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風(fēng)華 第113節(jié)
秦逍看在眼里,心想這漁網(wǎng)果然不簡單,那青色古劍自然是一把寶劍,卻無法傷及漁網(wǎng)分毫。 八名白袍人交叉換位,配合默契,動作靈活,將包圍圈縮小,兩張漁網(wǎng)或橫或豎、或平或斜,不斷變化,一看就知道是訓(xùn)練了無數(shù)次。 田鴻影長劍匹練,雖然無法損壞漁網(wǎng),但見光之中,那漁網(wǎng)一時間也兜不住他。 兩張漁網(wǎng)張開,丈許見方,要破敵陣,攻擊漁網(wǎng)毫無用處,必須要擊殺白袍人,但這八名白袍人動作靈巧,若是攻擊人,不去抵擋漁網(wǎng),很容易就被漁網(wǎng)兜住,這漁網(wǎng)的材質(zhì)太過特殊,若是被裹住,根本不可能掙脫開去。 秦逍見的田鴻影劍光匹練,心下欽佩,暗想劍谷門人的劍術(shù)果然是匪夷所思。 只是他卻不知,田鴻影此時眼前一片昏花,只迷迷糊糊看到人影閃綽,毒性發(fā)作,根本瞧不清楚周邊的情勢,完全是依靠耳朵判斷白袍人的所在。 第169章 修儒 八名白袍人身法敏捷,交錯飄忽,田鴻影數(shù)次出手,雖然劍速奇快,但那兩張漁網(wǎng)便是白袍人天然的盾牌,每次劍鋒都被漁網(wǎng)攔住。 秦逍心想這八名白袍人雖然身手了得,而且有異網(wǎng)做武器,但想要拿下田鴻影,那還真是不容易。 不見得又有兩名黑袍人無聲無息出現(xiàn),這兩人宛若狗一般,竟然是四肢著地,沖到近處,猛地?fù)]手,手中卻是拿著繩子,繩子前面是鐵鉤,兩只鐵鉤,直往田鴻影的兩只腿上勾去。 田鴻影已經(jīng)察覺事情不對,見光閃過,“叮?!眱陕?,兩只鐵鉤都被擊開,也就是這一下,兩張漁網(wǎng)左右裹過去,八人交錯一過,兩張網(wǎng)已經(jīng)將田鴻影裹住,田鴻影低吼一聲,想要掙脫,但那漁網(wǎng)卻是越收越緊,只眨眼間,田鴻影已經(jīng)被裹成粽子般,無法動彈。 尼扎目揪著自己的大胡子,哈哈笑起來,得意非常。 “大功告成。”尼扎目赫然起身,笑道:“又完成了一樁買賣,田大俠,我很感激你,自投羅網(wǎng)?!?/br> 田鴻影掙扎兩下,自知難以掙脫,安靜下來。 “你落入天網(wǎng),幫了我們大忙?!蹦嵩烤彶阶哌^去,含笑道:“我現(xiàn)在可以告訴你,要刺殺百里長舟的客人到底是誰?!?/br> 田鴻影沉聲道:“是誰?” 尼扎目點了點自己的胸口,笑道:“是我,我就是那位客人?!?/br> 秦逍和唐蓉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眸中看到錯愕之色。 “本就沒有其他客人要刺殺百里長舟。”尼扎目道:“但是有客人想要抓住你。” “什么意思?” 尼扎目笑道:“有位客人非??犊?,我們和他做了交易,開出的價碼已經(jīng)很高,可是他在原有的價碼上,還添了不少。這樣慷慨的客人,我很少見到,所以他的愿望,我一定要幫他實現(xiàn)。” “他的愿望是要抓住我?” “不錯?!蹦嵩课⑿Φ溃骸笆畮啄昵?,那個人消失,劍谷一分為三,你自己離開劍谷,開創(chuàng)天劍閣,獨成一派。要讓天劍閣主成為階下之囚,并不是容易的事情?!?/br> 秦逍有些愕然。 田鴻影是劍谷六絕之一,秦逍本以為此番他也是從劍谷而來,但聽尼扎目話中意思,田鴻影早就離開了劍谷,而且開宗立派,乃是天劍閣主。 秦逍不知尼扎目所說的“那個人”是指誰,不過劍谷似乎有過一場分裂,而且一分為三,田鴻影的天劍閣便是其中之一。 “我們查知,你十年未出昆侖,潛心劍術(shù),昆侖是你們的地盤,我自問還沒有能耐前往昆侖將你俘獲?!蹦嵩繐u了搖頭,“要讓你成為階下之囚,就只有將你引出昆侖。” “所以你派人刺殺百里長舟,而且故意留下線索,就是讓我知道百里長舟是被你們所殺?!碧秫櫽袄湫Φ溃骸澳愦_實很聰明?!?/br> 尼扎目笑道:“天劍閣主性情孤僻,朋友不多,唯一的知交,就是龍須谷的百里長舟,百里長舟被殺,你不會不管?!睋崦蠛毜溃骸爸灰榈桨倮镩L舟之死與我們斷空堡有關(guān),你一定會親自前來報復(fù)?!?/br> 秦逍這才恍然大悟,看向唐蓉,見到唐蓉神情凝重,心知這尼扎目心機狡詐,唐蓉對此人已經(jīng)存有戒備甚至是忌憚之心。 “你對我確實很了解?!碧秫櫽暗?。 尼扎目得意道:“擊敗你的對手,腦子比武功更好用。唐國有句話,叫做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不殆,這句話很好,我一直在心中膜拜。事實上,一切也如我計劃的一樣,利用百里長舟之死,你果然孤身獨劍前來報復(fù),為了今日的計劃,我花了很長時間來設(shè)計,不敢有一點點差錯?!?/br> 秦逍心想尼扎目的心機,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可怕得多。 “田大俠,不要怪罪我?!蹦嵩繌堥_雙臂:“一切都只是生意,我是個誠實的商人,與客人達(dá)成的交易,會不惜一切代價去完成?!睋]手道:“將田閣主帶下去,好好招待,等他心情平靜下來,我再和他慢慢說話?!?/br> 幾名白袍人用漁網(wǎng)拖拽著田鴻影退了下去,田鴻影卻也并不掙扎。 兩名黑袍人則是將先前那具無頭尸首和腦袋帶了下去,又有人過來見院子里的血液清洗干凈,沒過多久,一切都平靜下來,如果不是院中還有一些血跡無法清理干凈,方才的一切似乎從沒有發(fā)生過。 秦逍心下駭然,劍谷六絕之一的田鴻影,竟然在片刻之間就被尼扎目囚禁起來,這等手段,確實讓人毛骨悚然。 “對不起。”尼扎目回過身,面帶微笑:“事情已經(jīng)解決,耽擱你們的時間,真是對不起?!?/br> 他笑容溫和,可是經(jīng)過方才一幕,秦逍只覺得這胡人的笑容是那般的可怕。 “我需要知道白狼王的下落?!蹦嵩吭诎高呑?,看著唐蓉道:“你能不能提供線索?” 唐蓉?fù)u頭道:“我只知道他在唐人市出現(xiàn)過,但后來去了哪里,確實不知道?!?/br> “如果沒有監(jiān)牢的情報,我又如何去營救我的好朋友?”尼扎目皺起眉頭,“你們能不能想辦法幫我一起找到白狼王?” 秦逍一直沒有吭聲,此時終于道:“堡汗,白狼王是兀陀八王之一,在兀陀汗國地位顯貴,恕我直言,即使找到了白狼王,難道以他的地位,還會了解監(jiān)牢的情況?”淡淡一笑,不等尼扎目說話,繼續(xù)道:“大唐三十八州,每一州都有刺史,可是那些刺史對于州府的監(jiān)牢情況,應(yīng)該不會了解太多。白狼王就像大唐的刺史,又豈會知道底下監(jiān)牢的情況?我覺得要掌握監(jiān)牢的情況,最好的辦法,就是抓住管理監(jiān)牢的官員,他們對監(jiān)牢里的情況,一定是了如指掌?!?/br> 尼扎目“哦”了一聲。 唐蓉微點螓首:“不錯,堡汗,你的人來無影去無蹤,神通廣大,潛入白狼城打探監(jiān)牢的情況,應(yīng)該并不困難?!笨戳饲劐幸谎?,才道:“我們確實不知道白狼王的下落,即使知道,白狼王也未必知道監(jiān)牢的布局?!?/br> 尼扎目沉默了一下,終于道:“你們跟我來!”也不多言,起身便走。 秦逍隱隱感覺唐蓉此行未必順暢,湊近低聲道:“蓉jiejie,小心謹(jǐn)慎?!?/br> 唐蓉輕嗯一聲,也低聲道:“見機行事?!?/br> 兩人起身,跟在尼扎目身后,出了廳,左拐順著一條長廊走到底,進(jìn)入一間屋內(nèi)。 秦逍一路上都是小心提防,護(hù)在唐蓉身邊。 只是他也明白,如今身處斷空堡,尼扎目沒有其他心思還好,若真有其他心思,以他的實力,秦逍還真是無法應(yīng)付。 房間里有一扇窗戶,此時一個人正站在窗戶邊上,看向窗外,聽到腳步聲,那人才回過頭,唐蓉見到那人,失聲道:“修儒哥?” 那人見到唐蓉,臉上變色,上前兩步,驚喜道:“蓉兒!” 秦逍見這人三十出頭年紀(jì),面色有些蠟黃,樣貌平平,身材偏瘦,他稱呼唐蓉為“蓉兒”,十分親昵,立時就讓秦逍有些不舒服。 “你怎么在這里?”唐蓉驚喜交加:“我……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眼圈一紅,卻是喜極而泣。 秦逍心里更是不舒服,暗想這家伙要身材沒身材,要貌沒貌,唐蓉見到他,為何如此激動? “那天我引開追兵,躲避了數(shù)日。”修儒道:“后來前往和你約定的地方會合,可是沒有你們的蹤跡,而且……哈里木老牧人的帳篷都被燒毀,我找你不見,只能先往斷空堡來?!鄙斐鍪炙坪跸胍ノ仗迫氐氖?,秦逍身形一閃,已經(jīng)上前向那人拱手道:“你好,多多指教!” 唐蓉精明得很,看出秦逍是有意攔阻,介紹道:“逍弟,這是我義兄古修儒,修儒哥,這是……這是我剛結(jié)拜的義弟,王逍!” 古修儒打量秦逍兩眼,隨意拱了拱手,也不和秦逍多說,依然看著唐蓉道:“蓉兒,咱們能在這里見著,真是太好了。堡汗義薄云天,知道我的身份,安排我在這里,我知道你如果沒事,一定會來這邊。” 唐蓉看向尼扎目,有些狐疑:“堡汗早就知道我會來?” 尼扎目點頭笑道:“我希望你能來。” “蓉兒,堡汗已經(jīng)答應(yīng)過我,會傾盡全力營救義父。”古修儒道:“咱們有堡汗的幫助,一定能夠讓義父平安無事。對了,蓉兒,白狼王現(xiàn)在究竟在哪里,你告訴堡汗,我們盡快制定營救計劃?!?/br> 唐蓉看著古修儒,本來欣喜的神色,卻漸漸沉下去,盯著古修儒的眼睛。 古修儒見唐蓉那雙漂亮的眼眸子直直看著自己,倒是覺得有些不自在,尷尬一笑,道:“蓉兒,你……你怎么了?為何這樣看著我?” 唐蓉卻忽然向后退了兩步,手兒竟是握成粉拳,微低螓首,似乎在想著什么,古修儒皺起眉頭,片刻之后,唐蓉終于抬起頭,盯著古修儒的眼睛問道:“你怎么不問常平他們?yōu)楹螞]有過來?” “常平?”古修儒一怔,馬上道:“不錯,蓉兒,他們兩個在哪里?沒有和你在一起嗎?” “你見到我,沒有問他們,是不是已經(jīng)知道他們被害?”唐蓉冷笑道:“古修儒,原來是你,是你出賣了我們!” 第170章 背叛 古修儒變了顏色,急道:“蓉兒,你胡說什么?什么出賣了你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唐人市被燒之后,我們按照義父先前的吩咐,若有危難,可以來斷空堡找堡汗相救?!碧迫乩湫Φ溃骸拔覀冸x開唐人市,但行蹤幾次被兀陀人知道,那日兀陀騎兵追拿我們,咱們分成兩路,你說是要引開兀陀兵,而且咱們越好在哈里木老牧人那邊會合,我們擺脫了兀陀騎兵,按照約定,在哈里木老人那里等了兩天,沒有等到你,卻被兀陀騎兵趁夜偷襲。” 古修儒皺眉道:“所以你懷疑是我告密?” “從一開始,我就很奇怪?!碧迫乩湟暪判奕澹骸鞍桌峭醯教迫耸械氖虑?,十分隱秘,知道的人屈指可數(shù),當(dāng)天晚上到來,僅僅不到一天時間,乞伏善的人就到了,在唐人市到處搜尋,放火抓人,他為何就那般肯定白狼王一定在唐人市?” 古修儒嘆道:“乞伏善狡猾多端,白狼王一直與大唐商賈關(guān)系融洽,襲殺白狼王失利,乞伏善猜想白狼王躲到唐人市,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br> “白狼王手下有幾十個部族,其中有不少部族對白狼王忠心耿耿,乞伏善為何不想白狼王是去那些部族之中躲避?”唐蓉道:“之后我們離開唐人市,為何總能被兀陀人找到蹤跡?” 古修儒皺眉道:“也許他們消息靈通,又或者……是常平他二人之中有人出賣了你,為何你卻一口咬定是我?” “如果是他們出賣了我,也就不會死在兀陀人手中?!碧迫仫@出輩分之色:“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再狡辯?你出賣了我們,不但害死了常平他二人,哈里木老人一家也因為你的出賣遭受劫難,古修儒,想不到……你竟然如此卑鄙無恥?!?/br> 古修儒臉色難看,嘴唇微動,似乎要說什么,卻沒有發(fā)出聲音。 尼扎目瞥了古修儒一眼,搖頭嘆道:“看來你在她的心中并不是一個誠實的人,所以你的計劃失敗了?!?/br> 唐蓉一怔,尼扎目卻已經(jīng)笑道:“有一位客人,他和我們要做一個大交易,他需要白狼王的人頭,我們開出了很高的價碼,客人也已經(jīng)答應(yīng),所以我們要完成這樁交易,就必須找到白狼王?!?/br> 唐蓉花容變色,又是退后兩步:“你……你也是乞伏善的人?” “我不是任何人的人?!蹦嵩繌堥_雙手,面帶微笑:“我是一個等待生意上門的商人,有客人前來做買賣,我會和他們談好價錢,雙方談好,我們就會按照客人的要求,去幫他們完成心愿。” “堡汗難道忘記了山中令?”秦逍忽然道:“蓉jiejie拿來山中令,那是當(dāng)年你贈給好朋友的物事,承諾過見到山中令,會幫他做一件事情?!?/br> 尼扎目點頭道:“記得。而且我的承諾,一直都很有用?!?/br> “既然如此,堡汗為何會言而無信?”秦逍冷聲道:“和你做交易要取白狼王人頭的客人,當(dāng)然是乞伏善,乞伏善抓走了你的朋友,你卻還要和他做交易,堡汗可有是非之分?” 尼扎目微笑道:“你說的不對。斷空堡的規(guī)矩,只要客人付得起價錢,我們就不會拒絕交易。生意是生意,私交是私交,即使是我,也必須遵守規(guī)則。”摸著大胡須道:“拿到白狼王的腦袋,是斷空堡和白狼王的交易,救出我的好朋友,是山中令的情分,只要完成這兩件事情,也就不存在言而無信?!?/br> 唐蓉蹙起秀眉,尼扎目繼續(xù)道:“拿到白狼王的腦袋,將他交給乞伏善,我可以保證,乞伏善會將我的朋友安然無恙送出來,所以從結(jié)果而言,我完成了交易,也履行了山中令的承諾,并無任何違背信譽的事情?!?/br> 秦逍一怔,尼扎目這樣一說,還真是不好反駁。 “所以你們要幫助我救出好朋友,就要幫助我完成任務(wù)。”尼扎目盯著唐蓉道:“比起你的義父和那些唐國商人,難道白狼王的腦袋在你的心中更有價值?” 古修儒嘆了口氣,道:“蓉兒,不管你對我有什么誤會,義父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白狼王在什么地方,你比誰都清楚,義父讓你親手安排白狼王躲避,他現(xiàn)在在什么地方,恐怕也只有你清楚。” “那你可記得,義父被抓之前,囑咐過我們,無論如何,也要不惜一切代價保護(hù)白狼王。”唐蓉冷冷道:“乞伏善一旦真的奪權(quán),必然會成為納律生哥的馬前卒,到時候遭受到威脅的就不只是大唐的商人,而是整個西陵甚至是大唐?!?/br> 秦逍心想唐蓉這話倒是沒有錯。 白狼王因為貿(mào)易產(chǎn)生的利益,一直與大唐保持著和睦的態(tài)度,他所掌控的地盤,就在昆侖關(guān)外,兀陀汗國要入侵西陵,勢必要從白狼部族的土地上通過。 如果白狼王反對與大唐起刀兵,那么兀陀汗國的東進(jìn)勢必會受到阻擾,可是乞伏善如果掌控白狼部族甚至完全投靠納律生哥,兀陀汗國就可能隨時破關(guān)而入。 白狼王是兀陀汗國反對戰(zhàn)爭的主要力量,一旦他垮臺,汗國的反戰(zhàn)力量勢必分崩離析,如此納律生哥東進(jìn)的野心就會掃清障礙。 保住白狼王,實際上就是保住兀陀汗國的反戰(zhàn)力量,唐蓉保護(hù)白狼王,不是為了保護(hù)這個人,實際上是保護(hù)西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