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風華 第371節(jié)
潘維行鎖著眉頭道:“海玄吩咐董源找機會刺殺老夫,要讓蘇州陷入混亂,他們這樣做的目的是什么?難道他們想要趁亂生事?” “大人平時并沒有和董家接觸太多,上次去董家,還是大人剛剛來蘇州上任的時候,董家設宴為大人接風,大人給了他面子。”馬興國道:“此后就從不曾往董家去過?!?/br> 潘維行嘆道:“老夫身為蘇州刺史,一州父母官,吃的是朝廷的俸祿,如果和蘇州的豪紳太過親密,難免會被人說閑話?!?/br> “所以董源想要找機會刺殺大人,并不容易。”馬興國道:“此番秦少卿和陳少監(jiān)前來蘇州,錢家剛好擺下酒宴,邀請了城中有名望的士紳,董源自然是不想錯過這千載難逢的良機。董家與錢家一直都有交情,對錢家宅邸的格局,董源了如指掌,安排刺客潛入錢家,并非難事,一旦刺客得手,那么董家正好嫁禍給錢家,讓所有人以為是錢家一手策劃,而董源不但完成了海玄交給他的任務,還能全身而退,擺脫干系?!崩浜咭宦暎溃骸斑@姓董的還真是狡詐?!?/br> 潘維行微一沉吟,看向坐在一邊一直沒吭聲的秦逍二人,問道:“兩位有何看法?” 從錢家出現(xiàn)刺客至今,秦逍二人雖然都參與其中,卻又并不是十分主動,似乎這件大案在蘇州發(fā)生,還是先由蘇州的官府自行處理為好。 秦逍沉默了一下,才道:“馬長史說的并沒有錯,如果董源是受苦海將軍指使,要刺殺大人引起蘇州的混亂,那么這樣做一定有其目的所在,很可能是趁蘇州混亂之際在蘇州為禍。董源被劉統(tǒng)領殺了,得不到口供,海玄是何人,如今身在何處,咱們一時還不清楚,卻是我們眼下要查清楚的事情?!?/br> “王母會的人從來都是藏頭露尾,這苦海將軍既然是王母會重要的人人物,行跡自然是更為隱秘。”潘維行撫須道:“沒有任何線索的情況下,要找尋海玄,著實不易。” 馬興國卻忽然想到什么,道:“大人,這樣說起來,我忽然想起先前發(fā)生的殺人案。太湖盜一行人恰好是在這個時候入城,是不是和此事有些關系?” “今日酒宴,是老夫今早決定,太湖盜那時候早已經(jīng)入城?!迸司S行搖頭道:“董源沒有未卜先知之術,事先并不知道我們會在錢家設宴,他也是今日臨時得到邀請,安排刺客也肯定是在得到邀請之后,老夫相信太湖盜這個時候入城,和這件事情并無什么直接的干系?!?/br> 馬興國低聲道:“大人,這海玄之中,有一個玄字,令狐玄的名字中,也剛好有個玄字……!” “太牽強?!迸司S行擺手道:“蘇州名字里帶玄字的不在少數(shù),總不能名字里有這個字就是王母會的人?令狐玄雖然不把官府放在眼里,但也不能說他就是王母會的人,興國,沒有證據(jù),也不能冤枉了好人。” 陳曦忽然開口道:“老大人,太湖盜是不是與王母會有關,咱們確實無法斷定,不過太湖喬勝功還在知府衙門,是否可以派人審訊,哪怕是嚴刑拷打,從他嘴里問出董源是否與他們有關系,如果他能招供和董源甚至王母會有牽連,那么馬長史的判斷很可能是正確的,所謂的海玄,有可能就是太湖盜令狐玄?!?/br> 馬興國點頭道:“大人,陳少監(jiān)言之有理,下官現(xiàn)在就去知府衙門,提審喬勝功?!?/br> 潘維行想了一下,才向陳曦道:“陳少監(jiān),紫衣監(jiān)的審訊手段天下無雙,喬勝功是太湖盜的人,這幫人剽悍得很,未必能輕易招供,不如麻煩陳少監(jiān)與馬長史一同審訊,如果今晚能審出結(jié)果,老夫這邊也能盡早布局安排?!?/br> 陳曦猶豫一下,才道:“審訊還是由馬長史來審,我可以在背后協(xié)助,如果喬勝功確實死不招供,到時候我再親自刑訊,大人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迸司S行知道紫衣監(jiān)的厲害,這位少監(jiān)大人既然同意出手相助,要從喬勝功口里審出口供,未必是什么難事。 秦逍卻已經(jīng)站起身,拱手道:“老大人,陳少監(jiān)陪同馬大人去審訊,下官就不湊熱鬧了,刑訊不是下官所擅長。” “如此也好?!迸司S行道:“今日本是想為你們接風洗塵,誰知道會發(fā)生此事,倒是讓二位受驚了。秦少卿,你早些歇息,如果有什么結(jié)果,這邊會告訴你?!?/br> 秦逍也不多言,拱手退下。 第608章 大先生的懲罰 秦逍回到客棧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半夜時分。 進房之后,點上燈,也沒有洗嗽,直接合衣躺在床上,雙臂枕在腦后,腦中卻是若有所思。 聽得外面?zhèn)鱽磔p輕的敲門聲,秦逍立刻從床上跳起,尋思著難道是蓉jiejie前來和自己碰頭,上前打開房門,還沒說話,那人已經(jīng)閃身進入房內(nèi),低聲道:“關門!” 秦逍聽出正是唐蓉聲音,歡喜不已,急忙關上門,回轉(zhuǎn)身來,只見唐蓉已經(jīng)摘下了斗笠,一雙美眸正看著自己。 燈火之下,蓉jiejie嬌艷如花,婀娜多姿的曼妙嬌軀裹在了黑色的披風里面,但卻依然掩飾不住她的麗質(zhì)天生。 秦逍上前,便要將唐蓉抱入懷中,唐蓉卻是輕靈避開,白了秦逍一眼,低聲道:“不許亂動,坐下說話。”見秦逍有些失望,卻是伸出纖纖玉手,握住了秦逍的手腕,拉到桌邊坐了下。 這客棧在蘇州頗為有名,上房不多,價格昂貴,但寬敞得很,秦逍入住之后,定了兩間上房,陳曦的房間與自己這邊還隔了些距離。 “你一直等著?”秦逍剛回客棧進房躺下,唐蓉便如約而至,秦逍知道應該不會這么巧,而且已經(jīng)是大半夜,客棧的大門已經(jīng)關上,自己方才也是叫門才進來。 唐蓉看著秦逍,目光柔和,似乎是想看清楚秦逍臉上每一根線條,輕聲道:“等了兩個時辰,我在這里定了一間客房,就在你旁邊,聽到你這邊有動靜,便知道你回來了?!?/br> 秦逍在無間當鋪的時候,就在自己所住客棧以及客房的房號告訴了唐蓉。 “讓jiejie久等了。”秦逍抬起另一只手,握著唐蓉的手,許久不見,舍不得放開。 唐蓉見秦逍一臉柔情,卻也是心中暖融融一片,輕聲問道:“天亮之前我要趕到當鋪,在這里只能待兩個時辰。” 對久別重逢的二人來說,兩個時辰當然短的不能再短。 “是不是當鋪的人一直監(jiān)視你?”秦逍皺眉道:“你是當鋪的掌柜,他們難道還敢監(jiān)視你?” 唐蓉幽幽道:“我告訴過你,無間當鋪的主人是大先生,這種黑市當鋪的掌柜,只是負責做生意,很多事情由不得我做主?!?/br> “那日你突然消失,是被大先生的人找上了?”秦逍問道。 唐蓉微點螓首:“白靜齋已經(jīng)識破了我是他身邊的jian細,我繼續(xù)留下去,沒有任何意義,而且……他很可能會對我下手。”看著秦逍,略帶一絲歉意道:“那日和你一同出門,就是想找尋機會和大先生的人接頭,告訴他們我已經(jīng)暴露,接下來該如何應付?!?/br> 秦逍苦笑道:“我還以為你是喜歡我,所以陪我一起逛街?!?/br> “那……自然是有的?!碧迫厝崧暤溃骸昂湍阍谝黄鸸浣?,自然也是開心的?!彪S即壓低聲音道:“白靜齋身邊有高手,那日出門,我就已經(jīng)被他們盯上,好在大先生的人輕松應付了他們?!?/br> 這一點秦逍倒是知道,唐蓉失蹤后,白靜齋就說過,他安排的人被秘密收拾,現(xiàn)在看來,確實是大先生的手筆。 “大先生安排你入關?” “是?!碧迫氐溃骸叭腙P之后,因為我辦事不利,暴露身份,大先生便罰我到蘇州當鋪擔任掌柜,負責當鋪的經(jīng)營,三年之內(nèi),都必須待在蘇州?!?/br> 秦逍皺起眉頭,知道這就相當于幽禁。 “那大先生可知道,白靜齋暗中早就與樊子期勾結(jié),密謀除掉西陵另外兩大世家,甚至害死黑羽將軍,擁護李陀占據(jù)西陵?”秦逍神情嚴肅。 唐蓉搖頭道:“大先生是否知道,我不能確定,但這么多年我跟在白靜齋身邊,竟然沒有發(fā)現(xiàn)他和樊家有勾結(jié),此人心術之深,確實是讓人害怕。李陀稱帝,樊子期成了西陵國相,白靜齋卻還是躲在后面,這些人的圖謀,很可能不只是西陵?!?/br> 畢竟是無間當鋪的掌柜,當鋪里售賣各類消息,西陵如此大事,唐蓉作為當鋪的掌柜,當然不可能不知道。 “對了,蓉jiejie,你身子現(xiàn)在好些了嗎?”秦逍關切問道:“還有沒有發(fā)作?” 秦逍說的當然是千夜曼羅之毒。 當初紅葉送給秦逍兩瓶血丸,預感發(fā)作之前,服下血丸,便可以迅速壓制住寒毒,秦逍也正是靠著血丸挺過一段時日,后來遇見唐蓉,才知道蓉jiejie同樣中了寒毒,而且從蓉jiejie口中知曉,那寒毒是源自一種叫做千夜曼羅的毒花。 唐蓉中毒的來源很清晰,是被大先生逼迫服毒,但秦逍體內(nèi)寒毒從何而來,秦逍卻是一無所知。 秦逍將半瓶血丸送給唐蓉,自己留下一瓶,一開始每隔一段時間還需要服下血丸,但隨著修煉【太古意氣訣】,內(nèi)功逐漸深厚,寒癥發(fā)作的間隔時間卻是越來越長,突破三品之時,一個月也就發(fā)作一次,等到突破了四品,這一個月甚至都難得出現(xiàn)一次。 為此秦逍心下著實歡喜,猜測修煉了道家的【太古意氣訣】之后,可能真的對抵御寒癥有奇效,只不過寒癥卻并沒有因為品階的突破而徹底消失,這也讓秦逍猜測,是否突破到五品六品,擁有常人無法企及的身體,寒癥便可自行消失。 唐蓉雖然貌美聰慧,卻并非習武之人,體內(nèi)含毒自然不可能消失。 秦逍關切之情溢于言表,唐蓉心中感動,輕聲道:“在西陵的時候,你給我的藥丸用盡,回到關內(nèi)之后,大先生的人詢問過那段時間我沒有解藥是如何應對,我只能告訴他們是飲酒抵御,他們沒有想到你也有寒癥,更想不到你身上有解藥,所以也就相信了。如今大先生還和從前一樣,每個月會派人送兩次解藥,而且直接送到當鋪,當鋪里有三人都服下過大先生的寒毒,必須要用解藥解毒。” 秦逍尋思看來那大先生并非是以德服人,控制手下的辦法就是迫使其服下毒藥,爾后用解藥作為控制的手段。 不過聽唐蓉所言,倒也不是誰都有資格服下毒藥,那些普通的下屬連服下毒藥的資格都沒有。 “對了,別老說我,你怎么到了蘇州?”唐蓉看著秦逍,柔聲道:“西陵出事后,我一直擔心你的安危,聽說宇文家出了事,奉甘府城被叛軍所占,我更是慌張,就怕你出事??墒且幌肽銠C敏過人,而且武功了得,真要遇到危險,肯定能夠渡過難關,現(xiàn)在看來,我還是有先見之明?!?/br> “原來我在jiejie心中如此了得?!鼻劐行Φ溃骸拔髁昱褋y后,我就和韓都尉一起去了京都……!”當下便將去往京都之后的大致說了一遍,宇文承朝的事情自然不好透露,便是和秋娘有了夫妻之實,此刻也不好說出來。 “整肅大理寺后,按照大理寺的規(guī)矩,要出來巡視地方案件,所以我就選了江南。”秦逍輕聲道:“誰知道你竟然也在江南,早知如此,我早早便該過來?!?/br> 唐蓉聽得秦逍之事,成熟美貌的俏臉上滿是驚詫之色,沉默了一下,凝視著秦逍,幽幽嘆道:“你和我撒謊了。” “???” “你到江南,肯定不只是巡案那么簡單?!碧迫乜粗劐醒劬Γ骸澳惝攋iejie我很傻嗎?你昨晚去當鋪,手上拿了當鋪的票號,取走了那只匣子,大先生定下的規(guī)矩,客人存在當鋪的物件,我們確實不能打開,可是我猜想那匣子里面的東西一定不簡單。那匣子在當鋪里存放了多年,存放匣子的時候,你還在西陵,所以你肯定不是匣子的主人?!?/br> 秦逍尷尬笑了笑,唐蓉繼續(xù)道:“昨晚和你一起去當鋪的那人,是不是紫衣監(jiān)的人?” 秦逍詫異道:“你看出來了?” “他的胡子是粘上去的?!碧迫剌p笑道:“就算別人看不出來,難道我還看不出來?” 秦逍這才想到,唐蓉本身就是個善于潛伏之人,他在白靜齋身邊多年,雖然最后被白靜齋識破,但大先生當年既然能派她去西陵,自然是對唐蓉的能力十分賞識。 陳曦的化裝手段并不弱,但在素來謹慎小心而且善于觀察的唐蓉眼中,自然是很容易被看穿。 “你從京都來,那人粘著假胡子,原本肯定是沒有胡須?!碧迫剌p聲道:“他那般年紀,若是普通人,不至于一絲胡須也沒有,粘了假胡須,自然是掩飾他宦官的身份?!?/br> 秦逍嘆道:“jiejie的眼睛不但美,而且慧眼如炬,不錯,他確實是紫衣監(jiān)的人?!?/br> “如果只是巡案,紫衣監(jiān)的人為何會跟在你身邊?”唐蓉幽幽道:“紫衣監(jiān)的人跟著大理寺的人跑到江南來,自然不簡單?!彪S即道:“不過你若是不方便說,就不要說給我聽,今晚過來,我只是瞧瞧你,問得多了,你還當我是在向你打聽情報。” 秦逍笑道:“你若真的想打聽情報,只要問我,我知道的告訴你就是?!鳖D了一下,才輕聲問道:“其實我倒想向jiejie打聽一些消息。” “我是當鋪掌柜,只要你銀子足夠,我知道的事兒都會和你交易?!睙艋鹬拢豭iejie美貌的臉龐白里透紅,風情無限:“來,小家伙,你想知道什么?” 秦逍低聲問道:“jiejie可知道王母會?” 唐蓉點頭道:“知道,而且蘇州城內(nèi)就有王母會的人?!?/br> 第609章 龍?zhí)痘ue 秦逍詫異道:“你知道?” “本來我不該說?!碧迫孛理崆闊o限,輕聲道:“看在你將那香囊一直帶在身上的份上,這個消息我免費送給你。其實在兩個月前,有人去當鋪,向當鋪打聽王母會的消息?!?/br> 秦逍身體一震,立刻問道:“當鋪有王母會的情報?” “大先生的勢力無孔不入,我相信大先生肯定掌握了王母會的情報?!碧迫匦忝嘉Ⅴ荆骸暗钱斾佊胁簧俳?,其中一條便是不與任何人交易王母會的情報,而且當鋪里也確實沒有王母會的檔案?!?/br> 秦逍皺眉道:“我聽說當鋪消息靈通,許多別人不知道的消息,當鋪里都能買到。” “確實如此。”唐蓉微點螓首,“不過當鋪確實不交易王母會的情報,那人失望而去?!?/br> 秦逍道:“那jiejie怎么知道蘇州有王母會的人?” “那人到當鋪的時候,是我親自接待?!碧迫亟忉尩溃骸奥犓恼Z氣,確信蘇州城內(nèi)有王母會的人,但是他卻并不確定有多少人,他與當鋪交易,讓我們提供王母會在蘇州城內(nèi)的具體情報。蘇州城如果有王母會的窩點,就必然有頭領,他需要我們拿出準確的名字。我拒絕之后,他很是失望,看起來十分憂慮?!?/br> “他是誰?”秦逍追問道。 唐蓉嘴唇微動,沒有發(fā)出聲音,猶豫了一下,才苦笑道:“當鋪的第一條戒令,便是不能透露客人的身份,一旦違背,便會遭受萬蟲噬心的懲罰?!?/br> 秦逍一怔,心想這懲罰還真是殘酷,那大先生看來真不是什么好人。 “我知道你既然詢問王母會的消息,對你來說一定很重要?!碧迫赜挠牡溃骸盀榱四悖乙膊粦秩魏螒土P。” 秦逍只知道大先生神秘莫測,此人可說是手眼通天,雖然此刻只有自己和唐蓉,唐蓉也甘愿冒險將那人的名字告訴自己,但他卻不想讓唐蓉心中有壓力,搖頭道:“你不要告訴我,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只點頭或者搖頭?!?/br> 唐蓉美眸一亮,微笑點頭。 “那人是蘇州人,而且住在蘇州城內(nèi)?” 唐蓉點頭。 “他是否是蘇州很有名望的人?”秦逍問道:“在蘇州城內(nèi)提起此人,幾乎所有人都知道。” 唐蓉想了一下,微點螓首。 “他是蘇州第一世家錢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