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火字騎的騎校，當然回火字騎?！痹杏鹨汇叮R上明白，笑道：“是我胡涂了?！苯械溃骸皝砣?！”

    大帳外的護衛(wèi)立刻入帳，袁尚羽吩咐道：“你帶王逍去火字騎?！?/br>
    護衛(wèi)拱手領命，秦逍也是深深一禮，跟著護衛(wèi)退了下去。

    出了大帳，一陣夜風吹過來，秦逍深吸了一口氣，只覺得這世間的事情真是玄妙莫測。

    天黑的時候，自己還在馬料場切料，是白虎營最卑微的雜工。

    轉(zhuǎn)眼之間，自己竟然成為了火字騎的騎校，如果這事兒不是發(fā)生在自己身上，而是聽別人說，秦逍打死都不相信。

    “王騎校，恭喜您了?！弊o衛(wèi)在旁輕聲道：“弟兄們一直都說，那塊鎮(zhèn)虎石只怕永遠都不會有人能搬起來，不成想王騎校今日技驚四座，小的真是欽佩萬分?！?/br>
    秦逍笑道：“僥幸，僥幸！”心想如果不是小師姑幫自己突破，再加上自己服食了那么多的赤果，那塊鎮(zhèn)虎石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搬起來。

    “沒有實力，運氣屁用也沒有?！弊o衛(wèi)笑呵呵道。

    “對了，大人讓我去火字騎，聽說這白虎營除了我之外，還有三名騎校，那又是什么騎？”秦逍問道。

    護衛(wèi)道：“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動如山。這是建營的時候，老侯爺說過的話，從那時候開始，白虎營就分為四騎，分別是風、林、火、山四字騎，每騎二百人，騎校您的火字騎便是其中之一?！?/br>
    “風林火山？”秦逍立時便想起來，當年自己和鐘老頭一起生活的時候，老頭子經(jīng)常會拿出一些雜書讓自己閱讀，這風林火山好像在一本書中有記載，不過看書太雜，一時間也想不出到底出自哪本書。

    護衛(wèi)顯然也愿意和秦逍貼近關系，解釋道：“騎校，四騎的訓練重點不同。雖說四騎都會訓練騎馬射箭，但風字騎以訓練騎術為主，他們的騎兵都是騎術了得，林字騎主要訓練箭術，山字騎平日里主要訓練刀法，至于你火字騎……！”

    “火字騎訓練什么？”

    “火字騎最辛苦?！弊o衛(wèi)道：“騎馬射箭刀法，全都要訓練，休息的時間比其他三騎都要少，四騎之中，火字騎被稱為精銳的精銳?！?/br>
    秦逍無奈搖頭。

    自己運氣真是太好，四騎之中，剛好選了火字騎，兵士們訓練的時間多，也就代表自己也不可能偷懶修習。

    這幾年他在甲字監(jiān)悠哉樂哉，可說是舒服得很，如今突然要經(jīng)受如此高強度的訓練，他實在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撐得住。

    此時他異常懷念在甲字監(jiān)的幸福時光。

    護衛(wèi)對兵營顯然非常了解，一邊走一邊介紹，秦逍也逐漸明白了大致的情況。

    之前沒怎么注意，現(xiàn)在再看，士兵營地果然分成了四片，而且各騎的旗幟顏色大不相同。

    風灰、林綠、火紅、山黑。

    雖然只區(qū)區(qū)八百人，但井然有序，各營之間還有木珊欄作為界線。

    “騎校，那里就是火字騎?！弊o衛(wèi)領著秦逍走了好一段路，終于停下腳步，指著前面營地，營地木門前，豎著一面旗幟，夜里也分辨不出顏色，但秦逍卻已經(jīng)瞧見，大門里面，人影晃動，卻有一群人站在那邊。

    “騎校，小的就先告退了?！弊o衛(wèi)拱了拱手，轉(zhuǎn)身離去。

    秦逍往火字騎營地走過去，還沒到大門，里面數(shù)人已經(jīng)搶出來，距離幾步之遙，那幾人卻都已經(jīng)單膝跪倒在地，齊聲道：“屬下參見騎校大人！”

    秦逍還從沒有受過這樣的待遇，本想搶上前去扶起，但腳只踏出一步，便即停下，咳嗽一聲，道：“大家都起來吧?！?/br>
    幾人站起身，當先一人上前道：“騎校，火字騎五名隊正均已到齊，請騎校大人訓話！”幾人都是站直了身體，靜候騎校指點。

    第103章 血仇

    火字騎五名隊正畢恭畢敬站在秦逍面前，最年輕的也有三十多歲，個個都是身材魁梧，秦逍在這幾名粗壯漢子面前就更顯得文弱，心下頗有些尷尬。

    “幾位前輩不用這樣。”秦逍拱手道：“大家也都知道，我是搬起一塊石頭，本來只是想做個小兵，陰差陽錯成了騎校。我和統(tǒng)領大人說，不敢擔此重任，可是統(tǒng)領大人說軍中有軍中的規(guī)矩，不能任我胡來，所以我只能遵從軍令。”攤開手，苦笑道：“其實我就只是力氣大些，哪有資格做你們的騎校，這真的是趕鴨子上架。”

    幾名隊正互相瞧了瞧，當先那人已經(jīng)道：“騎校今日的能耐，我們都是親眼目睹。騎校，我們都是粗人，說句話你可別見怪?！?/br>
    秦逍笑道：“你盡管說，以后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就說什么，不必遮掩?！?/br>
    “我們打聽了一下，騎校入營的時候，聽說是大公子派人送過來。”那人道：“耿騎?！?，耿紹說的時候，我們還以為是大公子隨便安排個人進來，心里都還不服氣，不過聽說騎校被安排到馬料場，我們心里還有些歡喜……！”

    他還沒說完，邊上一名隊正干咳兩聲，似乎在提醒這人不要信口亂說。

    “不用提醒，沒什么不可說的?！鼻劐泻苤卑仔Φ溃骸拔液湍銈冋f，我要是看到別人任人唯親，提拔無能之輩，我心里也不舒服?！?/br>
    此言一出，本來還有些繃著的幾名隊正立時都笑起來。

    秦逍在甲字監(jiān)混了三年，那可不是白混的，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手段那是爐火純青。

    剛?cè)牖鹱烛T，秦逍知道要在這里混下去，首先便要和手底下這幾個隊正搞好關系。

    自古至今，得人心者得天下。

    大家捧你，你才能坐在高處，沒人捧，那就定然要重重摔一跤。

    這幾名隊正自然是出身寒門，而且行伍中人，心直口快，不似讀書人那般繞著花花腸子，和這些人說話，就要直來直去，越是坦誠，對方就越會將你當成自己人。

    “本來大伙兒覺得你被調(diào)到馬料場，那是理所當然?！蹦侨诵Φ溃骸翱墒墙裢眚T校大人大展身手，我們才知道人不可貌相……！”

    “老盧，胡說什么。”邊上人罵道：“騎校大人英雄年少，樣貌出眾，風度翩翩，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盧隊正一怔，明白自己說錯話，秦逍卻已經(jīng)搖頭道：“盧隊正說的不錯。我這身子太單薄，說句實話，要是在戰(zhàn)場上，敵人與我們對陣，恐怕一群人想要跑過來先殺我，為啥？容易對付啊?！?/br>
    眾人又是一陣哄笑。

    “騎校大人的本事，我們心服口服?！崩媳R豎起大拇指：“以后有騎校大人統(tǒng)領火字騎，咱們定然所向披靡?！?/br>
    秦逍道：“要不咱們進去聊？”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騎校大人已經(jīng)在門外等了半天，迅速讓開道路，盧隊正抬手道：“大人快請進！”

    進了火字騎營地，瞧見不少兵士在四周遠遠望著，有人交頭接耳，雖然聽不見他們在說什么，但秦逍極善于察言觀色，大概明白兵士們的心思。

    說話的兵士，大都臉上帶著敬服之色，聽話的士兵則是帶著懷疑。

    很顯然，方才自己在營旗下搬起鎮(zhèn)虎石，一招擊敗耿紹，這兩手已經(jīng)是將白虎營的將士們鎮(zhèn)住。

    一群兵士前去圍觀，卻也不是全營的人都跑過去。

    親眼見過的自然會對自己佩服的五體投地，沒親眼見到的則是充滿懷疑。

    數(shù)名隊正簇擁著秦逍到了營中一處帳篷，不算太大，盧隊正停下腳步，猶豫了一下，才低聲道：“騎校大人，這是您的住處，不過耿……耿紹收拾好了東西，一直待在帳內(nèi)沒有離開?！?/br>
    秦逍點點頭，知道耿紹心有不甘。

    他掀開帳門，直接走了進去，幾名隊正卻不好跟進去。

    帳內(nèi)很簡單，角落一張席子鋪在地上，有桌椅，桌上還有茶水，此刻耿紹就坐在桌邊，秦逍進來時，耿紹抬頭看了一眼，猶豫一下，終究還是站了起來，向秦逍拱了拱手。

    秦逍見耿紹兀自有不甘之色，心想你要怪也別怪我，就怪你有個好堂弟。

    要不是耿弘作祟，秦逍或許就待在馬料場撐幾個月。

    “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惫⒔B看著秦逍道：“你今夜選中我，是因為白天我怠慢了你？”

    秦逍搖頭道：“新兵入營，身體單薄，你骨子里瞧不上，這不算大錯，只能說明你以貌取人，沒有什么眼光。”淡淡一笑，走過去在桌邊坐下，道：“當然，我便再心胸狹窄，也不會因為這點破事就報復你。”

    “那你……？”

    “耿弘！”不等耿紹問出口，秦逍直接吐出名字，“你可以去問問他?！?/br>
    “耿弘？”耿紹皺起眉頭，似乎明白什么，點頭道：“我明白了。”拱了拱手，過去拎起自己的包裹，想了一下，才道：“我的盔甲太大，不適合你，剛才我已經(jīng)交代最后一件事情，讓他們?nèi)ソo你準備合身的盔甲，需要幾天時間?！币膊欢嘌?，抬步邊往帳外去。

    秦逍忽然道：“等一下！”

    耿紹停下腳步，回頭道：“還有什么吩咐？”

    “從騎校瞬間成為馬料場的雜工，你心里是不是很不甘？”

    耿紹淡淡笑道：“技不如人，我沒什么好說的?！豹q豫了一下，才道：“如果可能，若是出現(xiàn)空缺，希望你不要阻攔我入營，我可以做一名士兵?！?/br>
    “哦？”秦逍倒是很意外耿紹會這樣說：“因為軍餉比馬料場高？”

    耿紹哈哈笑道：“王騎校，你也實在太小看耿某人了。”卻不多說，抬步便走。

    “站??！”秦逍冷聲道。

    秦逍終究是騎校，耿紹臉色雖然惱怒，卻還是停下腳步。

    “不為軍餉，為何當兵？”

    “殺人！”耿紹一手拎著包裹，一手握拳，聲音森然：“殺兀陀人！”

    “兀陀人？”秦逍一愣。

    耿紹轉(zhuǎn)過身，道：“十六年前，兀陀破關攻打西陵，騎校應該聽說過？”

    秦逍點點頭，西陵老幼，不知道兀陀之亂的還不多。

    “兀陀騎兵入關，縱兵劫掠，屠戮生靈，西陵無數(shù)百姓慘死在兀陀人的馬刀之下?！惫⒔B目中寒意凜然：“耿莊二百多口人，最終只活下來不到六個人?！?/br>
    秦逍身體一震，明白什么，皺眉道：“你是其中之一？”

    “不錯。”耿紹拳頭緊握，手背青筋暴突：“我與耿弘死里逃生，但當時走散。”似乎覺得說的太多，搖頭道：“這些與騎校大人無關，只是以后有機會，希望大人能放我一條路，可以讓我繼續(xù)當兵?！?/br>
    “你先坐下。”秦逍指了指邊上的椅子。

    耿紹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過去，坐了下去。

    “以你的能力，遲早能回來。”秦逍道：“如果你愿意的話，我想聽聽你的故事?！?/br>
    秦逍對耿紹本來沒有什么好感。

    初見之時，這家伙冷淡無比，此后馬料場又有耿弘跳出來，耿弘在馬料場耀武揚威，說到底是因為背后有耿紹做靠山，秦逍骨子里對狐假虎威的人素來反感。

    耿弘讓人厭惡，因此也讓秦逍對耿弘背后的耿紹沒什么好感。

    但此刻聽他說當兵是為了殺兀陀人，這讓秦逍對他的反感減弱了不少。

    “不是什么故事?！惫⒔B淡淡道：“耿莊被兀陀人幾乎屠滅，我與耿弘流離失散，什么苦都吃過。耿弘淪為乞丐，我知道他冒犯了你，只是他流落街頭，一直與地痞無賴混在一起，直到多年后我找到他，才讓他與那些地痞脫離了關系，那種欺軟怕硬的性子也難改?！?/br>
    秦逍心想你這話倒是沒錯，耿弘確實像個地痞流氓出身。

    “你又如何加入了白虎營？”

    “兀陀人被黑羽將軍打退之后，長義老侯爺很快就建了白虎營?！惫⒔B道：“當時招募新兵，我才十四歲，身體單薄，根本沒有資格入營?！?/br>
    秦逍心想白虎營建在十六年前，那么這樣算來，耿紹今年剛好三十歲。

    “我為了達到新兵的要求，干了十年的力氣活，日夜強身。”耿紹目光卻是十分堅毅：“六年前我來到白虎營，先在馬料場干了半年，又在鐵匠鋪掄了一年的鐵錘，終于等到編制空缺，正式編入了火字騎?！?/br>
    “這樣說來，你在火字騎已經(jīng)四年多?！鼻劐形⑽Ⅻc頭：“四年多的時間，你能從兵士晉升到騎校，倒也不容易?！?/br>
    耿紹自嘲笑道：“可惜如何努力，卻不敵騎校一招！”

    秦逍此時知道耿紹的過去，倒有些不好意思，道：“兀陀人十幾年沒有入關，要殺兀陀人，一時也沒有機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