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快到通往盧卡斯小屋和朗博恩的那條岔路了，這條路從一座草木葳蕤的小山沿坡而上。這時，冗雜在一塊兒的馬蹄聲和車輪聲越來越清楚，前面好傳來女性說話的聲音，吵吵嚷嚷的，正愉快地爭論著什么。

    mama，聽說郡里要派一隊民兵駐扎到梅里屯！莉迪亞扯著班納特太太袖子叫嚷，興趣十足，眼里閃耀著對紅制服的熱情。

    噢，我的小乖乖，班納特太太用哄小孩子的腔調(diào)說：如果你想知道，我就回去糾纏你爸爸。

    作為盧卡斯家的大jiejie，人們對夏洛蒂的一項評價就是妥帖，她幫盧卡斯太太承擔(dān)了大部分的接待工作。

    卡米莉亞她們緊跟著她的腳步往起居室去了。木質(zhì)的天花板被刷上了一層白漆，四面的墻壁用彩色的顏料畫了許多花花草草，這是盧卡斯家孩子的杰作。屋內(nèi)有許多女客，閑散地坐在椅子、沙發(fā)還有長榻上，三三兩兩地說著話，一邊聊著誰又和誰結(jié)婚了之類的話。

    瑪利亞坐在人堆里，抬頭就認出了卡米莉亞，跑過來拉著她坐到了外圍的一張空著的長椅上。

    你看看他們誰更合適些？瑪利亞咬著耳朵對卡米莉亞說。

    卡米莉亞順著她的視線望去，發(fā)現(xiàn)女士堆里坐著幾位服裝精致的男士，正聊著閑話，顯然是不必工作的閑人。

    我聽說盧卡斯爵士帶著紳士們?nèi)チ瞬┛退鳡柹角f打鳥，還沒回來呢。卡米莉亞壓低聲音道。

    瑪利亞回答：他們是mama那邊的親戚，我的表哥們，一個半小時前剛到，mama說要把他們介紹給夏洛蒂呢。

    瑪利亞的語氣里隱隱有著擔(dān)憂，可他們最大的，也只有二十四歲，比還夏洛蒂小了三歲。

    卡米莉亞伸手替瑪利亞撥開額前的碎發(fā)，她并不覺得這樣的年齡差有什么不妥的。俗話說的好，女大三抱金磚。

    如果你jiejie對他們無意，年齡差距再小也沒有用。相反，如果彼此情投意合，那么這就更算不了什么了。聽說過海峽對岸的法國皇帝嗎？他比他的皇后足足小了六歲，也并不阻礙他們成為令人艷羨的一對。

    瑪利亞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舞會就要開始了，屋外傳來了男士們歸來的馬蹄聲，起居室里的小姐和太太和潮水一般地涌向了盧卡斯家的客廳。

    盧卡斯小屋客廳的面積遠遠比不上梅里屯的公共舞廳，但在樂隊的伴奏下，姑娘和小伙子們也成群結(jié)隊地跳著輕快的輪舞。

    一曲舞的間隙的時候，瑪利亞興致勃勃地向要高歌一曲，她新學(xué)了一曲法國民歌，請卡米莉亞替她伴奏。

    這不是什么正式的舞會，小姐們彈唱幾曲來取樂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鄰里們也只會捧場。

    伴隨著瑪利亞甜美的歌聲，卡米莉亞緩緩摁動了琴鍵。這首曲子她還算熟悉，演奏得也十分隨意，倒讓卡米莉亞整個人松弛了下去，很好地起到了音樂愉悅身心的作用。

    安東尼。布里奇頓站在樓梯平臺上，小心翼翼地從樓梯扶手往下面的客廳窺視。

    他覺得自己的心又開始狂跳起來，他無意識地用手捂住心口，就好像這樣能使它平靜下來似的。

    安東尼深吸一口氣，不斷告誡自己不能慌亂，達芙妮說過，女士們不太喜歡一驚一乍的男士，這樣會被認為不太可靠。

    他光顧著想心事，竟沒有注意到盧卡斯爵士就站在他身旁。

    這位先生把安東尼拉下了樓，湊到了老先生堆附近，他們清一色的黑色西裝在周圍的色彩和歡樂的氣氛中是地位和名譽的象征，他們總是自發(fā)地同炯炯有神的年輕小伙兒和姑娘們分開，單獨占據(jù)了一個角落。

    斯卡查德男爵在其中游刃有余，安東尼知道這老人已經(jīng)決意參加今年的選舉了。

    盧卡斯爵士素來喜歡熱鬧，在這樣嚴肅的場合里呆不長久。

    于是，他就站在角落里，用一慣的說辭給安東尼敘述起了舞蹈的益處。恰在這時，樂曲戛然而止，卡米莉亞把鋼琴交還給瑪麗，準備跟著瑪利亞回起居室吃幾塊點心，盧卡斯爵士想起他們似乎是舊相識，他的腦際掠過了一個新穎的念頭，便攔在住了卡米莉亞的腳步。

    親愛的伍德弗里爾小姐，你怎么不去跳舞呢？上次你只跟理查德家的弗蘭克跳了一曲，誰都還沒來得及欣賞你優(yōu)雅的舞姿呢。盧卡斯爵士說，還有子爵大人，我就沒見你跳過舞，不知道一位熟悉的舞伴是否能令您賞光？

    說完，盧卡斯爵士拉起卡米莉亞的手，交到了安東尼手里。

    安東尼愣了幾秒，卻并非不能接受，他幾乎想感謝盧卡斯爵士一番了。

    卡米莉亞正要把手縮回去，就聽見安東尼懇求道：伍德弗里爾小姐，懇請你幫我個忙吧，看看盧卡斯爵士的模樣，如果不達目的，他今天絕不會罷休。瞧瞧那位達西先生，我如果同他一般不肯同本地的小姐跳舞，名聲就要一樣的糟糕了。

    我以為布里奇頓子爵不會在乎我們鄉(xiāng)下人的只言片語。

    恰恰相反，我十分在意梅里屯有些人對我的看法。

    她倒難得見到這位先生可憐兮兮的模樣，心想，他大概是怕給那些手握著選票的選民留下不好的印象，卡米莉亞早就悉知安東尼來此的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