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風華 第158節(jié)
甄家如果最終敗亡,還真是白掌柜一手所賜。 秦逍對白掌柜的心機自然是心生寒意,好在如今和白掌柜的立場相同,兩人的目的都是要除掉甄家,至少在目前為止,兩人的關(guān)系是友非敵,如果有朝一日兩人成為敵人,白掌柜是自己的對手,秦逍還真覺得白掌柜是一個可怕的敵人。 “動手之前,自然不能讓甄家有絲毫察覺。”袁尚羽肅然道:“舅爺說的并沒有錯,甄家也有諸多高手,狼騎實力也是不弱,一旦讓他們有了準備,到時候雙方正面相拼,即使能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咱們也會損失慘重。” 老侯爺頷首道:“尚羽言之有理。” “侯爺,屬下盡快想好對策,作出周密的部署?!痹杏鹌鹕韥?,拱手道:“此番定然要以最小的代價將甄家一網(wǎng)打盡?!?/br> 所為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袁尚羽心里很清楚,宇文家耗費重金打造白虎營,不惜代價讓白虎營成為宇文家最強的底牌,如今到了用兵之時,自己作為統(tǒng)領(lǐng),自然要一展才干,絕不可讓老侯爺失望。 此番出手,只能勝,不許敗。 秦逍心想,此番宇文家周密計劃,甄家對此自然是一無所知,他們不可能想到會有人偽造密函誣陷他們投敵叛國,所以對即將到來的厄運不可能有任何察覺。 以有心對無心,而且還是在宇文家的地盤上,甄家可算是難逃一劫。 長信侯甄華清自然會前來參加祭山,他只盼甄煜江也不要缺席,一旦動手,秦逍倒想能夠親手將甄煜江的腦袋砍下來,如此不但除去一惡,而且還能為胡屠戶一家報仇,讓那悲慘的一家人也能夠瞑目。 老侯爺年事已高,會議過后,自去歇息,秦逍本想和袁尚羽直接回營,宇文承朝卻是叫住道:“秦逍,你等一下?!庇窒蛟杏鸬溃骸案赣H賞了秦逍一處宅子,今日你們進城,正好一起去看看?!?/br> 袁尚羽笑道:“秦騎校,侯爺厚賞,你可要好好謝謝他老人家。大公子,今日我就先不過去了,回頭有空我再帶酒去賀秦騎校。”拍了拍秦逍肩頭,又向宇文承朝拱手告辭。 宇文承朝這才向秦逍笑道:“你不是要住在白掌柜隔壁,今日便讓你心愿達成?!鼻劐羞€沒有謝過,后面?zhèn)鱽戆渍乒衤曇簦骸拔揖筒碌绞悄?,這兩日隔壁宅子有人收拾,我估摸著有人要搬進去,大公子還親自過去看了以此,我雖然沒問,但心里想著,十有八九就是將那套宅子賞給你。”說話聲中,聽得滾輪子的聲音,秦逍扭頭看去,只見白掌柜坐在輪子上,那輪椅竟然自動滾動,向這邊過來。 秦逍詫異道:“這椅子還能自己滾動?” “這是父親找了高人打造?!庇钗某谐Φ溃骸按蛟燧喴蔚膸煾担凸敿矣袦Y源,學了些奇巧機關(guān)術(shù)?!?/br> 秦逍心想高人果然不少,不過這樣的椅子再好,也不值得羨慕,白掌柜雖然策劃了周密的計劃,卻也付出了一雙腿作為代價,宇文家既然耗費心思給白掌柜打造了這樣的輪椅,也就是說,短時間內(nèi),白掌柜絕無可能站起來,或許后半生也只能坐在輪椅上過日子了。 第239章 月下輕舞 白掌柜今日在侯府,秦逍本以為唐蓉也在,只是四周卻無唐蓉的身影。 “蓉兒今天沒有過來。”白掌柜見秦逍左右看了看,竟是看穿了秦逍心思,含笑道:“她身體有些不舒服,所以今日就沒讓她過來。不過大公子安排你在我隔壁,以后倒是能時常見到。蓉兒的廚藝很好,你要是有空,隨時可以到我屋里吃飯?!?/br> 秦逍笑道:“那可就太好了。掌柜的,要不我每個月給你些伙食費,以后和你搭伙就是。” “和我搭伙只怕是借口。”白掌柜似笑非笑:“你真正想搭伙的是另有其人吧?” 秦逍雖然臉皮厚,但是白掌柜這樣說,他還是覺得老臉一紅,干笑兩聲。 自有人送白掌柜回家,秦逍和宇文承朝則是騎馬到了新宅子。 宅子并不算太大,但前門后院東西廂房具備,青磚白瓦,比起秦逍在龜城的屋子,簡直是天地之別,不知道好到哪里去。 宅子里安排了兩名仆人,一男一女,年紀都不小,負責打掃煮飯,兩人進了宅子,屋里已經(jīng)點了燈火。 宇文承朝帶著秦逍在屋里轉(zhuǎn)了一圈,該有的俱都準備好,無論桌椅還是裝飾,顯然都是價格不菲,秦逍心知宇文家這是誠心要拉攏自己,誠如老侯爺所言,宇文家能有今天,那是重用人才。 自己在宇文家的眼中,顯然算得上是一個人才。 “大公子,真是太感謝了?!鼻劐械溃骸斑@么多年,我還真沒有一個真正的家,以后這里就是我的家了?!?/br> 宇文承朝搖頭笑道:“你錯了,所謂的家,從來都不是一棟房子,而是有妻有子,只要妻兒在身邊,什么地方都是家?!毕蜃筮呏噶酥?,那里是一道石墻,輕聲道:“隔壁就是白掌柜的家了,反正白掌柜都說了,你隨時可以到他家里蹭飯,他這話既然都已經(jīng)說出來,你也就不用客氣?!睖惤劐卸叺吐暤溃骸疤迫啬沁?,那還是要抓點緊,盡早讓她成為這屋里的主人?!?/br> 秦逍道:“我盡力我盡力。” “別光說不練。”宇文承朝輕笑道:“男子漢大丈夫,連一個女人都無法征服,如果去做大事?”指著那高墻道:“這堵墻你就當沒有,我聽說白掌柜晚上睡得都很早,你大可以半夜三更翻過墻頭去和唐蓉說說話,戲文里的才子佳人可都是這樣干,你要住在白掌柜隔壁,不就是為了方便?” 秦逍想不到宇文承朝竟然給自己出這樣的主意,立刻搖頭,正色道:“大公子,這萬萬不成,我不是那種人,蓉……唐蓉也不是那樣的人,我越是喜歡她,就越要敬重她,翻墻頭這種事情,以我的性情,萬萬做不出來。” 宇文承朝道:“我也只是隨口說說,該怎么做,你自己斟酌著辦。”叫道:“宋老實?!?/br> 那名男仆忙上前來,躬身垂手,宇文承朝道:“以后你們夫妻就負責伺候王騎校,和以前一樣,工錢照樣在侯府那邊領(lǐng),但你們就在這兒干活。王騎校在軍中當差,不能經(jīng)常住在這里,平日里你們夫妻就照看宅子?!?/br> 老侯爺雖然已經(jīng)知道了秦逍的身份,但對外暫時還是隱瞞秦逍的真實身份。 宋老實忙道:“是,大公子!”又轉(zhuǎn)向秦逍行禮道:“少主!”他見秦逍不到二十歲年紀,自然不好稱呼“老爺”,“少主”的稱呼倒是最為合適。 “宋老實之前在鋪子里當差,人很老實,但卻很能干,做事情井井有條?!庇钗某谐溃骸八拍镆埠芮诳?,而且廚藝很好,之前在侯府里是廚娘,各地的菜肴都能燒,父親特意將她送過來照顧你?!?/br> 宋老實不到五十歲年紀,他老婆宋氏倒是比他年輕很多,也就三十五六歲年紀,白白胖胖,不愧是廚娘,身材豐滿,這時候也已經(jīng)過來向秦逍行禮,道:“少主喜歡吃什么,吩咐一聲,粗婦都能做。” “好。”秦逍頷首笑道:“以后有想吃的,就告訴你?!?/br> 宇文承朝安頓好秦逍,也不多留,徑自離去,秦逍送出了門,回到自己的屋里,四下里瞧了瞧,心下倒還真是滿意。 房間寬敞,古色古香,秦逍忽然想起小師姑,尋思如果以她貪財?shù)男郧?,若是知道自己如今有了這樣一棟宅子,恐怕賴在這里便不會再離開。 宋廚娘似乎早有準備,沒過多久,便已經(jīng)端了飯菜過來,恭敬道:“少主,今天太晚,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么,所以隨便做了幾個拿手菜,你先嘗嘗,若是不喜歡,我再重新給你做?!?/br> 或許是侯府對廚娘的篩選十分嚴格,宋廚娘看上去干干凈凈,樣貌也還算不錯,半老徐娘,讓人看了自然不會沒有胃口。 她也算手巧,菜肴的擺放也是很有講究。 “宋姨好廚藝!”秦逍嘗了幾道菜,還真是味道不差,不愧是侯府出來的廚娘,豎起大拇指:“以后有你在,我可真是有口福了?!?/br> 宋廚娘眉開眼笑,歡喜道:“少主喜歡就好。”又道:“少主,我去給你準備洗澡水,你吃完飯就可以洗個澡,然后好好休息?!?/br> “不用不用?!鼻劐忻Φ溃骸拔掖龝鹤约簛?,不用勞煩你?!?/br> 宋廚娘忙道:“有我們在,哪里用少主動手。少主若是嫌我粗手粗腳,我小心一些,千萬不要趕我們走?!?/br> 秦逍一怔,道:“我沒有說要趕你們走???” “少主,我們會好好伺候您?!彼螐N娘道:“不瞞您說,侯府給我們發(fā)雙份的工錢,就是讓我們在這里好好伺候,您要是將我們趕了出去,那……!” 秦逍頓時明白過來,笑道:“你盡管放心,好好在這里干著就是,除非哪天你們想走了,否則我不會趕你們走?!?/br> “少主人真好?!彼螐N娘寬心下來,笑道:“您年紀輕輕,就有這么大的宅子,真是有出息。那粗婦先去給你準備洗澡水?!?/br> 秦逍知道這兩人拿工錢干活,自己若是客氣,他們反倒心里不安,點點頭:“那就有勞宋姨了?!?/br> 宋廚娘這才滿臉堆笑退下。 秦逍在龜城幾年,從來都是他伺候別人,哪里有過被別人伺候的時候,如今宇文家又是宅子又是仆人,對自己大加籠絡(luò),這自然是希望自己以后能夠效忠宇文家,為他們賣命。 他倒沒有想過真的在宇文家為奴,心想等甄家垮臺之后,自己懷里揣著幾十萬兩銀子的銀票,那還不是天下任我行。 到時候先回到龜城,找到紅葉,問清楚紅葉到底是受了誰的吩咐暗中保護自己,紅葉如果實言相告倒也罷了,如果實在不說,那自己在龜城買動大宅子,再開幾家店鋪,自然是逍遙自在。 甄家倒臺,自己在龜城也就沒有敵人,反倒是都尉府的衙差不少都和自己相熟,也不缺朋友。 忽然想到隔壁白掌柜家,唐蓉也住在里面,自己若是回到龜城,豈不是要和唐蓉分開。 當下又尋思甄家就算垮了,自己倒也不急著馬上離開,若是能夠?qū)⑻迫厝⒘?,帶著唐蓉回到龜城才是風光。 他腦中不自禁浮現(xiàn)自己騎著高頭大馬,帶著唐蓉這位大美人回到龜城,買宅子置產(chǎn)業(yè),一副衣錦還鄉(xiāng)的風光畫面,心中不自禁便興奮起來。 吃過飯,洗了澡,換了早就準備好的居家常服,渾身上下一陣輕松。 天色已晚,秦逍讓宋老實夫妻徑自去休息,自己則是關(guān)上房門練了個把時辰【太古意氣訣】,手指有戳戳點點幾十下,雖已夜深,反倒是精神抖擻,沒有任何睡意。 他出了房門,走在廊間,這才發(fā)現(xiàn)宅子里實在是太過空蕩,這宅子只住了三個人,各處便顯得空蕩蕩冷清清,還真是讓人覺得不是很舒服。 忽然想起宇文承朝的話,只覺得他所言大有道理,宅子本身不是家,只有妻子兒女在一起,那才是真正屬于自己的家。 這宅子,似乎真的還缺一個女主人。 他忍不住抬頭向東墻望過去,一墻之隔,那邊就是白掌柜的宅子。 夜已深沉,那邊也是一片幽靜。 秦逍不知道白掌柜宅子里有多少人,不過此前聽宇文承朝說過,白掌柜早就有了這處宅子,他雖然遠在兀陀,但這處宅子一直有人打掃收拾,尋思著那邊的狀況應(yīng)該和自己這邊一樣,宅子里也有宋老實這樣的家仆伺候。 月光灑落下來,秦逍卻是忍不住走到東墻根下,猶豫一下,忽地深吸一口氣,足下一躍,整個人已經(jīng)輕盈而起,探手搭在墻頭,手臂用力,整個身體已經(jīng)翻上了墻頭,蹲在墻頭上,居高臨下瞅下去,下面卻也是一處布局雅致的院子,假山花圃,不遠處有一處水池子,水池子邊上,竟然還有一處小亭子,卻是比自己這邊要秀美得多。 秦逍細看那亭子,發(fā)現(xiàn)亭柱上懸掛著一只燈籠,粉紅色燈籠泛著淡淡的光芒,石亭之中,竟然有一道身影在翩翩起舞,他在高墻上,居高臨下,距離那邊并不算太遠,而且視力了得,見得那舞蹈優(yōu)美,行云流水般,輕紗漫舞,身形輪廓不是唐蓉又能是誰? 第240章 有仇不報非君子 月色清幽,舞姿曼妙。 秦逍從沒見過唐蓉跳舞,今夜才知道,蓉jiejie竟然也是舞道高手,那身體的柔韌性當真是讓人嘆為觀止,一些動作做出來,就像身體里沒有骨頭一般,柔軟異常。 他蹲在墻頭,欣賞蓉jiejie舞姿,一聲也不敢吭。 待得唐蓉收起舞姿,秦逍才回過神來,心想蓉jiejie舞姿絕美,只是離得距離還是有些遠,若是蓉jiejie能在自己面前翩翩起舞,那才是人生快事。 唐蓉收起舞姿,卻是從地上拎起了一只酒壇,倚著亭柱坐在地上,仰首灌了一口酒,隨即望著天上的明月,怔怔出神。 秦逍更是詫異。 在兀陀之時,倒也見過唐蓉飲葡萄酒,卻從不曾見過她飲白酒。 西陵的酒比關(guān)內(nèi)要烈的多,關(guān)內(nèi)的酒味偏向清醇,習慣了關(guān)內(nèi)的酒,出關(guān)到西陵一開始飲酒,入口宛若火燒,但唐蓉一口灌下去,平靜自如,顯然是習慣了飲酒。 靠坐亭柱,對月飲酒,柔媚之中,卻又有幾分江湖人的灑脫豪邁。 秦逍以前見到的唐蓉,端莊溫柔,行事謹慎有分寸,給人一種謹守禮教的大家閨秀氣質(zhì),何曾見過唐蓉眼下這等灑脫風姿。 他出身貧寒,在龜城又混跡于市井之中,習慣于市井的江湖氣息,此時看到唐蓉的舉止,卻是愈發(fā)覺得親近。 唐蓉飲酒如水,始終沒有起身,一壇酒飲盡,卻是放在一邊,回身又從后面拿出一大壇子酒來。 秦逍皺起眉頭,他知道關(guān)外的烈酒不宜多飲,飲酒過度只會傷及身體,唐蓉酒量再好,也不過一介女流,一壇酒下去已經(jīng)是過量,若是再飲一壇,必傷身子。 他有心想下去勸阻,但自己翻墻而入,到時候唐蓉惱怒起來倒也罷了,如果驚動宅子里其他的人,那可有些麻煩。 院落之中,唐蓉卻是顯得頗有些孤單落寞。 這種滋味,秦逍當然體會過。 龜城那幾年,他幾乎都是孤獨一人度過漫漫長夜。 沒有人真正喜歡孤單,孤獨只因為有他自己的泥沼。 唐蓉跟著白掌柜在兀陀十幾年,如果有熟識的人脈,那也只是在兀陀,回到西陵,除了白掌柜,幾乎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 漫漫長夜,前途未卜,何去何從,這當然是唐蓉心中的泥沼。 秦逍當然知道她不是因為嗜酒而飲酒,只是想以烈酒來讓自己醉過去,如此可以避開心中的愁悶,只可惜戒酒消愁愁更愁,烈酒帶不去心中愁悶,只會帶來更深的寂寞。 眼瞧見唐蓉抱著酒壇又灌了一大口,秦逍一咬牙,雙臂一展,已經(jīng)從墻頭跳了下去。 唐蓉竟似乎沒有發(fā)現(xiàn)這邊的動靜,只等到秦逍走到她身邊,她才抬起頭來,燈火之下,那張漂亮的臉蛋白里泛紅,更添嫵媚,眉宇間已經(jīng)有了六七分醉意,竟然打量秦逍一番,才回過神來,道:“你……你怎么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