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走？”秋娘有些黯然，輕嘆道：“白衣以書為伴，在京都沒有什么朋友，更沒有可以說話的人，好不容易遇見你，和你無話不說，如今你又要走了，他……他一定很舍不得?！?/br>
    秦逍很想問你舍不舍得，但這話自然是萬不能問出口，微微頷首道：“我也舍不得顧大哥……和你，不過京都不是我該留下的地方。顧大哥喜歡書，這是好事，讀書明理，他有這個愛好，別人羨慕都來不及。臨別之前，我只是想讓你們以后能過的好一些，秋娘姐，你千萬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更不是施舍，這一次進京，你和顧大哥幫了我許多，沒有你們，我未必能活著離開京都，所以……只是想向你們表示一番心意?！?/br>
    秦逍這話倒是肺腑之言。

    顧家姐弟生活拮據(jù)，以顧白衣的性情，并不擅長經(jīng)營人事，升官發(fā)財可能是沒什么指望，姐弟二人如果沒有改變，也就只能一直這樣拮據(jù)下去。

    秦逍現(xiàn)在最不缺的就是銀子，懷揣幾十萬兩銀子，無論走到哪里都是有錢人，他知道如果直接送銀子，顧家姐弟肯定不會接受，而且有可能讓顧家姐弟誤會，覺得是看輕了他們。

    所以他思來想去，卻是準備在離開之前，盡量以自己的力量改善一些他們的生活環(huán)境。

    “我也知道你的意思?！鼻锬锷裆珳睾?，平靜道：“我們和你相識，也是緣分，你要走了，白衣舍不得，但你是男人，總有自己的前程?，F(xiàn)在雖然過得拮據(jù)，但心里舒坦，不欠任何人的，我和白衣也喜歡這樣的生活，你是否明白？”

    秦逍微一沉吟，終于道：“秋娘姐既然這樣說，我就不多說什么了。你現(xiàn)在可有空閑，我?guī)闳ヒ粋€地方？”

    “去……去哪里？”秋娘疑惑道。

    秦逍笑道：“你相信我就是，跟我來?！眳s是伸手握住了秋娘手腕，出了門，走到黑霸王邊上，這才松手，翻身上馬，伸手給秋娘道：“上來！”

    秋娘搖搖頭，看著高大的黑霸王，猶豫道：“你要帶我去哪里？我……我不會騎馬?！?/br>
    “你不是要買船嗎？”秦逍笑道：“我剛好認識一個人，他手里有條船，價錢便宜，要是再不過去，只怕要被別人搶去?！?/br>
    秋娘現(xiàn)在最愁煩的就是游船的事兒，聽秦逍這樣說，清楚的眼眸兒更是發(fā)亮，正要伸手讓秦逍拉自己上馬，但想到什么，忙道：“等一下?！边^去鎖上了門，這才回來，伸出手，秦逍握住她手腕，肌膚光滑，很有彈性，用力將秋娘拉到馬背上，坐在了自己后面。

    “抱緊了，咱們趕時間！”秦逍回頭道。

    秋娘一心想著去買船，上馬之后，才意識到自己和秦逍難免要身體接觸，頓時有些尷尬，不過又想自己比他大上不少，倒也不至于太拘謹，此時最重要的是買船，只能身體前貼，雙臂環(huán)住了秦逍的腰，秦逍一抖馬韁繩，黑霸王立時長嘶一聲，沖出了院子。

    黑霸王的速度極快，秋娘只覺得耳邊呼呼生風(fēng)，更是緊張，不由緊緊抱住秦逍，只是這樣一來，整個身體貼著秦逍后背，她胸脯飽滿，秦逍只覺得兩團柔軟隨著駿馬奔馳在自己的后備上下揉動，雖然有衣物隔阻，卻能清晰地感受到秋娘胸脯的腴沃以及那驚人的彈性，之前看著就知道這美嬌娘此處甚為傲人，此時感受到它們的輪廓，才知道比之自己所見還要美好許多。

    穿街過巷，黑霸王本就是神駒，氣勢驚人，但街巷的人們驚訝的是，秦逍一身布衣，秋娘卻是一身船娘打扮，這樣兩個人，怎可能擁有如此神駿的馬匹？

    其實跑過兩條街，秋娘也意識到有些不對，自己出門的時候沒有換衣服，還是一身船娘打扮，這樣的打扮騎馬穿街過巷，必然會十分顯眼，在馬上瞧見所過之處，兩邊的人們卻是投來驚異目光，心里有些尷尬，臉頰更是發(fā)燙，只能抱著秦逍腰，低著頭，額頭擱在秦逍背上，不敢去看兩邊的人群。

    秦逍倒是不以為意，無視兩邊的人群，不過秋娘腴沃胸脯在背上擠壓滾動，卻還是讓秦逍身上有些發(fā)燙，竭力平復(fù)心境，只覺得對這樣一個勤儉善良的美嬌娘生出綺念，實在是有些不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穿過幾處民坊，終于來到一條河道邊，秦逍放緩馬速，到了岸邊一棵柳樹邊上，這才勒馬停下，微回轉(zhuǎn)頭道：“秋娘姐，到了！”

    秋娘這才抬頭，左右看了看，隨即看向河面，知道這里是饒水的一處分支，河道邊上有許多景點，在這條河道游船也不少，還沒多想，秦逍已經(jīng)翻身下馬，隨即扶著秋娘也下了馬來，指著河邊一條游船道：“你瞧瞧這條船如何？”

    那游船上有一名中年男子，見到秦逍，立刻跳上岸來，拱手道：“秦公子，你來了？”看向秋娘，卻也是深深一禮。

    秋娘有些茫然，中年男子已經(jīng)笑道：“這位娘子要買船？我手里有一條船要賣，你先瞧一瞧合不合適？若是看中了，這條船可以賣給你。”

    秋娘走到河邊，打量那條游船幾眼，回頭看向秦逍，搖了搖頭，秦逍詫異道：“不喜歡？”

    秋娘看了中年男子一眼，只是笑笑，拉著秦逍手臂走到一旁，低聲道：“這條船不是舊船，是新船，而且……而且用料極好，做工也好，你看它還有篷倉，篷倉四周還雕刻了花紋，這……這條船在船坊里最少也要二十兩銀子，我……我買不起?！?/br>
    “秋娘姐，我不大懂船，照你這樣說，這是好船？”

    “當然好了?！鼻锬锪⒖痰溃骸斑@是京都河道上最好的游船，幾百條游船中，最多也就五六條，有這樣的游船，根本不愁客人，不過一般人哪里會買這么好的船。咱們走吧，不用……不用和他說了。”

    “娘子是覺得價錢會很高？”中年男子已經(jīng)聽見，笑道：“娘子放心，這條船不貴，我保證你能夠買得起。你先看看這船上還有什么缺的，或者有什么不滿意的地方，我可以讓師傅來改造，如果沒問題，娘子給我二兩銀子，這條船就賣給你了。在下做生意童叟無欺，說話算話，開價二兩，如果你覺得還貴了，咱們還可以商量，這價格還有得談?！?/br>
    第423章 借舟

    秋娘匪夷所思道：“二……二兩銀子？”懷疑自己是不是聽差了。

    “是。”中年男子含笑道：“實在不成，還可以再便宜五錢銀子，一兩五錢是最低價，再也不能低了。”

    秋娘心存疑竇，上下打量中年人幾眼，懷疑這中年人是不是腦子有病。

    “這船……真是你的？”秋娘雖然覺得這么問很不禮貌，卻還是問出了口。

    中年男子哈哈一笑，道：“娘子是否懷疑這游船是我偷的？這一點你盡管放心，這船確實是我所有，但只要你拿出一兩五錢銀子，它就歸你了?！?/br>
    “秋娘姐，你帶沒帶銀子？”秦逍終于問道。

    “有帶有帶?！鼻锬锶〕鲎约豪C花錢袋子，只覺得如在夢中，不自禁將錢袋子遞給了秦逍。

    秦逍卻是沖那中年男子努努嘴，道：“給他一兩銀子。這位大哥，這船我們看中了，一口價，一兩銀子成交。”

    中年男子嘆了口氣，道：“既然秦公子開口了，一兩就一兩?！?/br>
    秦逍見秋娘還有些猶豫，從她手里接過錢袋子，打開來，取了一兩碎銀子遞過去，中年男子接過后，從懷中取出一份契書遞給秋娘道：“這是契書，有這道契書在手，就可以證明游船歸你所有?！钡惹锬锝舆^契書，向北邊指了指，道：“往前兩里地，就是雨石碼頭，你的游船在那邊有專門的停靠位置，我們已經(jīng)交了三年的停靠費，所以從今天開始算起，三年之內(nèi)你可以隨時將船停在那邊，不會有人找你收分文。”

    游船自然不能扛回家，在京都的河道，都會有停靠的碼頭，游船?？恐?，會有人看守，保障游船的安全，不過需要繳納停靠費，因為?？坎还潭?，所以碼頭是按天收費，每?？恳淮?，無論時間長短，都要收取兩文錢，價格倒不算貴，不過一年下來也要畫上五六百文錢，換成銀子，也要五錢左右，是許多船娘半個月的收益。

    如今雨石碼頭那邊已經(jīng)交了三年的?？抠M，便是將近二兩銀子，一兩銀子買船，對方卻交了二兩銀子的?？抠M，秋娘有些發(fā)懵。

    中年男子也不廢話，將那一兩銀子揣進懷中，拱了拱手，轉(zhuǎn)身而去。

    等中年男子去得遠了，秋娘略一思索，扭頭狐疑看向秦逍，她自然不笨，這次買船異常蹊蹺，方才還沒能明白過來，此時已經(jīng)想清楚，瞪了秦逍一眼，道：“是你搞的鬼？”

    “什么？”

    “別以為我不知道?！鼻锬镂赖溃骸澳銈儍蓚€合起伙來騙我，那人不呆不傻，看上去還很精明，這條船二十兩銀子都嫌少，他便是再蠢，也不可能一兩銀子就賣了給我。是你先付了銀子，是不是？”

    秦逍摸了摸耳朵，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秋娘又狠狠瞪了他一眼，扭腰便走，秦逍忙道：“秋娘姐，你可別生氣。我要是直接給你銀子去買，你是萬不會答應(yīng)。我打聽過，最近游船的生意繁盛起來，舊船難覓，而且水漲船高，你身上的銀子想要買一條船實在是有些困難。一條船對你和顧大哥來說，實在太重要，耽擱下去，你們的處境只能是越來越困難。”

    秋娘知道他說的是實情，嘆了口氣。

    “我沒有辦法，只能這么辦?！鼻劐械溃骸坝辛诉@條船，即使我離京，也會安心的走。”

    秋娘知道秦逍實在是一番好意，不好沖他發(fā)火，只能道：“我先前和你說了，我們不……！”

    “我懂！”秦逍立刻打斷：“你和顧大哥的為人，我很清楚。不過我和顧大哥是朋友，什么是朋友？便是在對方困難的時候幫扶一把，我之前身處困境，如果不是顧大哥，后果不堪設(shè)想，那時候他將我當做了朋友?！蔽惤锬铮吐暤溃骸澳翘焱砩衔抑屑軅?，如果不是你，我恐怕也死在大街上。你們在我困難的時候都伸出了手，如今秋娘姐遇到一點小麻煩，我伸手幫一把，難道有什么過錯？”

    秋娘低下頭，若有所思。

    這條船對顧家來說，實在是太重要，秋娘當然不可能接受秦逍一兩銀子，但這條船卻真的不知該如何拒絕。

    “這條船就當是我借給你的?！鼻劐械溃骸澳阆扔弥麓挝一鼐┑臅r候，你如果掙了銀子，自己再去買一條，這總沒有話說吧？”

    秋娘一怔，心想如果是秦逍借船，倒不是不能接受，想了一下，才道：“你說實話，怎么弄到這條船，你要不說明白，我也不借?！?/br>
    秦逍知道秋娘心里其實已經(jīng)答應(yīng)借船，只是抹不開面子，要找臺階，笑道：“那我說了，你就要收下這條船?！?/br>
    秋娘點點頭，輕嗯一聲。

    “五天前我去了船坊，找他們定了一條最好的游船?！鼻劐械溃骸拔易屗麄冊谖逄熘畠?nèi)必須交貨，而且要以一兩銀子賣給你?！?/br>
    “五天？”秋娘瞧了游船一眼，道：“這樣的游船，沒有十天半個月根本造不出來?！?/br>
    秦逍笑道：“五個白天加五個黑夜，那就是十天了?！?/br>
    秋娘看著秦逍，她蕙質(zhì)蘭心，心里清楚，如果不是出了讓船坊難以拒絕的大價錢，船坊不可能日夜趕工在五天之內(nèi)就造出這樣一條游船。

    她一時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秦逍將黑霸王的韁繩系在樹上，也不廢話，率先跳上了船，向秋娘招招手：“秋娘姐，咱們先把船停到雨石碼頭，等明天你再開工，待會兒咱們買點好酒好菜回去，等顧大哥回家后一起慶祝?！?/br>
    秋娘幽幽嘆了口氣，上了船，繞著游船轉(zhuǎn)了一圈，里里外外也細細看了一遍，越看越喜歡，本來有些煩惱的俏臉，也逐漸舒展開來，拿起船上的撐桿，在水中一點，游船便向雨石碼頭過去。

    雨石碼頭離得并不遠，進了碼頭，不過是下午時分，大部分的游船都在外做生意，稀稀疏疏?？恐鴰讞l游船，秋娘的游船一進碼頭，與其他的游船相比，鶴立雞群，頓時吸引不少目光。

    秋娘不自禁挺起飽滿的胸脯，眉宇間多少還是有幾分得意之色，只覺得此時實在是大有顏面。

    碼頭的看守人將秋娘的游船做了登記，發(fā)了船票，取船的時候可以憑借船票來取，而且如同之前那中年男子所言，這條船三年內(nèi)可以隨時停靠在雨石碼頭，不必繳納一文銅錢。

    秋娘自然也清楚，秦逍不但買了船，而且已經(jīng)幫自己交足了三年的?？抠M，心中苦笑，更多的是感激。

    ?？亢糜未狭税?，秋娘時不時回頭，就像擔(dān)心自己剛到手的船會飛了一樣。

    兩人要去黑霸王那邊，卻要經(jīng)過一條長街。

    這里是豐樂坊，也是京都城十分繁華的坊市之一，酒樓林立，但豐樂坊最有名的酒樓是慶豐樓，慶豐樓不但是豐樂坊最有名的酒樓，也是京都五大名樓之一。

    慶豐樓的西湖醋魚，據(jù)傳每一條魚都是從西湖打撈上來，然后養(yǎng)在水中，快馬加鞭送到京都來。

    所以許多官宦會時常在慶豐樓設(shè)宴。

    秦逍二人走過的這條街，正經(jīng)過飛檐畫棟的慶豐樓。

    經(jīng)過慶豐樓的時候，秋娘不自禁向里面看了一眼，但很快就收回目光。

    秦逍忽然拍了拍肚子，道：“秋娘姐，我餓了?！?/br>
    “回去我趕緊做飯?！鼻锬锩Φ?，想著今天秦逍給了自己一條船，說什么也要奢侈一回，買幾個好菜，施展手腳，給秦逍做幾道好菜。

    秦逍笑道：“等趕回家，肚子都要餓扁了。這里剛好有酒樓，咱們進去隨便吃幾口，填飽肚子再說。”

    “在這里吃？”秋娘忙低聲道：“這里很貴的，我聽說進出的都是當官的和有錢的財主，一頓下來，最少也要四五兩銀子，還聽說有人一頓飯吃了上百兩銀子也是有的，這可不是我們能進去的地方?！?/br>
    說話間，從酒樓里出來幾個大腹便便錦衣華服之人，立刻有兩輛馬車靠近過去，幾人醉醺醺地上了馬車，馬車很快離去。

    “皇宮咱們?nèi)ゲ涣?，小小的酒樓有什么不能進？”秦逍壓低聲音輕笑道：“咱們就嘗嘗這里酒菜的味道，走，咱們進去。”不由分說，便往酒樓里面去，秋娘有些無奈，見秦逍往里面去，雖然有些猶豫，卻還是跟了過去，只是走向富麗堂皇的大酒樓，還真是有些忐忑。

    好在慶豐樓倒不會因為你是布衣便不讓入內(nèi)，來者是客，秦逍帶著秋娘在一樓的一張桌邊坐下，這酒樓共有三層，一樓是散客，二樓是七八間雅室，而三樓據(jù)說是達官貴人才能上去的地方。

    秦逍一身布衣，秋娘一身船娘打扮，二人坐下后，左右不少客人看過來，很快就顯出鄙夷之色。

    這一樓的客人，許多都是文人雅客，有些則是從外地來的商賈，在這些人的眼中，秦逍和秋娘這樣的人，本不該出現(xiàn)在酒樓之內(nèi)。

    秦逍身板挺直，也不理會四周那些怪異的目光，倒是秋娘顯得有些尷尬，坐立不安，兩只手捏著自己的衣角，不敢看其他人。

    “兩位吃些什么？”小二上前來，指著掛在墻上的菜板，那是用一片片竹片制作而成，請了書法極好的文人在竹片上面寫了菜名，共有三十二片竹片，寫著慶豐樓三十二道特色菜，從上到下共計八排，每排四道菜，越在上面的菜肴，自然越是昂貴。

    秦逍還真不知道這個規(guī)矩，瞧見西湖醋魚排在第一排第一位，抬手指過去：“最上面的四道菜，全都給我來一份?！?/br>
    第424章 樓上下來個容姑姑

    店伙計一怔，頗有些詫異。

    慶豐樓的規(guī)矩，入店是客，無論是誰進來，店里都要給客人賓至如歸的感覺，絕不能有嫌貧愛富的行為。

    話雖這樣說，但慶豐樓畢竟是京都有名的酒樓，高端大氣，而且菜價昂貴，普通人路過之時只會看看，絕不可能真的跑進來用飯。

    所以像秦逍這樣的布衣進店，那是極其罕見。

    店伙計面上雖然客氣，但心里多少還是有些輕視，更何況這布衣少年還帶著一名船娘進來。

    船娘在京都人的眼中，是最低賤的一群人。

    大唐立國之后，頗為開化，等到當今圣人登基之后，宮中不但出現(xiàn)女官，而且民間對女人的約束也解開不少，至少酒樓茶肆也會有女人出入，一開始在人們眼中還有些奇怪，但時間一長，也就適應(yīng)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