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好在,云渺繼承了一半生父的好容顏。而生母青梔自從濫用催產(chǎn)藥后元氣大傷,不怎么見人。 如此,這么多年倒也沒人去懷疑,安樂郡王居然是個婢女所出。 “兒子沒事,剛剛在想桌上櫻桃rou好吃,要母親也嘗嘗呢。”云渺的口味和長公主一脈相承,都愛吃酸甜口的,桌上各式各樣的湯圓兒倒是未怎么動。 身后的宮侍聞言,忙將瓷盤里的櫻桃rou夾了些在二人面前的青玉碗里。 長公主心里熨帖,拍了拍云渺的手。 正要動筷子,頭頂傳來永靖帝的聲音。 “安樂郡王?!?/br> 第4章 貍貓 “臣在?!痹泼煦读艘幌?,起身向這位大文朝最尊貴的人行了個拱手大禮。 身著明黃龍袍的男人高坐上位,姿態(tài)慵懶而不散漫,如一塊險峭磐石。紫金冠下,兩道劍眉斜飛入鬢,掩蓋了眸中隱匿于深海下的驚濤駭浪。 都說外甥肖舅,這要是齊忱和永靖帝站在一塊兒,有心人定能看出幾分相似。 反觀云渺,沒有一根頭發(fā)絲兒沾染皇室血脈。 知道按照劇情,自己的結(jié)局是要被這位“皇舅舅”賜下毒酒,云渺過往的小兒女情態(tài)消減大半,敬畏之心頓生。 故而往日親親熱熱往上湊的勁頭,一下子煙消云散半點兒不剩。 只是,云渺在這個小世界雖然生在皇家,卻并未卷入任何儲位之爭。榮安長公主又對其溺愛如命,要星星絕不會給月亮,養(yǎng)出個無半點心機城府的金枝玉葉。 如今猛然一改往日的隨心所欲,倒教有心人看出端倪。 永靖帝段桓更不用說。 見從小抱在膝頭養(yǎng)大的孩子,突然謙恭有禮起來,眉梢微不可察地挑起幾分弧度。 段桓在位二十余年勵精圖治,整個大文朝上下國富民強,但任憑他再英明睿智,也猜不透云渺態(tài)度轉(zhuǎn)變的根底。 故而只當小孩子鬧脾氣,想是云渺覺得被七皇子當眾詰問,落了面子。 云渺幼時便玉雪可愛,又并非永靖帝親子有資格承繼皇位,需要多少提防著子強父弱。 故而段桓一直以來都把這個小外甥當只嬌貴的貓兒來養(yǎng),就是偶有逾矩也毫無戒心,真真是敞開心扉地寵愛了一番。 入冬之后朝政很是繁忙了一陣子,段桓也有段時日未見云渺。此時像是離家許久后突然想起自己還有只小寵,便有意逗弄玩耍一番。 誰知對方竟似惱了,毫無征兆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永靖帝沉吟半晌,隨后做了個決定—— 那就當著這滿殿皇室宗親、文武廷臣的面,再給他的安樂郡王一份殊榮便是。 …… “朕瞧安樂郡王身上這件白狐裘品相甚佳,尋常出行,參與雅集宴飲倒也輕巧暖和?!?/br> 永靖帝此言一出,數(shù)道目光便不加掩飾地將小郡王從頭到腳包裹起來 。 白狐本就狡詐難得,而這狐裘又需取其腋下最純白的一縷皮毛。制成御寒衣物價值千金之數(shù),便是數(shù)九寒天行于雪地也不覺絲毫冷意。 有人暗中贊嘆“好衣配玉人”,也有人咂摸出點兒不尋常的意味。 這宮宴所設大殿自是不會凍著滿室世家勛貴,地磚下鋪設了錯綜復雜的火道。由專門人員不斷將定量木炭送入爐腔,待火力順著火道從地下傳出,便可維持這大殿恰好的溫暖。 因此這滿殿之人,均自落座后便解了御寒的外袍,便是如此也有不耐熱的閨秀香汗連連。 哪里有人如云渺般還將披風攏得嚴嚴實實呢? 雖然嬌養(yǎng)得不見病容,但安樂郡王天生不足體弱氣虛,仍可見一斑。 一些老狐貍暗中撇了撇嘴,心道這小郡王再受寵,自家女兒也萬不能嫁給一個病秧子。 …… 云渺聽罷永靖帝的話,疑惑偏頭,蓬松綿軟的狐貍毛輕刷過臉頰。 叫他就是為了夸件兒衣裳?莫不是不滿自己太過靡費吧……可這斗篷是母親贈的,顏色衣料他都喜歡的緊呢。 心里一慌亂,嗓子眼兒便莫名其妙癢了起來,云渺止不住輕咳了兩聲。 霎時間,兩團紅暈飛上了頰邊。 永靖帝眼神一緊,指示身后侍立的大太監(jiān),“章誼,將朕內(nèi)庫里那件吉光裘取來,賜予安樂郡王?!?/br> 章誼:“奴才領命。” 底下竊竊私語起來。 “這吉光裘是何物?”有人壓低聲音,不愿顯得太沒見識。 “年前西域使臣進貢的大氅,衣物中難得的珍寶?!?/br> “據(jù)說入水不濡,入火不焦……” “再珍貴也只是件兒衣裳,無價之寶是圣上的拳拳之心啊。這滿殿文武,哪個得了圣上的半句問候,就算問候,能細致到衣食住行上去?”說話的人壓低聲音,“依我看,就連七皇子也不能相較……” …… 云渺沒想到這一出,努力憋住要溢出聲的咳喘,再度行了個大禮,“謝圣上賞賜?!?/br> “安樂郡王落座吧……朕說了,今日是家宴,諸位不必如此拘束。否則既難享這美酒佳肴,也拂了朕待你們一片赤誠之心?!庇谰傅勰睦锬芮撇怀鲈泼煺y受著,不免一股怒氣郁結(jié)于心,聲音也沉了幾分。 話雖這樣說,但在座的臣子哪里敢真和圣上攀親戚。尤其是官職不高,半輩子沒參加過宮宴的官員,忙不迭起身叩謝隆恩,一下子跪倒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