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兩側(cè)嘈雜的廣告聲逐漸變?nèi)?,行道樹是一排長勢漂亮的法國梧桐,肅穆的建筑沐浴在穿過葉片的金瑣碎里。 于叢出示完證件,安靜地加入了等候隊伍,走廊里的人大多表情嚴(yán)峻,手里無一不拿著一堆資料。 他無端也緊張起來,低頭翻了幾頁手里的東西,最上方是和童曼的合照,五十周歲生日在相館排的,照片里她微微笑著,臉上已經(jīng)是歲月的沉淀。 于叢清點完,閉了閉眼,靠著墻休息。 他忽然想起來有年冬天,回老家那套小二居的路上,沿街的燈都渾濁而暗,帶著咸澀味道的海風(fēng)無休無止,只有盡頭有一點異常的亮。 一路無人,整條路困在某種猶豫而晦暗的光線里,那種無望的氣息發(fā)瘋似的地包圍著他。 于叢好像還記得邊走邊無意義的自言自語,一句是問自己要不要去找姜清晝,一句是姜清晝要是在就好了,左腳右腳,跟著這兩個念頭重復(fù)呈現(xiàn)。 過程很快,出門時于叢覺得全身血液都還熱著,忍不住打給姜清晝。 姜清晝的聲音還有點冷,問他怎么了。 于叢笑著問他:“你猜我在哪里!” “在哪里?” “離家很近的地方?!庇趨蚕肓讼?,覺得這個提示太弱,“我辦簽證了!十年的!” 姜清晝沉默片刻,語氣聽上去倉皇又安靜,像一艘泊在港口的木船:“我去找你。” 于叢聽見呼嘯的風(fēng)聲,低頻地打在耳邊,姜清晝好像在跑。 他捕捉到一點呼吸聲,還有被壓抑的喘息。 “你不要跑啦!”于叢忍不住說,“我厲害吧!第一次就過了!” 對面還是只有風(fēng)聲。 于叢站在路邊,覺得有點恍惚,太陽往后傾倒,輪廓差一點就要摸到城市天際線。 他心跳得很快,好像拔足狂奔的人是自己,直到聽筒里的環(huán)境聲漸漸與眼前重合,像歲月短促地咳嗽了一聲,拉扯著橫亙在海水兩側(cè)的大地。 “下次你再跑。”于叢故作兇狠,口氣很可愛,“我就可以追殺你,什么紐約洛杉磯芝加哥……” 話音停了,他看見在前方分叉口站著的人。 姜清晝沒什么表情,甚至眉頭緊蹙。 于叢怔怔地看了他一會,忽然笑開來,眼睛彎得很明顯。 夕陽隨著時間傾倒,在姜清晝的身上鍍了層朦朧的金邊。 于叢沒動,視線里的人朝他走過來。 有很短的一小段時間里,他甚至感覺到了余暉的觸感,柔軟的、溫?zé)岬?、奇妙的,給人以某種絕對純粹的寬容。 于叢還不清楚這種寬容究竟是對于自我還是其他,姜清晝已經(jīng)走到他面前。 他嘴角緊繃,聽上去呼吸不穩(wěn),額邊有一層薄薄的汗,從眉骨的位置往下淌,眼睛黑而令人沉溺。 于叢的笑容慢慢收斂,挺認(rèn)真地看著對方,被盯得口干舌燥。 姜清晝欺身過來,碰了碰他的嘴角。 一開始還算是克制,繼而有點蠻橫地摁住了于叢的后頸,把他不自覺的輕呼堵在喉嚨里。 于叢在樹影和落日充盈的街邊和他接了一個酸澀而綿長的吻,周圍還有行人和車,不遠(yuǎn)處是錯綜的、華麗的城市中心建筑。 他與姜清晝最柔軟的部分緊貼著,忽然覺得記憶隨著太陽一齊躲到了地平線之下,不再具有重量和密度。 時間好像就這么過去了。 姜清晝放開人時呼吸還微微顫抖,于叢覺得自己臨近窒息,拽著他的衣服,眼神有點迷茫地喘氣。 姜清晝啞著聲:“護(hù)照給我看看?!?/br> 于叢頓了下,順從地把口袋里的東西遞過去,一如許多年前,毫無負(fù)擔(dān)地把身份證交由他曝光。 姜清晝牽起他的手,臉上情緒不多,但看上去意氣風(fēng)發(fā)。 于叢還是無法立刻猜出他的想法,只覺得姜清晝的手很暖。 未知 · 終 第118章 118 姜清晝從那個消防隱患明顯的工廠宿舍搬出來時,王潔載著路易斯,開了輛皮卡來幫忙。 露天曬場上的瓶子只剩下了一半,看上去稀稀落落。 “沒想到吧?”王潔象征性地幫他提了個畫包,“是不是?” 姜清晝神色很淡,投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你幫我刷墻的時候?!蓖鯘嵑翢o顧忌地說,“沒想到有一天會為了五美金在這刷瓶子吧?” 姜清晝眼睛里無波無瀾,笑了笑沒說話。 “不過這都過去了!”王潔猶豫了幾秒,還是把畫包扔進(jìn)后座,拍了拍姜清晝的肩膀,“現(xiàn)在我們?nèi)顺苫?!馬上就名聲大噪!日進(jìn)斗金!” 姜清晝對她夸張的措辭已然習(xí)慣,低著頭往后斗上搬行李。 “你看我們能力很適配啊,你懂理論,我懂營銷,路易斯懂經(jīng)濟,真沒想到,我年紀(jì)輕輕二十幾歲能自己做老板?!蓖鯘嵟ゎ^問駕駛座上的人,“是吧,老路?” 路易斯聳聳肩。 “好了嗎?”王潔跳上副駕駛,沖著姜清晝問。 姜清晝拉開車門,動作利落。 “好了?!?/br> 工廠門前有一段天然的路,皮卡輾過后揚起極細(xì)的塵土。 車窗沒關(guān),姜清晝往后瞥了眼洋洋灑灑、半人高的小沙暴,只覺得有無法言喻的東西被拋在了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