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珣淡淡說，“是，在家時我不曾吃腌菜，可在軍中，頓頓都是腌菜。”

    因為窮，糧食有限，冬日時連帥賬都吃不上幾口新鮮的蔬菜。

    林和禮輕笑，目光看向沿街的商鋪，又問謝珣，“一路走來，可發(fā)現(xiàn)什么？”

    若是半年前的謝珣，定是發(fā)現(xiàn)不了什么，可如今卻不一樣，一來他在寧州陪謝玨跑了全城的商鋪，知道寧州冬日怎么過活。二來軍中缺糧，鳳妤視財如命，卻不急著開采礦產(chǎn)，全力開荒墾田，重心全在農(nóng)耕上。謝珣就算再嬌生慣養(yǎng)，不知疾苦也知道十二州民生艱難。

    沿途走來，他聽著走商和城民交談，聽著城民抱怨，全是一個信息，米糧漲價了，百姓們都在抱怨吃不起糧食，平時三天的糧食如今要吃七天。

    “十二州到了冬日，天寒地凍，米糧會漲價?！敝x珣說。

    林和禮輕笑，舉起酒杯，意味不明地說，“知許長大了，已開始關(guān)注這些細(xì)枝末節(jié)的事，表兄敬你一杯。”

    謝珣知道林和禮話中有話，他卻不深究，表兄既知，為何不走呢？你都狠得下心，我為何不能呢？

    兩人用膳過后，又在膠州城中走一走，日落西斜，夜幕降臨，謝珣一人上了城墻，遠(yuǎn)眺城外。城外帳篷連綿，篝火連綿，熟悉的虎旗在半空飄蕩，謝珣略感心安。他和鳳妤承諾過會一起過生辰，如今一墻之隔，共賞一輪明月，也算是共同度過生辰。

    寧州鐵騎駐扎在城外一里地外，營帳和城門間的一里地是安全區(qū)（500米），誰也不允許越過，這是默契，若是越過這一里地，等同開戰(zhàn)。

    謝珣站在城墻上，月光雖明亮，卻也看不到鳳妤，只能看到連綿的營帳和篝火，鳳妤也不能靠近城門，若是進(jìn)了這一里地，城墻上的弓弩手就會射箭。

    有點遺憾！

    若是能見到鳳妤就好了。

    這算是他最孤獨一次生辰，家人全不在身邊，阿妤近在咫尺，卻又見不到面，哪怕在寧州過生辰時，也不曾如此孤單過。

    在寧州時父兄都會認(rèn)真地陪他過生辰，夜里大哥和二哥還會帶他去逛寧州城。

    倏然，城外的半空中炸開一朵煙花。

    謝珣微怔。

    第一朵煙花在半空炸開過后，緊接著有無數(shù)煙花在空中炸開，城墻上的守軍都驚訝地看著城外，議論紛紛。

    “寧州鐵騎瘋了吧，三更半夜放什么煙花？”

    “誰知道呢，真奢侈！”

    無數(shù)煙花炸開在膠州城外上空，所有的城民紛紛走出家門看著絢爛絕美的天空，這是膠州，乃是十二州罕見的奇景。

    五彩斑斕的煙花驚艷怒放，宛若無數(shù)繁星散落人間。

    十二州在寒冬來臨前，有一場盛世煙火。

    謝珣心口如有熱液翻滾，整顆心都被泡在溫泉里，悸動而溫柔，他在這一場盛世煙火中看到營帳前一抹熱烈的紅。

    他知道，那是鳳妤，她在看著他。

    皎皎明月，昭昭我心。

    咫尺天涯，卻能共賞這一場盛世煙花。

    鳳妤看著膠州城墻，她知道謝珣一定會在城墻上。

    這是我送給你的生辰禮！

    知許，生辰快樂！

    第330章 阿寧

    昨夜那一場煙花，全城矚目，旁人不知道，林和禮卻知道是寧州鐵騎賀主帥生辰，只是他有點不可思議。

    寧州鐵騎窮成這樣，聽風(fēng)已到處籌糧，借錢，竟還有閑錢給謝珣放這一場煙花，轉(zhuǎn)瞬即逝，于他而言，瞬間的美麗是最無用的東西。

    可膠州城民似是很開心，大半夜仍有許多人在街上欣賞這樣的美景。

    薛玉說，十二州已許久，許久不曾見過這樣的奇景。

    錦州富庶，過年也不曾浪費過錢銀放過煙花，雖是無用，如曇花乍現(xiàn)，卻給百姓一場視覺盛宴，也算是值了。

    煙花雖美，可日子卻苦得很，謝珣與林和禮僵持，薛玉夾在中間左右為難。膠州城內(nèi)有一群幕僚，且有薛玉主理事務(wù)，商戶雖頗有怨言，都被鎮(zhèn)壓了。只是往北的城門關(guān)閉，對河運影響有限，只要民生能保證，商戶和百姓倒也很穩(wěn)定。

    然而，薛玉在頭疼一件事。

    冬天馬上來臨了。

    從南方運來的糧食，僅能支撐膠州到十一月底，往年商戶們在十一月中旬就會籌備好城內(nèi)過冬的糧食和物資。

    離十一月中旬僅半月，城中糧倉空虛，商戶們也沒有籌備余糧，薛玉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十二州在十一月底正式進(jìn)到寒冬，持續(xù)到來年二月。冬季大雪飄飛，除了能過冬的作物，物資匱乏，十月開始各地州府都會開始籌備過冬的糧食。

    “大人，若您和王爺再繼續(xù)僵持，膠州今年冬天難熬，只會尸殍遍野，請您三思?！毖τ裰荒苡仓^皮與林和禮商量。

    林和禮是文臣，且出身氏族，在薛玉看來比謝珣好講話。

    “膠州城內(nèi)無屯糧，與我有何干系？”林和禮態(tài)度平和，他說話一向不疾不徐，“是謝珣陳兵膠州，這是燕陽的城池，我來與他談判，大人若想要救膠州之困，理應(yīng)求謝珣，你來找我是本末倒置?！?/br>
    “話雖如此，可您兩過招，百姓無辜啊。”薛玉頭疼說，“十二州的糧食本就靠江南和中州供應(yīng)。膠州局勢緊張，商戶們忌憚戰(zhàn)事，不敢重金屯糧，州府倒是想填補(bǔ)糧倉可賬面無銀錢，這幾日膠州城內(nèi)米糧價格已漲三成。你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膠州百姓在冬天餓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