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玨不緊不慢地給他盛了一碗熱粥，放到他面前去，淡淡問，“子時(shí)出去，天亮才回來，去哪兒了？”

    “江南的探子找我有事。”方楚寧也不隱瞞，隱瞞是最蠢的，影三也知道這樣的信號，自是聽到的，謝玨想知道什么，問自己的影衛(wèi)就可以了。

    謝玨又問，“大帥找你做什么？”

    方楚寧啃了半張燒餅，又喝了半碗粥，狼吞虎咽，像是餓了幾日，“父帥在桑南有一些未了之事，需要我來安排，近幾日可能都要頻繁與探子們接觸?！?/br>
    “具體什么事？”謝玨刨根究底，兩人太過了解彼此，已有默契，方楚寧想要瞞著他，多的是辦法，謝玨卻執(zhí)意要問清楚。

    若是宇文朝，方楚寧還能用軍務(wù)機(jī)密來搪塞，如今是搪塞不過去，雁王是親王，能過問一切軍務(wù)機(jī)密。

    方楚寧說，“父帥在桑南放了許多探子，最早的一批探子已在桑南成家立業(yè)，生兒育女，有幾人甚至聯(lián)系不上。臨走前他給了我一份名單，希望我找出失蹤的探子，若是已叛變，就地格殺，有一些在桑南多年的探子就算成家立業(yè)，想要回到故土，也需要我來著手安排，這一次可以隨使團(tuán)秘密回去。”

    他在回來時(shí)已尋到最合理的解釋，合情合理，不管是誰也尋不出錯(cuò)處來，謝玨臉色回暖，淡淡說，“除此之外，沒別的事？”

    “聽風(fēng)，你這是審我呢？”

    “是！”

    方楚寧不甚優(yōu)雅地翻了白眼，“你我之間沒有秘密，我瞞過你什么？”

    “那就數(shù)不清了?！敝x玨冷笑說，“當(dāng)年你比我先一步到北蠻，我就不清楚，甚至第一次出現(xiàn)在我面前，我也不知道是你，你不也沒說么。”

    “又翻舊賬啊！”方楚寧求饒，“夫君，饒了我吧，我錯(cuò)了，要打要罵，悉聽尊便，我定不還手。”

    一句夫君，澆滅謝玨的錙銖必較的心思，算是放他一馬，忍不住問，“江南很多探子失蹤了嗎？”

    “有四人失蹤了，也不知是死是活，旁人都聯(lián)系不上，其中有兩人在成了家，一家人都消失得干凈，不知道是不是叛變潛逃了?！狈匠幍f，事是真的，他也沒有胡亂編造，謝玨要知道也不難查，方楚寧說，“如果是潛逃，其實(shí)也沒必要，江南探子在這里任務(wù)不重，主要是收集桑南的情報(bào)送回邊境，叛逃是真沒必要，若是投敵，桑南皇室也會給他們提供安全之所，更沒必要潛逃，如今還不到桑南回歸的時(shí)候?！?/br>
    “何時(shí)發(fā)生的事？”

    “有兩人是半年前不見蹤影，有兩人是一年前?！狈匠幷f，“父帥忙于御敵，也沒空管探子的事，這邊都是陳葉生負(fù)責(zé)，他也查不出什么來。”

    “需要影一幫你查嗎？”

    “這倒不必，你忙和談的事，我來查，不著急！”方楚寧笑著說，態(tài)度非常隨和，謝玨也放下自己的疑心，不是大帥派人來抓他回去就行，那就有一個(gè)問題，是消息傳的太慢，大帥還未收到么？方楚寧揮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早膳也不吃?！?/br>
    “沒什么！”謝玨放下心中的疑問，“既是你說的，我就信了?！?/br>
    兩人用過早膳，謝玨要出門，大祭司杜芳約了他，方楚寧并未跟著他一起去，他徹夜未歸，有些困意，林蕭與影衛(wèi)帶人護(hù)衛(wèi)。

    謝玨一走，方楚寧就捂著腰腹痛苦地蹙眉，論單打獨(dú)斗，陳葉生和探子們都贏不了他，可的確雙拳難抵四手。陳葉生說是沒帶人，事實(shí)上周圍有六名探子，車輪戰(zhàn)下來方楚寧也受了傷，幸好他空拳赤手去的，他們也沒有動刀劍，都是看不見的傷，腰腹一大片淤青，沒傷到肋骨，陳葉生是奉命不擇手段要帶他走，可不想傷他，雙方僵持著，方楚寧殺出一條血路，大搖大擺地走了，若是要帶他走，除非是他的尸體，這事把陳葉生難住了，只能再一次寫信告知大帥，沒有得到下一步指示前，不敢輕舉妄動。

    他和謝玨所說的探子失蹤的事，也不算騙謝玨，這也是他來牡丹城的任務(wù)之一，要查清楚失蹤探子的下落，生要見人，死也要見尸。

    下手真狠！

    這群探子聽命于父帥，若父帥真要下令不論死活，一定要把他帶回去，他們怕也會動手，方楚寧目光幽冷地看向遠(yuǎn)方。

    他本就有預(yù)謀一步一步讓他知道，如今自然也不懼。

    大不了……被逐出家門，族譜除名罷了！

    謝玨與杜芳約在大祭司神殿，神殿建造得輝煌而華麗，九層寶塔屹立于半山腰，是牡丹城里最華麗的建筑，高高在上，宛若云端，俯視眾生。神殿下有一個(gè)九曲回廊，在九曲回廊前有專門供奉神官的寺廟，供百姓祈福，參拜，而真正的祭司權(quán)力中心在九層寶塔中。

    九層寶塔最低一層是過世的桑南王族和祭司院長老，祭司們的牌位，享香火供奉，常年都有祭司們打掃和供奉，就像是北寧的太廟，不同于太廟的是，這里除了王族和祭司的牌位，普通大臣，哪怕是功高蓋主也沒資格進(jìn)入。

    大祭司說，“我們曾給長公主立過一個(gè)牌位，如今你回了桑南，也該給她上一炷香，我們桑南的公主，本不該流落北寧，成為旁人的妾室，為奴為婢，任人欺負(fù)。”

    謝玨看著生母的牌位，忍不住想起了她的溫柔風(fēng)趣，嬌俏可愛，母親和蘭姨娘也都很喜歡她，把她當(dāng)成meimei。母親和兩位姨娘中，牡丹姨娘是最輕松，最活潑的，侯府外的風(fēng)雨都有母親為她們擋住，侯府內(nèi)常年春暖花開，他的母親在侯府過著神仙一樣的日子，始終被寵得像一個(gè)不諳世事的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