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小山驀地抬頭，上前一步逼問蕭長引：“阿婆怎么了？”

    蕭長引垂著眼。

    “阿婆遇到什么妖怪了？”

    蕭長引別開臉，不知道說好，還是不說好。

    洪小山哼一聲：“你要不告訴我，也休想從我這里套出半個(gè)字，還有，蕭長引姑娘，你別覺得自己是極意樓的人就能解決所有妖魔似的，你若不告訴我，后果只會(huì)更嚴(yán)重，你看看阿婆，她好心留你過夜，那么善良，你忍心看她受苦嗎？”蕭長引呼一口氣，看一眼老太的院子，隔著衣袖握住洪小山的小臂往街上走：“遠(yuǎn)點(diǎn)兒說。”

    “阿婆到底怎么了？”

    “婆婆她從一年前起開始做夢，起初夢到他兒子，后來......”

    蕭長引把老太事一五一十講給了洪小山，洪小山從柴房端出一小碗清湯掛面，“來，吃點(diǎn)，我看你今天一整天都沒進(jìn)點(diǎn)干糧。面是我用粟米粉搟的，我們這山溝里可吃不起大白米。”蕭長引微微吃驚，接過粗細(xì)不一的竹筷，“謝謝?！?/br>
    洪小山坐在一旁，簡陋的小凳子都上鋪了一層舊布裁的薄坐墊，桌上也有麂子皮縫的桌襯，木筒里插著新鮮的山花，蕭長引喝一口面湯，想，這山丫頭倒是“窮講究”。

    “窮講究”的丫頭聽完老太噩夢的原委，出乎蕭長引意料的鎮(zhèn)靜。洪小山說：“是窮奇的幼獸，聽這情況，成獸已經(jīng)死了。妖獸幼年時(shí)較脆弱，往往隱匿在能夠移動(dòng)的暗質(zhì)里，比如影子。窮奇娃娃年幼，氣力不足，發(fā)育也不完全，所以只能在影子里顯出還沒成形的翅膀，為了避免引起地仙、術(shù)士的注意，不敢大肆獵食活人，便想了入夢吃人精氣的缺德法子來?！?/br>
    蕭長引看著她，心中不由驚嘆，洪小山的說法聽起來有理有據(jù)，很是真切，只是不知道她從哪知道的，蕭長引在蕭家修學(xué)十余載，也未曾聽過這些知識。

    洪小山見蕭長引一臉懵懂，探手在她眼前揮舞：“怎么，極意樓的蕭姑娘不會(huì)連這些都不懂吧？”

    蕭長引用筷子打開她的手，神色冷淡：“我不懂什么？”

    洪小山端起蕭長引吃完的面碗，抬高手：“妖魔買夢呀，妖魔實(shí)現(xiàn)人夢中的愿望，作為交換，人供給妖魔的需求，是為‘買夢’。”

    第7章 食蠱

    窮奇雖生猛，但羽翼都未成形的幼獸十分脆弱，倘若拼盡全力，或許可以......

    “你別做夢了?！?/br>
    蕭長引說：“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洪小山說：“窮奇幼獸脆弱，你若拼盡全力應(yīng)該能戰(zhàn)勝它?！?/br>
    蕭長引不語，洪小山譏笑：“你以為‘四兇’只是說著玩玩？再小那也是‘四兇’，你們蕭家族長也不一定能拿下窮奇幼崽，來個(gè)地仙還差不多?！闭f著，洪小山又陷入自己的思緒：“可是，這等兇獸的幼崽不該無緣無故現(xiàn)身在近人的山野才對......”

    蕭長引提了劍要走，洪小山道：“你去哪？”蕭長引沒有回答，洪小山說：“你去找窮奇崽子？”她關(guān)上門，擋在門前：“木魚呆子，別去送死。”蕭長引看著她：“不然如何？你說蕭家宗主都收不了窮奇幼崽，我回去找蕭家搬救兵也沒用?！焙樾∩綒鈽O反笑：“你自己去又是個(gè)什么意思？”蕭長引說：“總有辦法的，不試試怎么知道?！?/br>
    洪小山說：“那是我的阿婆，我自會(huì)救她。”蕭長引問：“小山姑娘師承何派，主修哪宗？”洪小山說：“山，宗?！笔掗L引道：“胡扯。”修仙五大流派，符箓宗、丹鼎宗、占驗(yàn)宗、積善宗、妙真宗，各有其宗法體制，何來山宗之說？

    “你降不了窮奇娃娃，橫豎都是死，不如聽我一計(jì)，如何？”

    蕭長引想了想，答應(yīng)：“好，你講。”

    洪小山略一思索，道：“古有‘窮奇騰根共食蠱’的說法，這‘蠱’可有講究，并非古人想的那般，以為窮奇或許不是兇獸，而是驅(qū)邪之物，其實(shí)只是窮奇單純愛吃那些同樣禍害人的蠱精罷了。但這蠱精與一般妖精不同，是由人做蠱術(shù)變異后形成的精怪，帶著人怨毒的邪氣，正是窮奇采補(bǔ)陰氣的好零嘴?！?/br>
    蕭長引從未聽過這些說法，不知是真是假。

    “古時(shí)，窮奇首領(lǐng)率其部落棲于極樂之地甘淵，后因王窮奇觸怒大洞天至尊仙皇，窮奇部被流放四裔，從此淪為兇邪。甘淵有一神木，名曰窮桑，窮桑萬年始結(jié)果?！端幫趺亟?jīng)》有載，凡劇毒之物解藥必在其側(cè)，攻克妖邪也是同理。窮奇本生于甘淵，而同生甘淵的窮桑之果對窮奇是劇毒，染之必亡?！?/br>
    蕭長引說：“你說了蠱精又說窮桑，是何用意？”

    洪小山說：“我這樣?jì)扇?，做不了什么，只能仰仗你了?！?/br>
    “我？”

    “道理我都講清楚了，接下來的事，就要辛苦蕭大女修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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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大娘坐在門口摘豆角，說：“山丫頭，昨晚那個(gè)姑娘，怎么今早就走了？”洪小山說：“她是進(jìn)山給您采藥去了?！蓖醮竽锖Γ骸拔疫@一只腳踏進(jìn)棺材的人，還要什么藥?！焙樾∩焦蔚舭赴迳系聂~鱗：“阿婆，你別小看修士，修仙人都會(huì)煉長生不老藥。”

    晌午蕭長引背著一簍藥草回來了。蕭長引走進(jìn)院子，聞到菜香：“有魚。”洪小山擺好碗筷：“你倒是鼻子靈。簍子拿來，我看看齊不齊?！笔掗L引把竹簍給她：“都是按你說的采的?！焙樾∩近c(diǎn)頭：“嗯，你會(huì)丹鼎宗的煉丹法嗎？”蕭長引說：“通修課上學(xué)過些簡單的。”洪小山說：“可以，一會(huì)你按我教你的方法畫一些符，和這些藥一起用補(bǔ)血丹的煉法煉出來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