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白棋,若放于皇帝的江山之上,是連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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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瞻月聽著身后瓢潑的雨聲,感受著那水汽與寒冷如張網(wǎng)般從后面裹住自己,侵蝕掉身上的悶熱。 一下雨就冷了,她最受不住寒,跪了許久的膝蓋已開始有了刺刺的冷痛。 或許,她的身份,是趙靖與太后拉扯的一枚棋子,可那太微不足道,甚至稱不上趙靖今日是棄了她。 因為,一枚白棋,若放于趙靖的江山之上,是連看也看不見的。 她不過是趙靖曾經(jīng)想與太后賭氣而要抬舉的人,如何比得上那真正的朝堂紛爭。 竹簽香盡,太后的表情似乎也有些嘲弄,揮了揮手,已有幾名精壯的太監(jiān)上前。 齊瞻月不想死! 她企圖撐著自己軟又疼的膝蓋站起來,卻如螳臂當(dāng)車,立刻就被幾雙手給壓了回了冰冷的地面。 一名太監(jiān)已替她做了選擇,拿過木盤里的白綾,雙手一登,已套上了她過于纖細(xì)的脖頸。 使在她身上的力,那才真真是叫人絕望,殘忍無情地壓迫著她的求生意志。 明明白綾還未收勁兒,那喉嚨就已經(jīng)被上了鎖一般,緊得出不了聲。 她想求情,也想不顧體面地掙扎,被人壓制著,竟一點也做不到。 因極度的恐懼和緊張,她血液上涌,頭腦里開始走馬觀花。 她想起姑姑牽著自己入宮,拜見太后的情景;想起了自己母親在世時,抱著她于窗臺下,一株茉莉花旁讀書的回憶;想起了兄長走的前一天,叮囑許多,想摸摸她的頭,卻意識到她已十六歲,而訕訕縮回的手;想起自己進(jìn)宮前,父親那一眼望不到頭的神色…… 人生年華,當(dāng)真殘忍。 門外破天的雨聲,一太監(jiān)開始唱報,那聲音尖而利,強(qiáng)硬地將雨霧撕開了一條口子。 齊瞻月因思緒混沌聽不清楚。 接著那困住她的幾雙手都撤離了,有一高大的身影,帶著濕氣大步從她身旁走過,然后掀袍跪在了她的前面。 “兒子給太后請安?!?/br> 那群太監(jiān)適時退下,人一走,沒了束縛,齊瞻月立刻狼狽地倒在了地上。 聽到熟悉的聲音,心臟有片刻地漏拍,接著才狂跳了起來,她知道她今日活下來了。 心里本能緊著規(guī)矩,可奈何手腳發(fā)軟,哆嗦費了些時間,才撐著身體,跪在趙靖后面。 太后音色平平,仿若剛才要賜死齊瞻月的不是她。 “起來吧,外面雨大,可別受了風(fēng)寒。” “兒子多謝太后關(guān)心?!?/br> 趙靖起身,卻并未入座,依然站在齊瞻月的面前,這一擋,齊瞻月連太后的衣角也看不見了。 母子似有對視,壽康宮的正殿,不過一瞬,就只剩太后與她的奴婢徐萍,皇帝與不起眼的齊瞻月。 對峙良久,還是太后先開了口。 “不是為了個宮女,哀家想見你一面都難?!?/br> 殿中的氣氛有片刻的緩和,趙靖也主動認(rèn)錯。 “最近政務(wù)繁忙,是兒子疏忽了。” 太后輕笑了一聲,但聲音布滿老態(tài)。 “皇帝既然來,便是覺得齊家這姑娘,不該死了?!?/br> 齊瞻月聽此,不由一抖,只得再俯身拜下。 趙靖立于殿中,只沉默片刻就回到。 “她是朕的奴才,只能由朕賜死。” 他仿若一塊硬石,隔在齊瞻月的面前,將那不退讓與剛硬全然面向了太后,他甚至沒有象征性地問一句,齊瞻月犯了什么事。 好像在她的印象中,皇帝在人情也好,政事也罷,大都有些剛直果毅的態(tài)度,提刀橫砍順切,只求結(jié)果。 她賭到了,在她這件小事上,趙靖依然要與太后爭奪控制權(quán)。 太后聽完趙靖這毫不客氣的答復(fù),有片刻的愣神。 她這養(yǎng)子,雖說二人定有那論不清的親疏隔閡,但一向?qū)λЬ?,如今為了個宮女…… 不對,太后當(dāng)即反應(yīng)過來,本質(zhì)上不是為了個宮女,而是登基三年,羽翼漸豐的皇帝,已經(jīng)有徹底脫離她控制的征兆。 她本第一反應(yīng)想怨懟他的不孝與忘恩負(fù)義,很快又想透徹了,畢竟隔了層肚皮,她與趙靖有兩分真感情,剩下的不過都是相互提防和猜忌。 太后壓下神色,將話引向今日的重點。 “皇帝養(yǎng)元殿的奴才哀家過問不得,那裕王之事,皇帝究竟如何打算?” 太后今日要殺齊瞻月,為得就是逼趙靖過來。 這對母子對事物的掌控上,連一宮女的生死都要計較清楚。 趙靖聽太后終于直言不諱,臉上騰然起了怒氣,他壓抑著,語氣已如人一般,硬如頑石。 “后宮不可干政,太后是忘了?!?/br> 提及裕王,仿佛掀起了太后這三年風(fēng)光之下,心中最疼之處,一時也失了平穩(wěn)。 “干政?哀家與你論的是你的皇兄,哀家的兒子,如何不是家事!” 母子二人說起這皇家隱秘而又眾人知曉的齟齬暗瘡,齊瞻月跪在地上,只覺得自己再多聽一句,都要被滅口。 趙靖繼續(xù)言道。 “先帝有令,裕王囚于德皇殿,至先帝崩逝,也未曾更改。” 太后聽他搬出先帝,更是氣惱,話語急而痛。 “熱河一事,裕王那是受了趙竘的‘魘鎮(zhèn)’之害啊!皇帝你……” “太后!” 一聲幾乎稱得上呵斥的語氣稱呼,生硬地打斷了太后的訴苦。 太后瞧著趙靖那青筋隱現(xiàn)的面容,知道他是真動氣了,連當(dāng)著下人被皇帝呵令的氣也xiele一半。 “熱河的事,是先帝畢生最痛,太后不要犯了先帝的忌諱。” 皇帝補(bǔ)了一句,算是解釋,可太后聽完卻抬手拂住了喘息的胸口,她這養(yǎng)子如今的摸樣,對她哪里還顧念半分恩情。 母子二人所說的熱河一事,乃是先帝攜諸皇子秋獵,會見蒙古部落,裕王曾乘不在京,想調(diào)兵逼宮的疑罪。 裕王也是因此,最終被廢了太子。 當(dāng)年之事,疑影重重,若不是最后牽扯出老三暗地里,擺了魘鎮(zhèn)詛咒裕王,才將逆案遮掩了過去,讓先帝心軟,裕王也許真的是死路一條了。 最終結(jié)局,是老三趙竘被廢為庶人,裕王幽禁德皇殿。 這是真正的皇家密幸,骯臟又不為人知。 太后看了眼地上的齊瞻月,沒再提剛才那事,轉(zhuǎn)話說到。 “先帝晚年,心力交瘁,難免顧不上,可他心里一直是惦記著裕王的?!?/br> 趙靖對太后不講理的步步相逼,實是無奈厭煩,呼了口氣。 “是啊,正因裕王是先帝曾經(jīng)最疼愛的皇子,所以才叫人寒心?!?/br> 寒心二字落音重,幾乎是盯著太后的眼睛說的。 可太后聽不進(jìn)去,滿心只有那親兒子,還在周旋。 “先帝若無寬恕之意,皇帝登基三年,又何至國運不利……” 齊瞻月聽到太后說了一半?yún)s莫名止了聲,略微抬頭,卻只能看見趙靖繃緊如弓弦的小腿。 太后對面的皇帝,聽到這句話,眼中已不止憤怒,更有恨意,太后被他的目光震得說不出下半句。 所謂童謠、國運,皇帝如何不知背后的緣由,本就氣惱,太后還以此說辭,他如何能忍。 趙靖語氣低沉地可怕,幾乎就要被外面的雨聲雷聲掩蓋。 “王淼做的那點事,朕念他兩朝元老,忠于裕王,不想苛責(zé),他如今也因那折子,陳他對裕王有不教而誅之罪,告請還鄉(xiāng),太后若再提,就是要逼兒子棄了對您最后一點尊重了?!?/br> 齊瞻月趕得不巧,這大概是這么多年,皇帝唯一一次和太后紅臉,可落在她眼里,就成了這對母子的日常。 皇家親情,千絲萬縷又絕情。 而太后被趙靖這話逼得近乎有暈厥之象,雙目潮紅,一旁的徐萍忙上來順氣。 太后顫抖抬起右手,指著趙靖,似有千萬句要訓(xùn)斥這不恭不敬的兒子。 趙靖略撇開目光,滿是疲憊,最后一次語重心長。 “您心疼裕王,兒子知道,可他走到如今的下場,太后又可知全情,除去熱河的事,您以為他就沒有別的錯處嗎?” “他貪污災(zāi)款,賣官鬻爵!家臣逼死一村幾十口人,他卻為利包庇,樁樁件件,不但先帝同朕記得,百姓與社稷都記得!” “太后讓兒子不顧對先帝遺命的尊崇孝義,寬恕裕王,您可曾想過,這天下可會寬恕朕?” 一句“兒子”,一句“朕”,該說的話都已經(jīng)說盡了。 太后的聲音再沒有響起。 很久之后,齊瞻月只聽到了趙靖開口。 “兒子還有政務(wù),改日再來請安。” 她正迷茫無措,那男子聲音又起。 “齊瞻月,你還跪在這做什么?跟朕回養(yǎng)元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