”

    錢家雖然早就加入王母會，但錢歸廷卻是第一次知道如此隱秘之事，臉上變色。

    “這就像養(yǎng)一條狗，一開始不知道如何豢養(yǎng)，等那條狗死了，重新再養(yǎng)一只，自然就會熟練得多。”紅蜘蛛笑盈盈道：“二公子，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錢歸廷倒吸一口涼氣，只覺得后背發(fā)毛：“青州幾萬條人命，在昊天看來，只是一場游戲？”逼視紅蜘蛛：“那么江南對他來說是什么？是不是他可以隨時拋棄的一條狗？”

    “如果江南這條狗變成一條狼，昊天不會拋棄?！奔t蜘蛛平靜道：“可是如果江南自己不爭氣，只是一條無用的狗，最后自身難保，又有什么不可以拋棄？昊天會不會拋棄江南，不在昊天，而在江南世家自己爭不爭氣?！?/br>
    錢歸廷雙拳緊握，冷笑道：“你將這些告訴我，就不怕昊天殺了你？”

    “這并不是什么秘密?！奔t蜘蛛淡淡道：“二公子剛才說過，江南世家和昊天合作，不過是各取所需而已。你們謀害黃陽，奪取蘇州王母會的控制權，已經(jīng)背叛了昊天，那么昊天如果有朝一日拋棄你們，同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微笑道：“你們江南世家有的是銀子，可是沒有兵馬，利用王母會聚集人心兵馬，而昊天也需要你們的財力來起兵，這樣的合作，乃是天作之合。”聲音陡然一寒：“可是只有主人殺狗，卻不曾見過狗咬主人，二公子，昊天可以拋棄江南，但江南卻不能背叛昊天，這個道理你們不懂?！?/br>
    紅蜘蛛這話直接將江南世家稱呼為狗，錢歸廷惱怒至極，厲聲道：“你找死！”

    “黃陽被害，昊天即使懷疑是你們所為，但暫時還沒有確鑿證據(jù)，所以不會對你們下手。”紅蜘蛛緩緩道：“可是我若死在這里，昊天絕不會容忍你們對他的褻瀆和背叛?！?/br>
    錢歸廷嘴唇動了動，沒有說話。

    他固然不知道昊天究竟有多大的實力，但能夠成為王母會的主人，昊天當然有著深不可測的實力。

    “我方才說過，二公子不必太擔心。”紅蜘蛛臉上又浮現(xiàn)笑容：“我并沒有打算將你們設計害死黃陽的真相稟報昊天，只要我不說，然后封住那張嘴，昊天就永遠拿不到證據(jù)證明是你們害死了黃陽?！?/br>
    錢歸廷有些意外：“你是昊天的人，為何……為何不稟報？”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奔t蜘蛛笑盈盈道：“老太爺和二公子從來都不是小氣的人，我跟隨二公子這幾年，二公子也沒有虧待過我。所以我相信，我將此事隱瞞下來，二公子一定會讓我的忠誠得到更大的回報?！?/br>
    錢歸廷凝視著一臉笑容的紅蜘蛛，片刻之后，忽然也笑起來，道：“紅蜘蛛，我欣賞你，不只是因為你的武功，還有你的聰明。我喜歡聰明人，更喜歡忠誠于錢家的聰明人，所以你可以放心，你的忠誠，將會得到你難以想象的回報?！?/br>
    “如此就多謝二公子?！奔t蜘蛛站起身：“我現(xiàn)在就帶人往杭州去，如果追上秦逍和麝月，我可以將麝月活著帶回來，但秦逍只能是人頭回來?！?/br>
    錢歸廷微笑道：“如果真的追上他們，秦逍由你處置，帶著麝月回來，已經(jīng)足夠讓你擁有難以想象的賞賜。”

    “只是二公子不要忘了。”紅蜘蛛平靜道：“你指使喬勝功向官府透露太玄觀，此人如果不死，就是后患。所以要不要殺他，二公子自己可以想想?！痹俨欢嘌裕⑽⒁恍?，從錢歸廷身邊走過。

    第652章 公主的鄉(xiāng)下日子

    麝月從睡夢中驚醒的時候，已經(jīng)是黃昏時分。

    可怕的噩夢讓麝月赫然坐起身，光潔飽滿的額頭上已經(jīng)是冷汗直冒，等發(fā)現(xiàn)只是一個夢，這位傾國傾城的公主殿下才松了口氣。

    “怎么了？”一道身影閃進屋內(nèi)。

    麝月臉色有些蒼白，見到秦逍沖進來一臉關切，搖搖頭：“沒事，就是……沒什么?！毕虼巴饪戳艘谎?，見得已經(jīng)是黃昏時分，蹙眉道：“什么時辰了？”

    “我也不清楚，不過你從早上睡到現(xiàn)在，看來真的是太累了?！鼻劐行Φ溃骸爸形缇妥龊昧瞬?，本想叫你起來，可是看你睡得挺香，就沒叫你。”

    麝月神色有些不自在，略有一絲惱怒：“我睡著的時候，你進屋了？”

    “沒有進屋?！鼻劐兄肋@位公主外表看起來雖然嬌媚，但卻是個冷美人，外媚內(nèi)冷，若是告訴她自己之前無聊的時候盯著她的蜜桃臀兒看了半天，這大美人只怕要從床上跳下來和自己拼命，一臉誠摯道：“我就在房門口看了一眼，其他時間除了燒菜，就是在村子里巡邏，保護公主的安全。”

    清秀的面容，真摯的表情，麝月眉頭舒展開，微點螓首：“辛苦了?！?/br>
    “公主，你等一下?！鼻劐谐鲩T去，很快，就端著兩只殘破的瓦罐進來，剛一進門，麝月便聞到了一股讓人食欲大震的香味往鼻子里直鉆，宮中珍饈美味多如牛毛，卻從沒有讓麝月有過如今這樣的食欲。

    秦逍直接將瓦罐放在木板床上，麝月看了一眼，只見兩只瓦罐中，一只里面是燒雞，另一只里面卻是鮮美的魚湯。

    麝月喉嚨動了動，卻還是一副鎮(zhèn)定自若的樣子，問道：“你去捕魚了？”

    “村邊的池塘里有魚。”秦逍遞給麝月一雙筷子，笑道：“我好不容易抓了兩條，公主，那池塘的水非常清澈，里面的魚很干凈。”

    麝月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誰嫌棄不干凈了？”接過筷子，卻還是很矜持，沒有立刻動筷子，見秦逍站在床邊，猶豫一下，終是沖著對面使了個眼色，秦逍何其聰明，立刻明白，也不客氣，正要脫鞋上床，麝月已經(jīng)道：“不用脫了，就這樣將就?！毙南肽愣甲吡撕脦滋?，沒脫鞋那臭襪子的味道就傳出來，真要脫了些，我也別再吃東西了。

    秦逍呵呵一笑，上床在麝月對面盤膝坐下。

    “你的筷子呢？”麝月見只有自己一雙筷子，有些奇怪。

    秦逍道：“我不用筷子，公主先吃，待會兒我直接用手就成。”指著燒雞道：“用筷子戳來戳去，沒有拿手撕著吃痛快?！?/br>
    麝月也是盤膝坐著，盡量不讓受傷的腳底板觸碰東西，即使如此，坐姿也依然十分優(yōu)雅。

    “你打點水來，我要洗手?！摈暝路畔驴曜?。

    秦逍一怔，但馬上下床出去，很快端了一只破舊的木盆進來，里面盛著清水，知道麝月行走不便，直接端到床邊，麝月洗了洗手，秦逍放下木盆，自己也洗了洗，再次坐到麝月對面。

    “不用筷子了?！摈暝驴粗吖蘩锝瘘S的燒雞，食指大動，也不再裝作矜持：“你撕給我?！?/br>
    秦逍哈哈一笑，道：“這就對了?！鄙焓炙合乱恢浑u腿，遞給麝月，麝月接了過去，秦逍撕下一只雞翅膀，有滋有味吃起來，麝月見他已經(jīng)開動，也不再客氣，雖然還竭力保持一個公主應有的端莊，但幾口下去，也是狼吞虎咽。

    “公主在宮里這樣吃過燒雞嗎？”秦逍吃的嘴角冒油。

    麝月?lián)u頭道：“宮里也有燒雞，不過我不喜歡，用餐的時候，會有宮人將雞rou切成小塊，而且宮里也不允許用手去抓。你當宮里和民間一樣，可以隨心所欲？身在宮中，吃穿住行都有皇家規(guī)矩，若是稍有不對，有專門的宮人在旁邊啰嗦?！?/br>
    “你是公主，也有人敢說你？”

    “自大唐立國開始，就有宮廷女官專門負責約束宮中的言行舉止?！摈暝碌溃骸斑B圣人身邊都有宮人提醒舉止，更何況我一個公主?！?/br>
    秦逍笑道：“我還以為做了公主就可以無所顧忌，原來你也要守規(guī)矩。”

    “很好笑嗎？”麝月瞪了秦逍一眼，“不許笑?！?/br>
    秦逍憋住笑，看著麝月那張千嬌百媚的俏臉，忽然扭過頭，“噗”的一聲笑出來。

    麝月氣惱道：“不許笑，你再笑……再笑……！”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現(xiàn)在落魄至此，根本奈何不了秦逍。

    秦逍抬起手，指了指麝月嘴角，麝月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蹙眉道：“什么？”忍不住抬手往自己嘴角摸過去，才發(fā)現(xiàn)一小塊雞皮黏在嘴角，這時候才明白秦逍為何會憋不住笑，一時間面紅耳赤，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

    堂堂公主，何曾在臣子面前有過如此丟人的場面。

    可是這小子真的在看笑話，盯著自己的臉看。

    如果手邊有一把刀，麝月恨不得一刀劈過去。

    “我以前經(jīng)常這樣?！鼻劐谢貞浲拢骸懊看纬噪u的時候，要是太餓了，狼吞虎噎，就有雞皮黏在嘴角……！”

    麝月拿著還沒有吃完的雞腿，深呼吸，豐滿挺拔的酥胸起伏了一下，凸顯了公主應有的偉岸規(guī)模，抬起手，向門外指了指：“滾！”

    “我還沒吃飽呢！”

    “讓你滾，趕緊！”

    麝月鳳目凌厲。

    秦逍呵呵一笑，下床出了門。

    村民們離開之后，村子冷清無比，此時天色已經(jīng)黑下來，秦逍卻是十分警覺，他知道這里并不是安全之地，時刻都要地方有人摸過來。

    繞著村子轉(zhuǎn)了一圈，確定安全，這才回到屋里，剛進屋，就聽麝月叫道：“秦逍，你過來！”

    秦逍估摸著自己轉(zhuǎn)了一圈，麝月也該吃完了，進了屋里，只是天色一黑，屋里沒點燈，一片昏黑，只看在麝月的身形輪廓坐在床邊。

    “你去哪了？”

    “在村子轉(zhuǎn)了一圈，提防有人過來。”

    麝月猶豫一下，才道：“從現(xiàn)在開始，你呆在這里，什么地方也不要去。”

    秦逍一怔，詫異道：“可是晚上睡覺怎么辦？公主就寢，我總不能還留在這屋里。”

    “這個……！”麝月想了一下：“你去找些干草鋪在地上，晚上就睡在這里。”

    “公主，這不大好吧？”秦逍心想不久前才將我趕出去，現(xiàn)在竟然讓自己晚上睡在同一個屋里，這轉(zhuǎn)變實在有些大：“那邊還有一間房，我去那邊睡就好。你放心，晚上我睜著眼睛睡覺，沒有人能靠近你。”

    麝月急道：“這是本宮的命令，不得違抗?！?/br>
    “不是小臣違抗公主的命令，我是擔心今晚和你睡在同一個屋里，等回到京都，你拿今晚之事找我麻煩，說我褻瀆公主，到時候我有口難辯啊?！鼻劐袚u搖頭：“恕小臣不敢造次。”

    麝月似乎更是氣惱，好一陣子沒說話，秦逍輕聲道：“公主若沒有別的吩咐，我收拾一下就出去了？”

    “那……能不能找一盞燈，在屋里點一盞燈？”麝月語氣甚至帶著一絲懇求。

    秦逍立刻道：“公主，咱們可還在王母會的追殺中。你在這里點燈，是怕人不知道村里有人？萬一被人瞧見有燈火，摸過來怎么辦？”

    “你不留下來，又不點燈，那……那我怎么辦？”麝月惱道。

    秦逍有些迷糊，道：“公主，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