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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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衣恍惚了,她竟覺得這個吻很陌生,沒有索取,沒有旖旎,而是近乎祈求的中止。他堵著她一句一句往外蹦的話,一而再,再而竭,終于她的胸膛空空蕩蕩,什么也問不出來了。 她這才聞到他身上有很淡的,血腥的味道,這種味道在咫尺的距離間被放大,她忽然意識到他應(yīng)該是度過了很困難的一天。 他也很辛苦吧。 她抬眸看他,他有點不知道如何收場,緩緩地退了一步、兩步,心虛地看著地上的狼藉。 紅的杏,白的瓷,碎在一起。 不知道為什么,她有點難過。 剛才她坐在窗邊等的時候,還在揣測他為何忽然在房間里放了一枝花,這不像他的風(fēng)格??伤X得很好,春色終于到了他這里。 她蹲下身,還想去挽救那枝花。拎起枝節(jié),花瓣卻是碎的,被水沾在地上,攏也攏不起來。 他愈發(fā)心煩意亂,終于出聲道:“我來收拾,你回去?!?/br> 南衣沒聽他的話,自顧自將白瓷斂起來堆到一邊,又一瓣一瓣耐心地撿起碎落的花朵。 她不問了,不去逼他,但她就是不想這抹亮色也草草地被抹去。 “都碎成這樣了,撿起來有什么用?” “我喜歡,你別管我?!彼龕灺暬氐?。 謝卻山一把拉開她:“我說了不用——什么都不要做——走?!?/br> 她倔強地看著他:“再去采一枝吧?!?/br> 牛唇不對馬嘴。 靜靜地對峙了幾秒,他沒有動,南衣自己就出了門。 謝卻山嘆了口氣,她很少在他面前犯倔,更何況是一枝花,多么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可他隱約又知道她在較什么勁。 她好得讓人心軟。 他的腳步還是跟了出去。 門外小院里有堵矮墻,墻外是花園,橫伸過來幾根綴著花瓣的枝條。月色之下,安靜地伏在墻頭。 看到她站在墻下,踮腳去折枝,依然是夠不到。 他又是沒有原則地依了她,上前一步,十分自然地環(huán)抱住她的小腿,將她整個人端了起來。 南衣驚得低呼一聲,失重感讓她下意識閉了眼,再睜眼時,滿目花枝。 她僵硬地半倚在謝卻山身上,這個高高的位置讓她覺得危險,但她嘗試動了動,他抱得很穩(wěn),很安全。 她抬手觸碰到花枝,臉上莫名綻放出了一個笑容。 身后是黑夜,身前是春天。這一瞬她有點想不起來今夕何夕了。 她縱著自己在這一刻忘卻,忘了外面的驚濤駭浪,忘了他們之間的口不由心,忘了那些晦澀的束縛。 他們都是小偷,從這個春夜里偷來一分美麗。不可為外人道,只屬于他們的美。 她沒有折下枝條,而是晃動著粗枝,花瓣簌簌飄落,落在發(fā)上,落在衣裳上。 撲鼻的花香里帶著股青澀,好像未成形的甜。 她笑,低頭問:“謝朝恩,好看嗎?” 他仰頭,好像是看花,好像是看她。 “嗯?!彼卮?。 他們一起逃到了世上最小的桃花源里,春天給他們下了一場兩個人的雨。 他將她放了下來,她柔軟的臂彎搭在他的肩上。 鬼使神差地,她捧著他的臉,一寸寸仔仔細細地看。他長得可真好看,她背過的一句樂府詩里說,“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艷杜絕,世無其二?!庇脕硇稳葸@樣一張臉一點也不為過。這么好看的男子,分明會有好多人愛著他,怎么讓她撿了一個這么大的便宜呢。 哦,應(yīng)該是他太兇了,眼底總像剛剛?cè)嚅_的一團墨,要將所到之處都碾進黑夜里。 可此刻他眼里有光,有花,有她。 她似乎看透了他,又不曾看透過他。他是如何穿過那些黑夜,走到了這里?他又有多少秘密只能藏在黑夜里? 她放棄了,任由那個黑夜將她吞沒,纏綿也很好,那就纏綿吧。 她閉了眼,輕輕在他唇上印了一下。 一剎那,像是火樹銀花,像是百川歸海,像是三魂七魄沖上云霄,又瞬間齊齊歸位。 世界像是轟隆隆在坍塌,他在廢墟里,等著毀滅,等著降臨。 她打開了一扇門。 他的七情六欲雜亂地堆在那里,積了塵,蒙了灰,然后她走了進去,每走一步都喚醒他過往被刻意藏起的痛感。她的到來分明是一種傷害,可他也只能飲鴆止渴、甘之如飴。他很痛,痛到一個人再也撐不下去,才覺得自己不過是個脆弱的紙殼子,凡人凡身。 于是他緊緊地抱著她,仿佛抱著他在這個世間沉浮時唯一一根浮木。他們沒有章法地接著吻,像是兩只懵懂的野獸在廝纏,生硬地表達著接納。 從院里到房中,陷在榻上。 案幾被推到地上,砸出動靜來,不知還推倒了什么東西,不解風(fēng)情地發(fā)出噪音。 她時而清醒時而混沌,有點想不起來怎么就這樣了,一切都是突發(fā)又那么順理成章。 世上的情愛是什么,她還尚未參透,便用一個難題去掩蓋上一個難題。 原來她也在逃避。她只是逼問他,卻并沒有做好承受那個結(jié)果的準(zhǔn)備。她為什么非要知道他是什么人?知道了以后呢? 答案若隱若現(xiàn),但現(xiàn)在卻并非是思考的好時機。 她覺得快樂,她也不知道為何快樂,她想離他更近一點,再近一點,靠近火焰的時候她在融化也在燃燒,這從未體會過的滋味讓她幾乎發(fā)了瘋。時間成了一條流不動的河,他們共同沉溺在一種模糊的界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