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風(fēng)華 第149節(jié)
哈尼孜嬌軀一震,嘴唇微動,秦逍苦笑道:“你放心,我既然答應(yīng)讓你回故鄉(xiāng),就不會食言?!眹@了口氣,道:“我只是沒有想到你竟然會下毒,也沒有想到你會利用我。” “小哥哥,我……!”哈尼孜花容變色,似乎想要辯解,但后面的話卻沒能說出口。 秦逍輕聲道:“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苦衷。其實(shí)我在汗王宮知道白狼王被毒殺的那一刻,就知道兇手是你,穆扎德也是受牽累而死。大公子他們說的并沒有錯,西夜國根本沒有膽子謀害白狼王,穆扎德也絕沒有那樣的下毒本事?!?/br> 哈尼孜目光閃動,低下頭,沉默了片刻,終于抬頭看著秦逍眼睛:“那你為何會救我出來?” 秦逍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你為什么不走?” 哈尼孜一愣。 “宴會過后,你大功告成,回到禮賓院,你有足夠的時(shí)間離開?!鼻劐械溃骸耙阅愕谋臼拢臒o聲息離開禮賓院,應(yīng)該是輕而易舉。只要你一走,我們幾乎無法辯白。” 宴會之上,接觸過牛角杯的除了白狼王,只有四人,哈尼孜便是其中之一。 如果葉赫居帶人到禮賓院將眾人帶去汗王宮,哈尼孜卻失去蹤跡,那幾乎表明兇手就是哈尼孜。 哈尼孜離開,倒霉的就只能是宇文承朝一撥人,那時(shí)候無論如何解釋,也無法洗脫哈尼孜是兇手的嫌疑,而哈尼孜一直跟在秦逍身邊,首當(dāng)其沖遭受牽累的必然就是秦逍。 哈尼孜看著秦逍眼睛,神色平靜下來,輕聲道:“我走了,會害死你。” “所以你冒險(xiǎn)留下來?”秦逍道:“因?yàn)楹ε聲B累我,所以沒有離開?” 哈尼孜點(diǎn)點(diǎn)頭,道:“我對你說過很多謊話,可是有一句話是真的,我真的愿意和你在一起?!?/br> 秦逍嘆道:“我今夜從大公子手里救你出來,就是因?yàn)槟銢]有讓我們陷入絕境,至少……你還是給了我一點(diǎn)面子?!?/br> “小哥哥……!” “你的身世,是否也是假的?”秦逍看著哈尼孜眼睛問道:“你真的有jiejie被人買為奴隸?” 哈尼孜點(diǎn)頭道:“是,我沒有騙你?!?/br> “這多少讓我心里舒服一些。”秦逍淡淡一笑道:“以后你我就兩不相欠了?!碧种钢胺剑骸澳闳グ桑 ?/br> 哈尼孜欲言又止,忽地跪在地上,道:“小哥哥,多謝你不殺我,我欠你一條命,總會還給你?!?/br> 秦逍搖搖頭,放下那袋金幣,并不多言,轉(zhuǎn)身便往客棧回去。 哈尼孜看著秦逍身影消失,眼淚再次滾落下來。 秦逍回到客棧自己屋里,心里還是有些郁悶。 他接觸的女子并不多,離開龜城之后,先是見到哈尼孜,然后遇見唐蓉,這兩人自然都是絕色佳人,但卻都是不簡單,自己或多或少都被這兩人利用。 漂亮的女人固然美貌,但日后遇見,還真是要加倍小心。 誰也不知道美麗的皮囊之下,究竟是怎樣的心腸。 自己倒了杯茶,卻是想起紅葉。 紅葉暗中保護(hù)自己數(shù)年,現(xiàn)在想來,卻是對自己最好的人,當(dāng)真彌足珍貴。 聽到敲門聲響起,秦逍以為是宇文承朝,過去打開門,卻見唐蓉站在門外,有些驚訝,淡淡問道:“你怎么來了?”轉(zhuǎn)身回到桌邊坐下。 唐蓉猶豫了一下,還是進(jìn)了屋里,轉(zhuǎn)身關(guān)上房門,到得秦逍邊上,見他杯中茶少,拿起茶壺幫他添了茶水,輕聲道:“你送她走了?” “你看到了?” “大公子自然已經(jīng)知道她是兇手。”唐蓉輕嘆一聲,在桌邊坐下:“你放她離開,大公子不怪你?” 秦逍淡淡道:“我如果瞻前顧后,之前也不會幫你?!?/br> 唐蓉苦笑道:“你應(yīng)該早就猜到她是兇手,不過她為了你,得手之后,并沒有逃離,否則咱們只怕出不了汗王宮。” 秦逍看著唐蓉,淡淡笑道:“蓉jiejie真是冰雪聰明,原來早就看穿了一切?!?/br> 他尋思宇文承朝和蓉jiejie都看透真相,只怕可敦心里也早有數(shù),只是大局為重,為了利益,只能掩蓋真相,倒是讓西夜人成了替死鬼。 “不過白狼王遇害,西陵的局勢便將愈發(fā)嚴(yán)重。”唐蓉輕聲道:“可敦是想扶持自己的兒子登上汗位,然后控制白狼部,但她的計(jì)劃未必能成功,白狼王活著的時(shí)候,納律生哥還會忌憚,如今孤兒寡母,根本不是納律生哥的對手?!?/br> 秦逍似乎對此并不感興趣,問道:“蓉jiejie過來,只是要和我說這些?” 唐蓉嘴唇微動,終是沒有說話,只是道:“你早點(diǎn)歇著吧?!逼鹕硪?,秦逍忽然輕聲問道:“你以后準(zhǔn)備怎么辦?” “什么?” “你跟在白掌柜身邊,只是為了得到名單,然后控制西陵門閥在兀陀苦心經(jīng)營多年的人脈?!鼻劐械溃骸叭缃癜渍乒窈湍愣家匚髁辏啥厝绻麩o法控制白狼部,唐人市重建遙遙無期,甚至兩邊的貿(mào)易又要中斷,如此一來,你想完成自己的任務(wù),更沒有多少機(jī)會?!?/br> 唐蓉重新坐下,幽幽道:“如果大先生不能派人及時(shí)與我聯(lián)絡(luò),我恐怕也撐不了多久。” 秦逍立時(shí)想到,唐蓉有寒疾在身,之前在唐人市的時(shí)候,一直有人給她提供解藥,如今已經(jīng)斷了聯(lián)絡(luò),自然得不到解藥,眼下沒有發(fā)作,只因?yàn)樽约航o她的血丸壓制了寒癥。 但血丸的作用也就能撐上十天八天,時(shí)效一過,寒疾也將隨時(shí)發(fā)作。 白掌柜雙腿被廢,作為白掌柜的義女,唐蓉就不得不在白掌柜身邊伺候著,可是那寒疾說來就來,一旦當(dāng)著白掌柜的面突然發(fā)作,后果必然不堪設(shè)想。 唐蓉其實(shí)已經(jīng)陷入了極其兇險(xiǎn)境地。 第224章 離間 秦逍道:“宇文家如果知道你是臥底,你可想過后果?” “他們自然不會讓我活下去?!碧迫氐?。 秦逍點(diǎn)頭道:“我勸你回到西陵之后,在他們發(fā)現(xiàn)之前,盡快離開。你在白掌柜身邊潛伏十幾年,從十幾歲的少女到今日,也算是功勞赫赫,計(jì)劃無法進(jìn)行下去,形勢所迫,大先生自然也不會怪你?!?/br> “沒有大先生的吩咐,我不能擅作主張離開白掌柜。”唐蓉低聲道。 秦逍身體微微前傾,湊近唐蓉,唐蓉略往后縮了縮,秦逍皺起眉頭,伸手指向她勾了勾,唐蓉一怔,眸中劃過一絲惱意,猶豫一下,卻還是湊近秦逍,低聲問道:“怎么了?” “你雖然沒有得到名單,卻做了一件大事。”秦逍輕聲道:“我雖然不清楚內(nèi)容,但僅此一件事,足以讓大先生為你祛除身上的寒疾,你盡管去找他?!?/br> 唐蓉微微變色,蹙眉道:“你說什么?” “蓉jiejie,你真當(dāng)我幼稚?”秦逍輕嘆道:“那兩封信函,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蓉花容失色,失聲道:“你……你說什么?” “為何提到那兩封信,你就變了顏色?”秦逍笑道:“我本來還只是懷疑,現(xiàn)在算是確定了?!?/br> 唐蓉咬了一下嘴唇,問道:“你確定什么?” “乞伏善書房下面的密室,那兩封密信真的很蹊蹺?!鼻劐心抗饫渚⒅迫匮劬Γ骸叭豭iejie,你告訴我,那兩封信是否真的一直藏在那密室之中?有沒有可能……是有人故意放在里面,然后故意發(fā)現(xiàn)?” 唐蓉美眸之中劃過駭然之色。 “你不用著急?!鼻劐休p笑道:“我既然當(dāng)時(shí)沒有說破,現(xiàn)在自然也不會輕易告訴大公子?!鳖D了頓,才問道:“你告訴我,你為何要偽造密函?那兩封信里面,究竟寫的是什么?千萬不要否認(rèn),否則我一生氣,嘴巴就把不住門?!?/br> 唐蓉看著秦逍眼睛,呼吸微促,苦笑道:“你……你真的很可怕?!边@話就等若是承認(rèn)那兩份信是偽造。 “果然如此?!鼻劐邪櫭嫉?。 唐蓉起身走到門邊,輕輕打開門,探頭向外面瞧了瞧,確定附近無人,這才關(guān)上門,走近過來,眸中竟然帶著乞求之色:“我求你,這件事情,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特別是宇文承朝,否則……否則一切努力就都付諸東流。” “付諸東流?”秦逍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偽造的密函,落款是誰?” 唐蓉欲言又止,秦逍嘆道:“蓉jiejie,你說我如果去直接找宇文承朝,詢問他那封信到底寫的是什么,他有多大可能會告訴我?” “長信侯甄華清!”唐蓉終于吐出一個名字。 這一次卻是輪到秦逍大吃一驚,失聲道:“你……你說是誰?”話聲剛落,唐蓉已經(jīng)伸出玉手捂住秦逍的嘴巴,哀求道:“小祖宗,求你小點(diǎn)聲音,被人聽到可了不得。” 秦逍壓低聲音:“你說……你說那封信落款是長信侯甄華清?甄郡的那位老侯爺?” 唐蓉微點(diǎn)螓首:“不錯。那兩封信,可以證明甄華清暗地里與乞伏善有聯(lián)系,無論是行文還是字跡,都可以以假亂真,宇文家得到那兩份密信,也一定相信是出自甄家之手?!?/br> 秦逍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唐蓉會以偽造的密函誣陷甄家。 若說之前他還對唐蓉存有芥蒂,此時(shí)知道真相,心下大是歡喜,只覺得唐蓉終于做了一件讓自己舒心的事兒。 他在這世間最大的仇敵,那自然是甄家莫屬。 甄煜江令人燒死胡屠戶一家,又重傷孟子墨,甚至將自己的逼的逃離龜城,他心中對甄家自然是恨之入骨。 雖然殺死了甄煜江的走狗郎申水,但卻沒能殺死甄煜江,胡屠戶一家的仇自然還沒能得報(bào)。 秦逍知道甄家的勢力太大,自己能逃過他們的追拿就不錯,想要再去刺殺甄煜江,那比登天還難。 這時(shí)候聽得唐蓉設(shè)計(jì)陷害甄家,那是比吃了蜂蜜還要甜,心情大好,此時(shí)看唐蓉愈發(fā)覺得這女人順眼。 唐蓉見他笑容古怪,哪里知道他與甄家的仇怨,疑惑道:“你……你怎么了?” “沒什么沒什么?!鼻劐行χ吐暤溃骸叭豭iejie,那密函里到底是什么內(nèi)容?莫非是證明甄家與乞伏善暗中勾結(jié)?嘿嘿,勾結(jié)敵國,那密函若是被朝廷拿了去,甄家就要倒大霉。” 唐蓉道:“你倒是聰明,信里的內(nèi)容,確實(shí)是甄家與乞伏善勾結(jié)之辭,不過這兩封信交給朝廷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秦逍奇道:“那是為何?” “雖然得了兩份密函,而且可以以假亂真,但朝廷只憑這兩份密函,還是無法給甄家定罪?!碧迫剌p聲道:“甄家大可以說是有人偽造,除了這兩份信函,也沒有其他證據(jù)證明甄家私通敵國。” 秦逍有些失望:“那倒也是。既然沒有用,交給宇文家又有什么用處?”想到那日宇文承朝看過信后,臉色極是難看,問道:“那信里到底寫了什么?” “用不著朝廷收拾甄家,宇文家就足以?!碧迫刈旖莿澾^一抹淺笑:“那第一封信的內(nèi)容,是甄家向兀陀稱臣,承諾兀陀有朝一日破關(guān)而入的時(shí)候,甄家將聚集兵馬,協(xié)助兀陀人兩面夾擊另外兩大門閥?!?/br> 秦逍吃驚道:“若當(dāng)真如此,另外兩家可就大禍臨頭了?!?/br> “宇文承朝看到了第二封信的內(nèi)容,便會覺得甄家已經(jīng)與兀陀達(dá)成了協(xié)議?!碧迫剌p聲道:“兀陀人承諾吞并西陵之后,將會封甄華清為西陵王,由甄華清治理整個西陵?!?/br> 秦逍豎起大拇指道:“蓉jiejie這一招真是高明得很。為了封王,出賣其他兩家,卑鄙陰險(xiǎn)至極,難怪大公子看了臉色那般難看?!彪S即微皺眉道:“蓉jiejie,大公子相信密函的內(nèi)容是真,宇文老侯爺會不會相信?西陵是大唐的疆域,甄家當(dāng)真有膽子敢勾結(jié)兀陀人作祟?” 唐蓉輕笑道:“其實(shí)西陵三姓這些年已經(jīng)是心中惶恐。當(dāng)年大唐與兀陀苦戰(zhàn),三大門閥覺得兀陀人會取勝,暗中已經(jīng)與兀陀人有聯(lián)絡(luò),做好投靠兀陀的準(zhǔn)備,所以袖手旁觀,雖然后來幫了唐軍,那也是因?yàn)槌⒊兄Z將西陵交給三大門閥?!鳖D了頓,神色變得冷峻起來:“三姓門閥心里都清楚,當(dāng)年朝廷雖然信守承諾,但三大門閥也因此與朝廷有了仇隙。” 秦逍微微點(diǎn)頭,卻是心里明白。 西陵門閥在最危急的時(shí)候,袖手旁觀,這已經(jīng)讓朝廷大為震怒,此后更是與朝廷談條件,取得了西陵的控制權(quán),朝廷因?yàn)樾蝿菟?,答?yīng)了西陵門閥,但從那一刻起,朝廷已經(jīng)將三大門閥寫在了叛臣的名單上。 “他們都很清楚,投向大唐,朝廷很可能會秋后算賬?!碧迫乩湫Φ溃骸巴犊控M尤?,也未必能得到兀陀人的信任,他們左右為難,日夜惶恐?!?/br> 秦逍道:“兩面為難,所以甄家出賣其他兩姓,當(dāng)作投名狀投靠兀陀,宇文老侯爺就會相信?!?/br> “正是。”唐蓉道:“那兩封密函的目的,不是為了讓朝廷收拾甄家,只是讓三大門閥決裂,你現(xiàn)在明白了?” 秦逍笑道:“明白。”想到因?yàn)槟莾煞庑?,宇文家已?jīng)對甄家起了殺心,心中自然是興奮不已,暗想別的事情倒罷了,但如果有機(jī)會,在這件事情上一定要推波助瀾。 他心中雖喜,但面上并不表現(xiàn)出來,問道:“蓉jiejie,那兩封信是何時(shí)準(zhǔn)備?我記著咱們那天晚上到了白狼城,次日上午便去了乞伏善的府里,只有一夜時(shí)間,你是如何偽造出兩封密信?還有,你說那兩封信無論是在行文還是字跡上,都可以以假亂真,難道你之前瞧過甄華清的書信,否則又怎可能了解他的行文和字跡?” 唐蓉欲言又止,秦逍低聲道:“你但說無妨,我絕不會讓別人知道。” “你若泄露一個字,我非要取你性命不可?!碧迫睾莺莸氐闪饲劐幸谎郏q豫了一下,才低聲道:“兩封密函,不是我偽造,是……義父所為!” 秦逍又是大吃一驚:“白掌柜?”只覺得事情真是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