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勿怪，殿下方才從鬼門關(guān)回來，定然是嚇壞了，才會(huì)胡言亂語?！笔菑念^頂傳來的聲音。

    “這顆丹藥是老夫前些年用各類上好藥草制成的，不說治好疫病，但讓人多撐幾天還是能做到的?！崩洗蠓蚴帐昂米约旱乃幭洌x開。

    “我送您。”

    方許寧感覺到自己從原本的半倚靠狀被人放平躺下，驟然失去那個(gè)暖呼呼的懷抱很是不適，她害怕又回到那片冰冷的世界，連忙伸手去抓。

    指尖碰到那人的衣袖一角，緊忙收緊手指，唯恐他離開。

    “你去哪兒？”

    “我送黃先生出門，一會(huì)兒就回來……”沈牧池顧著禮節(jié)要送老大夫，又掛念著好容易才醒過來黏著他的方許寧，一時(shí)間兩頭為難。

    抓住他的人不僅不予理解，還嘴唇一癟，紅著一雙眼眸巴巴地望著，毫不退讓。

    “現(xiàn)在殿下身邊正是缺不得人的時(shí)候，世子好好陪在殿下身邊罷。”老大夫多精啊，他一眼便看出沈牧池一顆心早系在方許寧身上。

    “晚輩在此向先生表示歉意，”沈牧池一片悃誠，“改日定登門拜謝?！?/br>
    老大夫背著身揮揮手，示意不用客氣。

    雖然沒送人出門，可沈牧池還是目送人經(jīng)過轉(zhuǎn)角徹底看不見身影了才收回視線。

    袖子上那只手還死死抓著，沈牧池?fù)u搖頭，用另一只手握住她，輕輕拉開篡緊發(fā)白的手指。

    “若再有下次……”沈牧池回想著方才發(fā)生的一切，仍心有余悸。

    他不敢再說，怕一語成讖。

    無人知曉當(dāng)方許寧開始抽搐，胡言亂語時(shí)他有多驚恐，抱著她，感受著她在懷中慢慢冷下來，連呼吸也輕得不能再輕，甚至微不可查……

    在黃大夫過來前，他想過，若是此次方許寧再睜不開眼睛，便隨她一道離開。

    不過好在上蒼眷顧，放她回來了，回到他的身邊。

    第35章

    這一夜對(duì)沈牧池來說,堪稱驚魂，在看著大夫走后,他守在床前幾乎一整晚沒合眼，就怕她再出事。

    第二日太陽剛露出個(gè)頭來，禪房的門被突然敲響。

    沈牧池干澀的眼珠微動(dòng)，眼白部分紅色血絲順著眼球轉(zhuǎn)動(dòng)從眼下移上來。

    “進(jìn)來?！?/br>
    門被推開，來人是沈牧池的近侍，他面上覆著厚厚的棉布，眼中雖瞧著還算冷靜,可與他相處幾年的沈牧池卻從他略失神的眼神中看出,他心中遠(yuǎn)不如面上表現(xiàn)的那樣鎮(zhèn)定。

    這樣一個(gè)如煉獄般的地方，尋常人的確不愿,也不敢只身前來。

    “老爺夫人昨日未見著少爺?shù)钕禄乜蜅?，?dān)心出事，特派屬下來看看。”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

    沈牧池接過信,里邊是徐氏的親筆：“昨日未聽到我兒與殿下歸來的動(dòng)靜,唯恐你二人出事,特遣阿來探問，若出事還請(qǐng)我兒修書一封道明其中事宜，我們也好出一份綿薄之力?！?/br>
    紙是臨時(shí)找的，寫得也匆忙，寥寥幾句卻透露出對(duì)沈牧池與方許寧的擔(dān)憂。

    果然還是瞞不住母親。

    沈牧池?fù)u搖頭,他早該知曉的,母親向來心細(xì),任何事情都瞞不過她的眼睛,眼下殿下出了這么大的事，更是無法瞞過。

    “少爺,這是夫人讓屬下帶的炭筆?！卑碛痔统鲆粋€(gè)用油紙包裹住的長條狀紙包。

    沈牧池：“……”

    看來母親已經(jīng)有所察覺。

    是以他只得接過早已準(zhǔn)備好的紙筆，將昨日發(fā)生的的諸多事宜盡量詳盡的用精短的詞句寫下來，讓人帶回去。

    “少爺，”臨到走時(shí)，阿來又囑咐道，“夫人還說，少爺定要護(hù)好公主殿下，若是殿下出事，少爺你也就莫要再回來了?！?/br>
    “……”

    母親還真是格外護(hù)著寧兒。

    “知道了，你趕緊將信帶回去?！彼酒鹈迹咚摺?/br>
    “是，屬下告退?！卑戆逯樝蛩卸Y。

    今日是收到信的第五日，按照路程來算，最晚明日，三皇子的人便會(huì)抵達(dá)皖城，也就是說方許寧只要再平安度過一天一夜，便能等到太醫(yī)的救治。

    沈牧池將視線落在方許寧身上，長嘆一口氣，走過去把露在外邊的手臂塞進(jìn)薄被里。

    隔著單薄的夏裝，那層柔軟順滑的衣料仿若無物，很容易便能摸出那截手臂上多出的東西。

    沈牧池頓住，他抬起另一只手揭開衣袖，只見一顆腫脹的膿皰從包裹住的紗布下蔓延出來，紗布上滲透出黃褐色的一片膿水。

    之前每日來此等方許寧忙碌完一道回客棧時(shí)，路上會(huì)聊一些兩人今日所做之事，他很清楚的記得，這種膿包只有在染上疫病三天后才會(huì)出現(xiàn)。

    可現(xiàn)在距離染上一天都不到，并且通常膿包大小也只有成年男子拇指大小，絕不可能大過包扎傷口用的紗布。

    盡管他已知曉方許寧是通過何種方式染上疫病，黃大夫也曾告知他可能會(huì)出現(xiàn)的種種情況，可當(dāng)真看到這駭人的傷，還是忍不住心疼。

    再回想到昨晚方許寧臨近瀕死的樣子，他只覺得后怕，這樣霸道的病，若是沒有黃先生前些年制成的藥丸，或許今日方許寧便不會(huì)熟睡著躺在這里了罷……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能慶幸，黃先生走前將處理這種創(chuàng)處的方法教與他，讓他不至于面對(duì)這可怖的傷口束手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