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他踩著木質(zhì)的樓梯,心里的困惑和折磨嘶嘯而過,又變成了很詭異的、仿佛被施虐過后的安靜。 “吃個晚飯就行?!苯羯瓶跉饫飵Я艘稽c懇求,“你這么多年都沒回來,外公很想你?!?/br> 姜清晝沒說話,好像在思考。 “你畫的那個畫,外公還放在客廳里?!苯羯茰睾偷卣f,話里全是緊逼的意思:“吃個飯就行。” “可以。”姜清晝很平靜,“正好我有事想問你。” 他的話聽不出語氣,一動不動地立在原地,卻好像情緒涌動,朝著聽筒輸送著極為激烈的、沖突的信號。 王潔趁著人上樓,胡亂把外賣打了包丟出去。 姜清晝提了個小小的、方形地行李箱,很輕松的樣子,讓她懷疑那個箱子里什么都沒有,手臂里還掛著件長款的羽絨服,走了下來。 “……你干嘛去?”她預感大事不妙。 姜清晝沒抬頭,跨了幾步,在玄關(guān)柜里翻證件:“去我外公家?!?/br> “你這架勢感覺又要出國逃難。”王潔湊過來,“去你外公家干嘛???帶個畫冊去,你們家公司那么大,弄點藝術(shù)品。” “他過生日?!苯鍟兠鏌o表情地把身份證塞進口袋里,“主要是找我媽?!?/br> 王潔不說話了,閉著嘴往后退。 “記得鎖門?!苯鍟儝吡搜鄄妥?,“扔垃圾?!?/br> “你去你外公家,帶羽絨服干嘛啊——”聲音被利落的關(guān)門聲截斷。 王潔突然覺得后頸發(fā)涼,寬敞的客廳安靜下來,被鎖上的房間陰森森地看著她。 她猶豫了幾秒,還是決定走為上策。 “王潔?”一聲悠揚的、古怪的動靜從手機里傳來,把她嚇得跳起來。 “你嚇死我了!”王潔看向餐桌上的手機,通話還開著免提,路易斯不知道聽了多少,十分有眼色地保持了安靜。 “姜,怎么了?”路易斯中文還算流利。 王潔摸起手機,關(guān)了免提:“沒事,找他媽算賬去了?!?/br> “帳?展?”路易斯沒明白,不過很快又問:“展出順利嗎?” “好得很?!?/br> “你和姜什么時候回來洛杉磯?”路易斯問,語氣終于帶了點商人的精明。 王潔干笑一聲:“早呢。” 對面的人啞然,過了幾秒,有點不理解地嘆氣。 于叢落地的時候感覺全身火辣辣地疼,匆匆在飛機上睡了兩個小時,臉色看起不再像難民了,但腰疼得要命。 一開機,微信消息就涌了出來。 公司群里拉著點外賣的消息就有四五十條,最新一條是陸路花問他到?jīng)]到哈爾濱,他往上翻了半頁,沒看到姜清晝的新消息,倒看見他媽頭像后面的紅點。 童曼這幾年不愛用微信,大多時候都習慣給他打電話。 “怎么關(guān)機了?”童曼問他。 過了一會又發(fā):“沒事吧,有時間的話給我回個電話?!?/br> 于叢回撥了一個語音聊天,提示音很歡快。 “手機怎么關(guān)了呢?”她聲音柔和,帶了點焦急。 “剛在飛機上。”于叢輕聲說。 童曼又問他:“怎么打微信?” “公司的手機,我自己的沒電了?!庇趨驳椭X袋走路,看著地面上反射出的白色燈光。 “哦,這樣子。” 到了地下停車場,溫度驟低,他囫圇套好羽絨服,夾著手機說話:“今天出門了嗎?” 室外風聲喧囂,襯得聽筒那端格外沉靜。 “去了趟超市?!蓖卣f,“今天去音樂學院了?!?/br> “怎么了?”于叢有點不安。 “沒什么事?!蓖袷歉杏X到什么,笑了聲,“就是退休工資調(diào)整了,去簽個字。” 他安靜了一會,說好,準備再閑話幾句。 “那你元旦之后回來嗎?”似乎猶豫了許久,童曼小心地問。 于叢沒什么猶豫:“回的?!?/br> 成排的私家車停在出口,抽著煙聚在一起取暖的人朝他投來意圖明顯的目光,好像在猜測這個南方人會落入哪個黑車師傅的手里。 遠離地面的半地下干燥寒冷,裸露在外的手沒兩分鐘就僵得沒什么知覺,于叢舉著電話,很快地越過了準備拉客的人群,往藏在深處的租車行去。 他身上的痛感被低溫冷卻了一些,幾乎快感覺不到了。 “那等你回來,去看下你爸爸?!蓖f話的語氣宛如自言自語。 于叢抿了抿嘴,說:“好?!?/br> “那你注意休息,別太累了,你忙吧?!彼玫搅舜鸢?,安下心來,“按時吃飯?!?/br> “知道了?!庇趨采砩线€背了個包,艱難地掀開了擋風用的塑料簾,“你也是?!?/br> 車行里暖烘烘的,老板穿著個背心在吃東西,脖子上掛了個虎頭鏈,很熟絡(luò)地和他打招呼:“來了??!” 于叢確定沒見過他,很敷衍地點點頭。 “租車吶?”老板把紅腸丟回桌面,給他舉了個二維碼牌:“掃碼,瞅瞅要哪樣的。” “預定過了。”于叢感覺手指的血液又流動起來。 “知道了。”老板把牌子放下,一只手不停歇地又拿起紅腸,“趕明兒可能要下雪,你到時整不了打電話給我?!?/br> 于叢愣了幾秒:“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