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他感覺臉頰和鼻腔被熏熱,過了一會,放下筷子,用兩只手摁著不太靈敏的鍵盤:“我去接你吧?!?/br> 寡淡的鍋底咕嘟咕嘟地細響著,于叢只覺得周遭都靜下來,而自己陷入了一種失真的環(huán)境。 他并非刻意躲著姜清晝。 去棠云村拿樣品也好,來哈爾濱定材料也是,于叢并沒有把這些當成暫時逃避的機會。 事實上,他并沒有躲著姜清晝,只不過這些巧合陰差陽錯地促使姜清晝的想法,以為于叢在躲他。 于叢沒有推拒,沒有抵抗,這兩趟差卻變成了某種公允的假象,似乎他和姜清晝已經(jīng)勢均力敵,平等地進行某種感情里的拉扯與交換。 他不想要這種假象,也不想要以前,但好像沒有太多的辦法拒絕姜清晝的要求。 食材持久地翻滾著,于叢感覺手心的溫度慢慢變了,從冰涼變得溫熱,又冷下去,出了一點很薄的汗。 哈爾濱下邊鎮(zhèn)子上的木材商是杜楠介紹給海華的,吳四方找來的客戶大多是土老板,明明是一次性的活動,偏偏喜歡往上面添木頭的裝飾。 杜楠在建筑公司了熬了四年,摸到了一點材料源頭,通通塞給于叢,吳四方難得慷慨,大大方方地給他們分錢。 鎮(zhèn)子上打不到車,從市區(qū)過去也只能搭黑車,于叢干脆提前租好了車,沒想到后來的事。 他亂糟糟地在床上睡了一會,忽然驚醒,看見杜楠發(fā)的消息,提醒他后天記得去鎮(zhèn)上挑新一批材料。 “你自己注意安全,估計月底就封山了,年前就這些,你挑好的,我讓他都給你留著?!倍砰l(fā)了條語音,吞吞吐吐的,“你回家了嗎?” 于叢話很短:“回了,知道了?!?/br> 他臉上還莫名發(fā)熱,看了眼尚早的時間,爬起來摸到柜子邊找羽絨服和手套,動作幅度大了點,身上就密密麻麻地疼了一會。 于叢鼻子皺了下,行動有點僵硬,直到去了公司都沒完全松弛下來,四肢的經(jīng)絡都快不屬于自己。 公章帶不出公司,于叢扶著腰打了兩份通用的合同,從抽屜里翻出自己的章,慣例先簽擬合作的協(xié)議。 小溪拎著桶礦泉水路過,臉都沒紅:“于叢你怎么了?” 于叢俯身的姿勢有點古怪,如同逗樂的雜技,他有點煩悶:“沒事,你幫我打個車,我去機場了?!?/br> 小溪點點頭說好,從口袋里摸出手機。 于叢還沒徹底清醒,就這么稀里糊涂地到了哈爾濱。 凌晨三點鐘的機場,地勤和機務人員比乘客還多,腳步拖沓,在地面上摩擦出黏膩的聲音。 于叢穿戴得很嚴實,在出口悶出了點汗。 他仰著頭看到達的航班,上海來的已經(jīng)到了有二十分鐘,到達出口只有零星幾個人,猶豫了一會,還是低頭給姜清晝發(fā)微信。 一雙有點熟悉的腳進入了視野范圍。 姜清晝對哈爾濱的十一月毫無了解,不知死活地穿了雙低幫的運動鞋。 于叢隱約還記得前一個晚上只穿著襪子踩在上面地感覺,藏在毛線帽里的耳朵微微發(fā)熱。 姜清晝穿了件羽絨服,表情不算太好,看了眼他身上的衣服,也是件基礎的長款羽絨服,左胸口有個不明顯的鯨魚貼布。 他眼神有點撲閃,又看看于叢的臉色。 只露出來半張臉,眼睛有點紅,看起來很缺覺。 姜清晝反思了一秒,覺得于叢被折騰得看起來很累,不過這些微薄的愧疚立刻又被重新逮到人的愉悅覆蓋。 他低著頭,看了一會于叢,似乎遏制了一下,沒碰他,說:“走吧?!?/br> “車在地下二層?!庇趨残÷曊f,嗓子還有點啞,移開了和他對視的眼睛。 姜清晝立刻問:“車?” “租的?!庇趨步忉專按蜍嚥惶奖?。” “哦。”姜清晝把行李箱拎在手里,腳步很輕地跟著他。 于叢的腦子和臉又開始發(fā)熱,身上的感覺仿佛被姜清晝的注視催化,更為明顯。 姜清晝見到那輛橙色的車,眼里還是飄過點一點不明顯的討嫌。 他把行李箱丟進后排,理所當然地坐進駕駛座。 于叢呆了半秒,很自然地拉開了副駕駛的門。 “你跟著前面的出租車進市區(qū)?!庇趨草p聲說,“不要開太快?!?/br> 姜清晝把座位調(diào)寬了:“為什么?” 于叢側(cè)過頭看他一眼,沒說話。 “你不舒服?”姜清晝眼神跟著他系安全帶的動作,看向他藏在羽絨服里的下半身。 他睡了一會,才開車來的機場,眼皮還有點沉,遲鈍地反應過來,感覺一把火從脖頸燒到了腦袋。 “不是!”于叢臉紅了一點。 姜清晝挪開眼,無聲無息地摸了摸鼻子,尾隨前方的出租車,排隊等著交費。 正對著的出租車很舊,后窗玻璃懵了一層灰黃的塵,被雨刷刮出兩個不太干凈的半圓。 姜清晝降下車窗,表情如常地用電量幾乎滿著的手機掃碼付款,液晶屏嘟了兩聲,顯示這輛像丑橘一樣的轎車在里面停了接近七十分鐘。 他怔了幾秒,接過從窗口遞出來的發(fā)票。 過了剛才羞惱那陣,于叢昏昏欲睡,靠著座椅,下巴埋在那條小金魚刺繡的圍巾里,手塞進對面的袖口,露出小臂上皺巴巴的反光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