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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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松烈見慣了生離死別,他波瀾不驚地拍拍義子肩頭,以示安慰。 衛(wèi)嘉言癟了癟嘴,一臉憂愁,“義父,嬸嬸醒不過來該怎么辦啊……” 穩(wěn)健的步伐出現(xiàn)了微不可察的停頓,蕭松烈掐住手心里的念珠摩挲,只字未語。 “義父,我們可以晚些時候離開嗎?我想等嬸嬸醒過來。 ” 衛(wèi)嘉言仰頭,眨巴著眼睛望向蕭松烈。 原定計劃是在喪禮結(jié)束后趕去與大軍匯合,然而事出不意。 “合該如此?!笔捤闪一氐?。 于情,她是蕭松烈袍澤的遺孀,于理,刺客是沖著蕭松烈來的,戈寧遭此橫禍生死未卜是受他連累,不管怎么說,他都應該留下,直至確認戈寧無礙。 何況,他答應過大勇,要照拂其妻。 “那我們快些回去吧,說不定嬸嬸已經(jīng)醒來了?!毙l(wèi)嘉言滿心期待,加快了步伐。 一行人回到半山腰處的青磚小院,剛好午時。 一進門,他們便聽見楊蕓娘慌張的呼聲。 “快、快去請大夫,寧寧撞壞腦袋了!” 聞言,眾人心里一驚。 戈安丟下手里的活,提著衣擺跑向歇房。 蕭松烈轉(zhuǎn)身吩咐成大,“去請大夫來?!?/br> 成大知事情緊急,立即去棚子里牽馬。 歇房中,戈寧抱著腦袋,神情委頓的辯解:“嫂嫂,我只是昨日多吃了些酒才頭疼的,不是撞壞腦袋?!?/br> 楊蕓娘急得跺腳,“你們瞧瞧,都開始說胡話了,寧寧前后病了有小半月,如何去吃酒?” 戈寧更委屈了,大聲道:“嫂嫂你忘啦,昨日我及笄,大哥特意打了半斤酒來吃,我只偷嘗一杯就叫你發(fā)現(xiàn)了呢?!?/br> 這是什么情況……眾人面面相覷。 戈安皺眉,“寧寧還記得今年是哪一年嗎?” 戈寧乖巧回道:“自然記得,是永元七年?!?/br> 永元七年,先帝駕崩,新帝年后登基,改年號延和,距今已過去四年。 那時,戈寧十五歲,無憂無慮,爛漫天真。 戈寧的回答,讓歇房陷入了寂靜。 楊蕓娘強忍淚意,愛憐地輕撫戈寧臉頰,小心翼翼問:“寧寧告訴嫂嫂,你都還記得些什么……” “大哥昨日去打酒時偷藏了五文錢,可他卻只拿一文錢收買我;八叔又去賭坊玩,八嬸拿著刀追去了賭坊,聽說八嬸要合離呢;李媒婆趁你們不在,悄悄來問我要不要給縣城的朱老爺做小妾……哦,前日是大哥把我的蜜餞果兒偷吃光,他還誣賴我嘴饞,說我是貔貅!” 歇一口氣,戈寧道:“……我還記得好多呢?!?/br> 戈安深吸一口氣。 這時,蕭松烈突然出聲:“還記得方大勇嗎?” 戈寧辨別聲音傳來的方向,瞪大了眼睛想去瞧說話的人,然而一片模糊,只得放棄。 “方大勇是誰?” 見此情形,楊蕓娘的心涼了半截,哭著說道:“大勇是你夫君啊,你和大勇成婚已三載,婚后不久他應召出征,今日是大勇的……” 想到戈寧得知大勇陣亡消息后萬念俱灰的樣子,楊蕓娘說到一半豁然停下話音。 “嫂嫂你別騙我,我當真成親,有夫君了?”戈寧震驚不已,眼眸瞪得滾圓。 她懷疑大哥和嫂嫂聯(lián)手戲弄她。 可是嫂嫂哭得那么傷心,不像是作假,而且嫂嫂不像大哥,她從不捉弄我……難道我真的撞壞腦袋,什么都不記得了…… 戈寧遲疑了,漂亮臉蛋皺成一團。 片刻后,她緩慢仰起頭,沖著蕭松烈站立的方向,半信半疑地開口:“那……你就是我夫君吧?” 唯有蕭松烈的聲音最陌生,戈寧理所應當?shù)膶⑺J作所謂的夫君。 蕭松烈的眉峰蹙了蹙,神色有些微妙,欲要解釋時,戈寧的聲音跟著響起。 “屋里好黑啊,嫂嫂,可以點一盞燈嗎?我想看看夫君是什么模樣?!?/br> 話落,楊蕓娘的哭聲一滯,眾人的關(guān)注點全落在了后半句。 歇房四壁皆有軒窗,窗扇洞開,雖近日陰雨連綿,天色昏暗,不及艷陽天時亮堂,但不至于黑到要點燈的地步。 蕭松烈心中一動,上前幾步,抬手在戈寧眼前揮了揮。 戈寧視線模糊的厲害,只隱約覺出面前有黑影晃動,雙手一點點在床榻邊摸索。 怪異舉動引起了眾人的注意,他們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戈寧自醒來后就眼眸空洞的望向某一處。 難道是…… 衛(wèi)嘉言大驚失色:“快去請擅眼疾的大夫?!?/br> 驚呼聲落下,嫂嫂的哭泣變得更響亮,周遭是一陣陣窸窸窣窣的聲響,似有很多人在走動。 戈寧拽緊手中被子,“嫂嫂你莫要嚇我,我的眼睛怎么了?” 她并不傻,兄嫂的反應再結(jié)合自身狀況,很快判斷出自己可能出了什么問題。 戈寧舉起手靠近自己的眼眸…… 看不到,完全看不到! 迷茫、恐懼、混亂……紛雜情緒襲上心頭,如天上陰云極速籠罩著她。 戈寧慌極了,聲音帶著顫抖的哭腔,“我、我是不是瞎了?我怎么會……”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我會失明,連記憶都跟著消失…… 戈寧拼命想,拼命想,可頭卻痛得厲害,像是有人攥了根棍子在她的腦仁里粗暴地胡攪亂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