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闊別幾周,依舊在記憶里鮮活的那道身影被框進了照片。 游紓俞身著純黑衣裙,頭頂罩黑傘,墨眸低垂,雙眼如被雨水洗過一樣紅且失神。 注視著面前的石碑,將花束俯身放下,單薄肩膀轉瞬被暴雨淋透。 回嘉平后,她做的第一件事,是為jiejie吊唁。 - 游盈葬在游紓俞居住的郊區(qū)公寓另一側,背靠青山的私人墓地。 游紓俞在嘉大請假期限結束前,每天都會開兩個小時的車去陪她。 今天是第三天,周六,陸璇跟著她去。 下車后的路上,小姑娘把一張已經逾期的《李爾王》話劇票遞給游紓俞,小姨,這是mama給你的。 陸璇和蔣菡菡差不多大,將近二十出頭,除去葬禮首日哭過,再沒有失態(tài)。 游紓俞沉默接過來,疊了幾折,放在胸側口袋里。 余光看見陸璇的肩膀在抖,她轉身,將人攬進懷里。 小姨,mama最后想給你打個電話,但是沒力氣了。我撥了號碼,但是被她攔住。 她說,她不想再做那個用親情捆綁別人的人。 我知道了。游紓俞閉上眼。 離開陸璇,她將新帶的花束放在碑前,就這樣倚靠在旁邊。 陸璇之后好像又和她說了什么,但她記憶模糊,只記得對方說,自她離開訂婚現場,打了報警電話后,游家很快被調查。 在人生的最后一天,游盈沒有如愿看到話劇,更沒有等到她帶著好消息回來。 在充斥刺鼻消毒水氣味的病房里,只有無盡的警笛聲與筆錄。 游紓俞從上午坐到臨近傍晚,墓園背后的青山已經暗下去。 她覺得像極游盈那天穿的裙子顏色。 恍惚間抬眼,她們依舊在某個晚上促膝長談,含淚而眠。對方祝愿她得償所愿,送她逃得遙遠,自己卻囿于原地。 這期間好像下了場雨,很小,游紓俞不在意,等到要離開時,才發(fā)現外衣沉甸冰冷。 慌亂去摸那張紙質話劇票,沒有弄濕,這才心安。 她開車離開,不打算回獨居公寓。 思緒遲緩,打方向盤去鎮(zhèn)上。 李淑平被打點得很好,沒受任何牽連,游蟬將老人送回故居,還請了人看護。 游紓俞失去了一枚故居鑰匙,但幸好還有人在原處等著她。 老人依舊樂呵呵的,看她在廚房忙碌,還搭把手幫她擇菜,精神頭很好。 一起用餐時,她糊涂了,將前些陣子的生日帽認真戴在頭頂。 孩子一樣催游紓俞打開手機,像之前那樣叫出冉尋,她們一起吃頓團圓飯。 游紓俞不語。 在遞給李淑平筷子后,極匆忙地背過身,開口:奶奶,她有些忙。 她拋棄所有,趕去寧漳,只可惜最終什么都沒有抓住。 吃不下飯,就注視著老人吃。 游紓俞看李淑平混濁雙眼里盛滿期待,皺紋舒展,哼著卡農的旋律,給她夾完愛吃的菜,又給右手邊的空碗夾。 那一側,從前向來是坐著冉尋的。 李淑平記不住自己的生日,記不住游紓俞與冉尋出門后,要花多少個小時才會回家。 只記得她們曾在六年前的同一張餐桌上歡聲笑語,記得那時,游紓俞少見地總是笑起來,冉尋也明媚可愛。 老人現有的記憶,始終在倒退回六年前的那個暑假。 可如今的夏天,驟雨阻隔相見與重逢,兜兜轉轉回到原地,故人早已遠走。 當天晚上鎮(zhèn)上放了煙花,絢爛于細雨中照徹夜空,又快速沉寂。 小鎮(zhèn)開發(fā),經辦夏日祭。 游紓俞站在窗前,想著這樣熱鬧的場景,冉尋應該是喜歡的。 她想起那個才浮現夏日熱意的夜晚,亭子里那么昏暗,但點起手中的煙花棒,就能看見冉尋的身影。 光線明滅,眨眼補幀,對方琥珀色眸子盛著笑意,在她視野里定格成一張張逐漸靠近的照片。 好像冉尋一亮起來,全世界都自發(fā)噤聲讓路。 但游紓俞再閉上眼,冉尋背對著她,正平靜無波地演奏。 連側身施舍一個余光都不肯。 煙花落幕,而她被困在了那一晚的大雨里,伸手不見五指。 第70章 六月稍縱即逝, 寧漳依舊陰雨連綿。 在將近月尾時,又迅速放晴,燥熱的暑氣打了人一個措手不及。 冉尋已經和巡回下一站的主辦城市談好, 日常沉浸練琴。 自那個晚上拒絕了莊柏楠后,小姑娘沒有氣餒,依舊盡職盡責地做她的助理。 探聽冉尋的喜好, 隨叫隨到,甚至每時每刻都想陪伴在她身邊。 活力充沛的年輕人,堅信功不唐捐,總有一天會憑行動打動她。 某一天晚上, 莊柏楠又給她送排隊許久才能買到的新品咖啡。 氣喘吁吁跑上樓, 敲響房門時,眼睛還是亮晶晶的。 那天,冉尋罕見地直言婉拒對方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