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不被歡迎的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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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怎么又來一個?!她的偽裝是不是做得太失敗了點?! 洛蘭妮雅有些崩潰,轉身的這短暫一瞬里腦內閃過好幾種猜測,可沒一個是能夠對應得上這聲將她叫做“jiejie”的稱呼的——畢竟她從來都不認識什么比自己更年幼的弟弟或者meimei……嗯?不考慮一下是她父王私生子女的可能? 要真有這種私生子女在,她那父王早該把人接到王宮里供著養(yǎng)著了,哪可能只盯著她管? 但話又說回來,洛蘭妮雅轉身仔細打量了那個準確喊出她名字的少年幾眼,目光從他淺紫的柔軟短發(fā)、滑落至那張因過分漂亮而顯露出少許弱氣的臉蛋,然后又在那套金邊黑底的貴族禮服上停頓片刻,最終與那雙明亮的蔚藍眼眸短暫對視了一瞬。 下一刻,她看到從他眼中流露出灼人的驚喜之情,臉上也浮現(xiàn)出天真爛漫的粲然笑容:“洛蘭妮雅王女jiejie,終于……終于見到您了!” 洛蘭妮雅忍住后退的沖動,抱起手臂為自己構筑心理防線:“你是誰?” 她什么時候還招惹上這種年下的男孩子了? “您不認得我……這沒關系?!睒O為短暫的失落過后,紫發(fā)藍眸的少年很快重振精神,神情親昵而歡欣地就要走近過來,唇瓣開合著想說些什么,“我只是——” 就在這時,一道突兀的黑色身影擋入兩人之間,強硬地打斷了少年,似是提醒,也像在說給她聽:“請止步,十一王子尤利安殿下,這里是公眾場合,勿要做出有損王室威儀的言行舉止?!?/br> 十一王子?洛蘭妮雅愣了一下,這才想起這些名義上是王子、實則作為她未來王夫候選的堂兄堂弟們,并后知后覺地意識到眼前這名少年正是其中之一。 看得出來,遭遇意外阻礙,年輕的尤利安王子表情明顯沉了沉,但見王女投來視線,他很快便又換上一副溫和得體的歉意笑容,第一次將目光從她身上挪開,不卑不亢地向一身漆黑制服的青年執(zhí)行官致禮:“感謝您的提醒,希恩先生,我會牢記在心的?!?/br> “你們……認識?”洛蘭妮雅忍不住從青年身后探出半個腦袋,好奇問道。 “有過幾面之緣。”希恩答得一如先前般平淡。 而尤利安王子的回復則要熱情、詳細得多:“希恩先生可是王國最年輕、最有天賦的一級執(zhí)行官,若非去年我偶然收到友人邀請,旁聽了一場審判叛律異族的庭審,恐怕還沒有機會與他說上話呢?!?/br> 審判……什么的庭審?毫無外界常識的洛蘭妮雅聽得云里霧里。 “過去之事無需再提,尤利安殿下?!弊鳛樵趫鋈酥形ㄒ坏某赡昴行裕6髯匀欢粨鹆嗽掝}的主導權,“但如果說您有事要找我身后這位,協(xié)會大廳顯然并非合適的地點,更何況,她打扮成如今的模樣就是不希望被旁人驚擾,而您卻打算當眾說穿一切?” “不,不是的,我沒想給jiejie惹麻煩!”擔心被王女誤會,尤利安慌忙解釋起來,“我只是聽說了jiejie可能來過協(xié)會的消息,一時激動就跑了過來,想試試看能不能遇到jiejie……” “抱歉,我無意打斷,但我們應該是第一次見面吧?”洛蘭妮雅著實不太適應對方這種自來熟的態(tài)度,開口確認道。 “是、是的!這是我第一次和您在這么近的距離下交談!”尤利安絲毫沒有被打斷說話的不快,神情振奮而略顯狂熱地直直盯著她,似乎不想錯過她帽檐下任何一點細微的表情變化。 洛蘭妮雅不得不向后退去兩步,仔細思考了一下該如何定義少年對待自己的態(tài)度,終于從記憶里的角落翻出一種與之相似的定義——怎么感覺,這孩子見了她就好像……看到了偶像的死忠粉絲? 察覺到這一點,她試探著問道:“難道說,之前你在什么地方看到過我?” “叁年前!叁年前,jiejie和陛下一起出席四方神祭的時候,我在臺下遠遠見過您一面!”尤利安急于在她面前表現(xiàn)自己,緊張得聲音都有些顫抖起來,“我、我還記得當時jiejie穿的月白色禮服,長發(fā)被挽起,額上戴了漂亮的金色王冠,還有……對了,還有,jiejie那時候看上去不是很開心,臉上都沒有笑容,好像總望著一個方向發(fā)呆……” 不,不不……該死的,自己到底在說些什么?尤利安頭一次如此厭惡自己一緊張就容易忘詞的壞毛病,他曾無數(shù)次在腦內預演要使用怎樣的修辭,才能表現(xiàn)出初見她時自己所感受到的震撼——篆刻著莊嚴神紋的肅穆祭壇?用珠光寶氣堆砌出壯麗與圣潔感的祭司們?還是那些用盛裝華服將自己武裝起來的王公貴族? 不,無論任何人任何事物,在與那名垂著雙眸的少女同框出現(xiàn)時都會變得黯然失色,入目所見,僅剩她驚心動魄的美。 尤利安咬了咬唇,還留有些許嬰兒肥的稚嫩臉蛋上流露出赧然的神情。 不過經(jīng)他這么一提醒,洛蘭妮雅確實回憶起了那次出席四方神祭的事,可她沒想到對方記得竟然比她本人還清楚,不僅是穿衣打扮,就連她當時心不在焉的神態(tài)都沒有錯過——畢竟對那時剛剛接觸到魔法的她而言,只能枯坐在王座旁觀禮的祭典哪有神奇又玄奧的魔法有趣?這神祭每四年舉辦一次,每次都有排著隊的教會祭司念叨著她根本聽不懂的禱詞在祭壇上下走來又走去,說是為了祭祀創(chuàng)世四神,可實際上她卻連這四位創(chuàng)世神的名字都搞不清楚,也沒人敢當著國王的面替她解惑,會覺得無趣也很正常吧? “我、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希望jiejie知道……”借著身高便利,尤利安沒有錯過她一閃而過的恍然表情,質感純澈的少年音色中也因此混入了少許朦朧的迷醉,“從那之后,我就一直對您……” “尤利安殿下,請謹慎發(fā)言。”煞風景的黑衣執(zhí)行官再次殺出,截住尤利安王子不合時宜的剖白心事,雙眼則漠然地掃向四周好奇的窺視者們,“應該不需要我再提醒您一次這里是什么地方吧?!?/br> 洛蘭妮雅心系與賞金獵人少年約好的時限,更不愿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浪費時間,當即擺手表示自己有事要找協(xié)會的辦事員處理。 誰知聽到她委婉的送客暗示,尤利安王子卻眼睛一亮,語調輕快地笑了起來:“jiejie有事要辦?我?guī)フ椅业呐笥眩芎谜f話的!一定能很快幫jiejie把事情辦妥的!” 在少年熱情得叫人難以招架的極力自薦下,洛蘭妮雅勉強點了頭,跟著他穿過協(xié)會大廳,在花紋地磚的盡頭越過又一道純白的拱門,回到了一處看起來有些眼熟的前臺窗口前。 洛蘭妮雅微微瞇眼,一言不發(fā)地來回打量滿面微笑的尤利安,以及桌臺后那個不時流露出尷尬苦笑的年輕男人,他身穿深綠色的長袍,鼻梁上架有一副圓形鏡片的眼睛,看上去滿身書卷氣息。 找準他們結束寒暄的時機,她上前一步,面色不善地盯著褐發(fā)茶眸的辦事員雷安:“是你把我的事傳出去的?” 想來想去,她來過協(xié)會的消息怎么會讓十一王子知道,最大的嫌疑顯然該落在唯一和她有過交談接觸的這人身上…… 見她一副氣勢洶洶、興師問罪的態(tài)度,身旁更是站著個面無表情的黑衣執(zhí)行官,雷安萬分無奈地舉起了手,臉上的笑容愈發(fā)苦澀:“您、您好啊,殿……不是,呃,我是說,尊敬的首席學徒小姐……是這樣的,我想為自己辯解一下……” “果然就是你!你當時聽到我提首席閣下,還喊得特別大聲!你是不是故意的!”洛蘭妮雅一眼看穿他的言不由衷,當即氣鼓鼓地叉起了腰。 “我不是,我沒有……” 可憐的雷安試圖為自己辯白,而尤利安王子卻眨著清澈的藍眼睛,一句話就將朋友賣了個干凈:“雷安先生,你給我傳訊的時候,明明提到了jiejie的名字,怎么現(xiàn)在改口不認了?” “尤利安你小子……見色忘義是吧!”雷安惱羞成怒地錘了錘桌,結果反被硬質臺面磕到手骨,疼得表情都扭曲了一瞬。 身份意外暴露,洛蘭妮雅心中雖然不安,擔心會被王宮中的那幾位知道自己偷溜出來的事。但既已至此,她也只好選擇問清對方認出自己的依據(jù),避免下次再犯同樣的錯誤。 “這個嘛,其實從你拿出首席先生那個信物的時候就……”雷安揉著自己被撞疼的手骨,輕輕吸著氣說道,“誰不知道首席先生好多年都沒收過學生了,唯一的例外就是陛下的寶貝疙瘩……呃,我是說,尊貴的殿下您……” 事實上,他根本就是個反應遲鈍的傻蛋,直到最后才后知后覺地品出真相。換做當時身在協(xié)會的其他人,早在他喊出那一嗓子的時候就有所察覺了,哪還會像他這樣傻愣半天的? 洛蘭妮雅聽到他蹩腳的敬稱,當真是又覺得無語,又有些好笑:“好了,你就當做沒認出我,可以嗎?” “這、這怎么能行……” “然后現(xiàn)在,”她懶得搭理這些客套的推托,低聲吟誦出控制戒指空間的咒文,讓那只裝了足足五百枚沉重金幣的錢袋嘭的一聲落到桌臺上,“我想把之前支取的金幣還給首席閣下,麻煩你再把這些錢存回他的金庫里吧。” “……哈?”雷安發(fā)出一聲格外傻氣的疑問助詞,過了好幾秒才勉強合起嘴巴,“您、您要把支出的錢款,再存回去?” “怎么了,這不可以嗎?”在洛蘭妮雅的認知中,協(xié)會辦事窗口顯然兼并了銀行的功能,因此她才會產(chǎn)生這樣的疑惑。 尤利安王子及時站了出來,做出解釋:“jiejie,您領取的是那位首席先生的供奉錢款吧?這些錢本來就該屬于他,而您用信物取出了其中一部分……嗯,該怎么形容呢,發(fā)出去的薪水是沒有再收回去的道理的?!?/br> 薪水,好像是這么個道理……洛蘭妮雅讓視線轉回桌臺上的沉重錢袋,又看了眼應聲點頭的辦事員雷安。 看來只有傳送回法師塔的時候,親手把錢袋交還給尼赫利特先生了。 決定好自己該做的事后,她轉向雷安,問道:“還有件事……協(xié)會出售記錄用的空白水晶球嗎?” …… 十字鎬大街,“巨龍戈爾韋什”的噴泉雕像前。 已然換過一身衣物的加拉哈德正仰望著這座昂首展翅的巨型石雕,寬闊無比的翼展盡顯威嚴與非人能及的力量感,然而在那崢嶸鱗角的頂端、在猙獰龍首的上方,卻杵立著一柄殺氣森然的巨大十字鎬,無需任何血與火的刻畫加工,這便是被無數(shù)詩章頌唱的傳說,人類屠龍偉業(yè)的拼圖一角…… 這同時也是赫里斯王國的民眾們最為津津樂道的理念體現(xiàn)——人類榮光至高,光輝永在。 加拉哈德默默吸氣又吐氣,心境卻與昨日品鑒巨龍油畫時的狀態(tài)大為不同。 一來,他恥于承認自己下跌得厲害的自制力,竟然耗費半天時間都沒能壓下那股來勢洶洶的欲望,最后不得不披上斗篷遮住身形,回到使節(jié)團暫居的公館,直奔房間用涼水沖了澡,這才勉強對付完胯間那根不聽話的rou棍,讓它從高昂的狀態(tài)回落下來。 二來……是他自己也很難用言語描述,此時正流淌于心中的那道溫和柔軟的情感,為何在觸及與她的回憶時會滿溢出帶著酸澀的甜蜜味道。 難不成是因為他從一開始就心知肚明,他們之間的身份差距大得就像兩個國家間的鴻溝,僅憑個人的好感恐怕終其一生也無法跨越過擋在中間的重重阻礙? 這注定只會是一場沒有結果的戀情。 加拉哈德明明知曉這一點,可卻無法控制自己心中那股即將見到她的雀躍與期待,他甚至還在腦內預演了幾回他們見面的流程,比如說在煙花表演開始之前,牽著她去嘗嘗這條街上的特色美食,逛些女孩子會喜歡的首飾鋪子…… “加德!我來啦,讓你久等了?” 身后傳來的悅耳女聲打斷了他自由徜徉在想象中的思緒,加拉哈德轉過身,嘴角微笑的弧度還未拉滿就已僵在了原處:“莉婭?這些人是……” 他讓視線逐一掃過不再甩尾巴的狼形魔寵、灰發(fā)灰眸的黑衣執(zhí)行官、穿一身深綠法袍的眼鏡青年,最后停留在緊跟著少女的貴族男孩身上。 僅憑一眼對視,加拉哈德便確認了對方同樣對她抱有好感的事實,而那神情天真柔軟的少年顯然也察覺到異樣,回望著他的眼神中夾雜著幾分刺人的敵意。 “你問這幾位啊……嗯,因為一些意外因素,無奈之下湊到一起的隨行人員吧?!北粏柤按耸?,洛蘭妮雅不禁也支吾起來,尤其是在注意到尤利安王子與她的“唇友誼朋友”之間無形的眼神交鋒之后,更是尷尬得語無倫次,“總、總之,我也不希望這樣的,不過這位執(zhí)行官先生你也見過,戴眼鏡的這個,你就當他是被拉來湊數(shù)的,還有最后這位……” “jiejie說的約定,就是和這個人嗎?”尤利安故意挽上王女的手臂,在外人面前彰顯自己和她的親昵關系,“看上去就不像是受過貴族教育的樣子,jiejie還是謹慎點吧,可不要交到奇怪的朋友了?!?/br> 洛蘭妮雅頭皮發(fā)麻地甩開這顆jiejiejiejie叫個不停的牛皮糖:“我和你好像也不是很熟吧?請不要對我動手動腳的?!?/br> “jiejie……”尤利安委屈地對著她閃起淚花,但下一秒,他臉上的神情便轉為癡迷,語調也飄忽起來,“jiejie這一臉嫌棄的表情,也好美……” 加拉哈德張了張嘴,到底是沒能說出一句話來:“……”這是什么情況?他們這能算是姐弟關系嗎?不管怎么看都感覺非常奇怪…… 注意到他欲言又止的模樣,洛蘭妮雅微笑著走近過去,動作自然地牽起了他長有薄繭的手:“好啦,別管他們,我們逛我們的?!?/br> “……嗯。”加拉哈德輕輕點頭,反手握住她軟得像是沒有骨頭的柔夷,“這邊走?!?/br> 見王女竟然毫無抗拒地跟著這個一身輕便皮甲的陌生少年走向了街道的方向,相處間態(tài)度熟稔,氣氛融洽得令人心生羨妒,就連那只對自己格外不屑的狼形魔寵也樂于向那人展現(xiàn)出友好的態(tài)度,尤利安不甘地咬緊下唇,正欲再次上前嘗試搭話,卻被身旁的雷安一把拉住。 “喂,你小子可別鉆牛角尖,看不出來她不想被人打擾嗎?硬湊上去只會招來反感,你也不希望被你最喜歡的jiejie討厭吧?” “當然不!”尤利安視線始終不離那道屬于王女的背影,眼睛眨也不眨地說道,“可我只是想和jiejie多講幾句話而已……” 與這位沒什么架子的十一王子打交道多了,雷安倒也清楚他的情況——雖然平時看起來完完全全就是個懂事有禮的少年,在協(xié)會開設的法術交流講堂里也時常能見到他的身影,可見其對待魔法的態(tài)度足夠上心努力;但只要提及那位王女相關的話題,他就像變了個人似的,用狂熱、癡迷這類詞語來形容那個狀態(tài)下的尤利安王子一點也不為過。 根據(jù)尤利安王子的自述,他與第一王女殿下的交集明明就只有幾年前隔著遙遠距離的一瞥而已,包括雷安在內的大多數(shù)人都無法理解他為何會如此執(zhí)著地迷戀于她。 不過現(xiàn)在嘛…… 用自己的雙眼偷偷窺探過王女殿下的下半張臉之后,雷安認為自己大概能夠體諒十一王子的感受了。 沒別的理由,無非就是長得好看……嗯,太好看了點。 換他他也迷糊。 所以當尤利安王子堅持表示自己也想加入王女的看煙花計劃時,雷安出面攪進了這攤渾水,一邊安撫好王女略有些煩躁的心情,讓她相信自己會約束好十一王子殿下,同時也是在提醒尤利安,不要過分越界……至于說有沒有抱著些自己的小心思,雷安就拒絕去細想了。 比起好對付的尤利安王子,雷安更在意那個沉默寡言、沒有絲毫表情的黑衣執(zhí)行官。對方的視線同樣緊緊追隨著打扮成施法者模樣的王女殿下,但與其說他是被王女的魅力吸引來的,雷安覺得他的態(tài)度更接近于監(jiān)視……或者說保護著王女,根本看不出有沒有夾雜什么私情。 不過仔細想想纏綿于王室之血中的詛咒,雷安也就不再對此感到意外了:畢竟只要是了解過王國那段歷史、知曉那道惡魔詛咒的人,都該心中清楚……他們尊貴的王女殿下除了沒有長出魔角、生出尾巴與翅膀以外,本質上和魅魔是沒什么兩樣的。 監(jiān)察非人類異族的執(zhí)行官會對她格外關注,想必也是出于這個理由……唯一被蒙在鼓里的,恐怕也只有那個正牽著王女殿下的幸運小子,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可能已經(jīng)被魅惑了? “算了,反正也和我沒關系……”打定看戲主意的雷安甩甩腦袋,嘟囔著拋開腦海中浮想聯(lián)翩的假設,被尤利安王子拉扯走入了往來的人群。 新歷1612年的豐澤之月,叁星次的第十晚,王都上空綻放出法術效果組合而成的壯觀煙花,將每一張?zhí)ь^仰望這場表演的臉都映染成繽紛多彩的顏色。 洛蘭妮雅習慣了無視跟在自己身后的隨行人員,逛街逛得滿意,看煙花時也能心情悠哉地投入享受,而加拉哈德就不同了——只要感覺到后方投來的視線,他就無法坦然做出親近于她的舉動,以至于煙花表演都接近尾聲了,他和她的觸碰范圍還只局限于手掌和十指,再也沒尋到過可以吻上那張粉嫩柔唇的機會。 他幾乎可以確信,這位粗心大意的王女已經(jīng)暴露了她的真實身份,否則街角也不會無聲涌現(xiàn)出一些身著精良鎧甲的衛(wèi)兵,還不著痕跡地攔住部分參與慶典的路人,讓他們繞道而行,避免街道過于擁擠,影響到王女的觀感體驗。 望著最后一朵黯淡下去的法術煙花,加拉哈德默嘆了一聲,側頭看向尖頂法師帽下、那雙仿佛閃爍著星光的眼睛:“時間差不多,我們也該回去了?!?/br> 洛蘭妮雅緩緩眨了眨眼,輕輕點頭,語氣里還滿是意猶未盡:“果然視角不同就是不一樣……可惜現(xiàn)在好像有點晚了,不然我還想去雇傭兵工會看看呢。” ……怎么還在惦記那種滿是汗臭味的地方! 加拉哈德一時有些無言,但想到臨別在即,便沒再多說什么,伸手從腰帶的皮扣掛包中取出一物遞到她手里。 “這里面有聯(lián)系我的方式,你回去再看。” 聞言,洛蘭妮雅正要解開布包系帶的動作一頓,然后從善如流地把東西揣進長袍口袋,心滿意足點頭微笑:“那下次再見,要記得帶我去點好玩的地方哦!” “……你認為的‘好玩的地方’,莫非是指雇傭兵工會?還有武器工坊?”加拉哈德忍不住表情古怪地問道。 看她毫不猶豫地連連點頭,他也是徹底沒轍了,只好無奈一嘆:“我知道了,下次會帶你去的?!?/br> “太好啦!”洛蘭妮雅欣喜之余,任由自己順從內心沖動的驅使,踮起腳尖在少年臉頰印下一吻,然后便快速轉身逃離了現(xiàn)場,直到跑出好遠才回過頭,小幅度朝著呆愣佇立的他輕輕揮了揮手,以示道別。 加拉哈德抬手撫上被她輕柔觸碰過的那處皮膚,只覺得像是碰到了一團被火星擦燃的焰心,燙得他指尖像是觸電般往回縮了縮。 那股壓抑已久的欲求只一瞬間就沖破了他的克制和隱忍,被一個蜻蜓點水般的輕吻勾起燎原之火。 …… 撩完就跑的洛蘭妮雅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孽,也懶得去在意那位總想硬貼過來的十一王子,直接找上執(zhí)行官希恩,讓他收好他的海魔召喚物后,自己二話不說帶著小寵物找了條巷子,原地激活法師塔信物的定向傳送,眨眼間的工夫就回到了她所熟悉的王宮中央花園。 接下來,她規(guī)規(guī)矩矩地回到法師塔內,向首席閣下的“分體化身”尼赫利特歸還了法袍、吊墜與帽子,又把那裝了五百金幣的錢袋召出,想要物歸原主。 但尼赫利特卻大方地表示,這些錢她拿著就好,不必再特意交還給他——畢竟作為法師塔的主人,無論他還是首席本體,都不會在意這區(qū)區(qū)五百金幣的缺口。 “嗚……您對我真好!”洛蘭妮雅感動得淚眼汪汪,只覺得這位短發(fā)版的首席閣下善良得就像天使一樣,竟愿意如此縱容她……如果是他的話…… 她心中某個盤桓已久的念頭不禁蠢蠢欲動起來,讓她脫口而出道:“尼赫利特先生,請問我可以喊您‘老師’嗎?” “你想成為我的學生?”墨綠短發(fā)的青年微微偏了偏腦袋,垂眸看向她,眼中閃過幾道莫測的情緒,“我個人是沒有意見的,但……” “但?”洛蘭妮雅下意識捂緊了胸口,忐忑地等待他的宣判。 “別這么緊張,放輕松些?!蹦岷绽厣焓秩鄟y她的發(fā)頂,而后才正色起來,語調也不復先前的輕快隨性,“但我必須告訴你,你在未來的命運中,將會遇到不止一位能與你構筑起師生關系的人物,若你認了別人作為老師,那我便不能收你當學生了?!?/br> 洛蘭妮雅頭一次聽到這種預言般的說辭,正忙著整理頭發(fā)的手都停了下來:“我……未來會遇到別人,認他們作為老師?” “我只是看到了存在這種軌跡的可能性?!蹦岷绽匚⑿χ鴵u頭,拒絕給出更詳細的明解。 “那我保證絕對不會發(fā)生這種事……”洛蘭妮雅急忙想要發(fā)誓作證,卻被一根修長白皙的手指壓住嘴唇,阻止了之后的話語。 “噓,我不需要你做出保證,也不強制你履行誓言?!蹦菑埮c首席法師別無二致的面容褪去了平時的溫和,在略顯疏離的神情中輕柔卻也冷酷地說道,“命運無法被言語動搖,只能由行動改變走向……等你真正走到那一步,我會用我的雙眼見證你的決心?!?/br> 短暫的沉默過后,他重新微笑起來,替她理好頭頂翹起的幾簇亂發(fā),還順手輕拍了拍這顆手感極好的小腦袋:“現(xiàn)在,回去休息吧。” 在神思不屬的半走神狀態(tài)下,洛蘭妮雅離開了法師塔,沿著中央花園的熟悉石階一路返回自己的寢宮,身側僅有狼犬模樣的寵物相伴。 而就像她從未知曉街道上曾出現(xiàn)過為她默默保駕護航的精銳衛(wèi)兵一樣,那道藏于光亮之外的身影高大而沉默,無聲目送著一無所覺的她直到安然歸巢,這才從陰影中緩緩走出,任由宮廷中徹夜不滅的常明燈火照亮了那張堅毅而英挺的俊美臉龐。 洛里安面朝著逐漸恢復寂靜的王女寢宮,嘴唇微動,作出常人難以辨清的口型—— 愿你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