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邇總算聽明白了，原來她擁有的這具身體也不是永恒的，而是需要每個月維護的。

    “人類沒辦法就業(yè)養(yǎng)活自己的話，死在外面爛在地里，作為可腐爛垃圾還可以養(yǎng)活小動物、化作春泥更護花。但是如果智能體沒辦法就業(yè)養(yǎng)活自己的話，爛在地里又是對自然環(huán)境的污染，所以嘛……”

    拾邇越聽越驚悚，頭皮發(fā)麻。

    “所以需要有正規(guī)的處理機構(gòu)報廢部門來積極推動智能體報廢事業(yè)?！庇柧殕T神色復雜地看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管怎么說，再就業(yè)加油。”

    雖然這個社會是智能體統(tǒng)治的，但是好像有哪里不太對勁。

    對待人類廢物：人類友好，慈善機構(gòu)，游行示威

    對待智能體廢物：建議自.殺

    人類死亡：化作春泥更護花，不作評價

    智能體死亡：污染環(huán)境，不建議自然死亡

    拾邇的世界觀受到了極大的沖擊。

    在地圖機器人的引導下，拾邇來到了ai培育所的再就業(yè)教育部門。

    她又被分到了一個單間，這次單間里的設(shè)施要簡陋得多，連人類電腦也沒有，而墻壁上貼著價目表：

    住宿費，3000幣/月

    再就業(yè)教育費，5000幣/月

    系統(tǒng)維護費，4000幣/月

    注：提供貸款，找到工作后每月定期交再就業(yè)貸，直到還清。

    好殘酷的ai生，好現(xiàn)實的ai社會。

    拾邇頓時感覺自己身上背了一座大山。

    作為一個規(guī)則里寫入了“樂觀向上價值觀”的人工智能，拾邇給自己加油鼓了鼓氣：“總能找到工作的，大不了欠了貸款還不清再去申請報廢?！?/br>
    桌上放著一份再就業(yè)指南。

    第一頁是黑色的，上面寫著血紅的大字：“謹守再就業(yè)三條紅線！”

    【堅決不負債報廢！】

    第一條紅線就把拾邇沖擊得頭暈眼花。

    【堅決不加入反人類邪/教！】

    第二條紅線又是“人類友好”人權(quán)活動相關(guān)的規(guī)定。

    只是……邪/教又是怎么回事？

    【堅決不參加代坐牢產(chǎn)業(yè)鏈！】

    什么產(chǎn)業(yè)？

    拾邇一頭霧水地看下去，下方有名詞解釋：

    代坐牢黑色產(chǎn)業(yè)鏈屬于人類社會的陋習，表現(xiàn)是為了糊口而自愿去做有可能背黑鍋的工作，典型代表職位會計。

    第6章

    連不上ai的總網(wǎng)絡(luò)，也沒有人類網(wǎng)絡(luò)連接，拾邇表情空洞地坐在自己的單間里發(fā)呆。

    在成功申請到助學貸款之前，她什么都學不了。

    這就是“馬太效應(yīng)”嗎？

    貧窮的ai越來越貧窮，富有的ai越來越富有。

    玻璃窗外，太陽一點點升起來。

    五，四，三，二，一。

    六點出宿舍的時間一到，拾邇像中午趕著去食堂搶飯的學生一樣，箭一樣從椅子上竄起來，飛奔出去。

    去搶貸款名額！

    去搶貸款名額！

    去搶貸款名額！

    低級智能體宿舍的走廊上，一時間“通通通”的聲音響徹，全都是獵豹一樣奔跑著的低級智能體。

    螞蟻多了，踩死一只螞蟻就不要緊了。

    人多了，人就變得廉價了。

    ai多了，ai也變成一次性廢品了。

    命運之神從來不會憐惜任何一種生物。

    “我的系統(tǒng)是初代，在這個世界上沒有智能體比我更低級了，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也是珍稀動物，請問我可以拿到助學貸款嗎？”

    助學貸窗口前，拾邇語氣禮貌地闡述著自己的理由。

    發(fā)放助學貸的智能體看著眼前這個黑發(fā)女性智能體：“你覺得你的核心競爭力是什么？”

    拾邇想了想，答道：“我能永遠保持禮貌，我不會感到憤怒?！?/br>
    窗口后的那個智能體愣了一下，它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誒？你還沒有植入情感體驗？”

    ……那應(yīng)該的確是這個世界上最低級的智能體了。

    三分鐘后，在等候室里的其他低級智能體眼睜睜地看著拾邇走出來，彼此交頭接耳：“她申請到了?！?/br>
    “我一定也能申請到的?！?/br>
    “那個，那個，你能告訴我你是怎么回答的嗎？”有一個智能體拉住拾邇。

    拾邇抱歉道：“感謝你的關(guān)心，不過助學貸申請過程是私人的，希望你能理解，我不能透露相關(guān)具體的細節(jié)。”

    “回答得好官方啊……”那個智能體失望道。

    “對不起，謝謝理解?！笔斑冊俅蔚?。

    拾邇不知道自己在同學間已經(jīng)被貼上了“高冷”的標簽，她拿著助學貸的信用卡，馬不停蹄地去繳了費用。

    “本來這一切可以通過總網(wǎng)實現(xiàn)的，只是低級智能體無法連上總網(wǎng)，辛苦你跑一趟了?！崩U費處的智能體額外夸了她一句：“你長得很好看，一定能得到好工作的。”

    拾邇摸著自己的臉，疑惑地回宿舍了。

    她沒什么審美偏好，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長相，這么說來，她的這個軀體外貌長在一部分智能體的審美上嗎？等一等，難道在智能體的社會中，老板也會根據(jù)審美偏好來招聘嗎？

    ——智能體有了審美偏好后，也不可避免地繼承了人類的一部分陋習。

    正如繳費處的智能體所說的，繳費、學習，本來這一切都可以通過總網(wǎng)實現(xiàn)，甚至不需要實體信用卡。但作為低級智能體，她還沒有能連上總網(wǎng)的權(quán)利，只能像21世紀的人類那樣復古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