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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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傳來細微的動靜,是個女子輕而謹慎的步伐,并非尋常女使,也不可能是完顏蒲若。 他不動聲色地摸上了扳戒,上頭的暗器隨時準備彈出,他警惕地回頭望去,見到的卻是南衣。他疑心是自己看錯了。風扯著燈籠亂晃,她的影子也跟著搖曳,落在他身上,他才生出了真實感。 “章月回,幫幫我?!?/br> 她搶在他說話之前開口。她一路都是跑過來的,發(fā)髻亂了,碎發(fā)拂在眉眼上,幾分楚楚可憐。 能讓她主動來尋他,還能放下身段,所求一定不是件容易的事。 章月回難得地正了色:“你慢慢說?!?/br> “宋牧川有危險,謝卻山被鶻沙帶走了,他留了這張字條,讓我來尋你。” 南衣也不避諱什么,她猜章月回該知道的都知道,她將紙箋遞了過去。 這張薄薄的紙箋有點燙手。 ——謝卻山讓南衣來找他章月回救宋牧川。 這事單說出來都充滿了一股子荒誕和詭異,八竿子打不到一塊的人硬湊到了一起。 但面前的這個人是南衣,章月回還是接過來,展開來看。 就四個字:漏網(wǎng)之魚。 章月回忍住了想破口大罵的心情——你謝卻山大凡多寫幾個字,明白點說說你的計劃,他都能考慮順順手幫個忙,賣南衣一個人情。 不過轉(zhuǎn)眼他就反應(yīng)了過來。謝卻山壓根也沒覺得他會幫忙,自然不可能告知得那么清楚,寫了模棱兩可的幾個字,其實只是為了讓南衣安全。 他心里頭有點發(fā)酸。 他第一次覺得謝卻山真是個東西。 南衣焦灼地盯著章月回,他已經(jīng)將這四個字反反復(fù)復(fù)看好幾遍了。 “謝卻山是什么意思?”她終于忍不住問了出來。 章月回隱隱其實有個猜測,但他不準備深想,這太冒險了,他只要朝那邁一步,就是粉身碎骨。完顏蒲若已經(jīng)警告過他了。 他只遺憾地回答道:“我沒看明白?!?/br> 南衣失落了一下,一種執(zhí)拗很快又浮到了面上:“不可能,你一定知道。” 謝卻山不可能做無用的事情,這四個字要交到章月回手里,一定有他的意思。 章月回心里想著,反正他就是一個無恥之徒,謝卻山都把人送過來了,他就順水推舟,硬把人帶走,也非常合理。 但他只是杵在那,什么都沒有做,腦海里有兩個小人在打架。 南衣急了,從袖中拿出了一只鐲子,舉到章月回面前。 “你要是幫我這個忙,我就戴上你送的鐲子?!?/br> 章月回沒想到南衣會以這個為條件,他下意識地往那個好的可能性上想了一下,心臟一下子猛烈地躍動了起來,竟連思緒都滯住了,問了個蠢問題:“戴上鐲子,是什么意思?” “你覺得是什么意思?” 南衣有備而來,把問題扔了回來。 章月回頓時啞然,轉(zhuǎn)眼就明白過來了。 反正肯定不是他想要的那種意思??擅畹氖牵裁炊紱]承認,也什么都沒否認。只要有一絲可能,他就會順桿往上爬,誰讓他欠她的。 章月回再一次被迫地重新認識了南衣。他覺得自己好像被反將了一軍,用的竟然是他以前的招,甚至還頗有他不要臉的風格。 南衣是一個學習能力極強的人。她會迅速從她所接觸的人身上吸取到一些突出的品質(zhì)。 比如,謝卻山的狡猾,章月回的不要臉。然后活學活用地還給他們。 風花雪月的矯情,在大事面前通通可以丟掉。只要現(xiàn)在她能逼章月回幫忙,十個鐲子她都能戴。她也不管章月回會怎么想,會不會覺得這就是破鏡重圓的兆頭——她可什么都沒說。事后大家硬要掰扯,鐲子也就是個鐲子,你送的時候只說這是個禮物,可沒說是定情信物。 他不清不楚地留下一個鐲子,讓她徒生了好幾年的念想,她現(xiàn)在拿來做做文章救人,一點都不過分吧。 章月回也知道,她就是在坦坦蕩蕩地利用他,可他偏偏吃這套,他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要強求的人,就得好好求著,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他認了。 章月回嘆了口氣,垂眸拉過南衣的手,將鐲子滑入她的手腕。 “你在這里等我回來,別亂跑,不然會給我添麻煩?!?/br> 章月回答應(yīng)得比她想象中還要爽快,南衣渾身的緊張終于能稍稍松下來一些了。 “好?!?/br> 說罷,章月回便身輕如燕地直接從屋頂躍下,像個翩翩然的謫仙。 丫這小子居然還會輕功,到底騙了她多少事。南衣忍住了嘴里的臟話。 謝卻山交代的事總算是辦成了。 這兩個絕頂聰明的人聯(lián)手,總會比常人有更多勝算的吧? 南衣知道,自己能做的事只有這么點了。剩下的就是等。 正巧這時,樓底下的街道路過一隊岐兵。 “將軍有令,命我們支援船舶司,都快點跟上。” 南衣豎起耳朵聽,心念一動。 —— 謝卻山進船舶司之前,被搜了一遍身,卸下了身上所帶的兵器和利器。 繞過官署照壁,院里跪滿了匠人和小吏。鶻沙給所有人都發(fā)了紙筆,要他們指認秉燭司首領(lǐng)。不肯寫的就用刑,被人指認過的便就地斬殺。一時間,船舶司成了人間煉獄,哀嚎聲不絕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