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是不是這位鋼琴家回國了？今天我還在地鐵口看見巨幅海報了，宣傳獨奏會的。曹斐在旁邊補充。

    游紓俞垂眸盯著屏幕。

    畫面里的人于琴前端坐，微闔雙眼，沉浸在曲中。修長指節(jié)像藝術(shù)品，在黑白琴鍵上流連躍動。

    場景不詳，時間也未知，只有柔如脈波的光線無聲流淌，透過飄紗窗簾，在肩處映出一抹翩躚陰影。

    冉尋唇揚起，淺淺笑著，視線停留在曲譜，片刻又掠過琴鍵，身子隨彈奏前傾，讓指尖旋律滑入空氣共鳴。

    仔細(xì)看，手腕上有兩枚若隱若現(xiàn)的白灰色羊毛護(hù)腕。

    游紓俞隱在袖中的手指悄然蜷起。

    胸口情緒說不清道不明，只是節(jié)奏與頻率都快了許多。

    掃一眼視頻信息，定位藝教樓，距離辦公室不過幾百米，時間在上午。

    足夠推斷出結(jié)論，冉尋在幾個小時前來過嘉大，與她身處同地。

    卻沒知會過她。

    昨晚直播那么久，竟也能起得來。

    游紓俞將手機還給同事，寒暄應(yīng)和幾句，拾起筆，繼續(xù)寫教案。

    速度卻慢了許多。

    第三次走神后，她取出自己的手機。

    生疏地下載好那個視頻軟件，搜索良久，才找到視頻。

    放進(jìn)收藏夾。

    這之后的日程，她要參加系里的短會。

    會不長。臨走前，和藹的系主任叫住游紓俞，問：

    游老師，最近工作忙嗎？給你分了太多任務(wù)，手機消息都一直響個不停，累的話就和我說。

    游紓俞將本子圈在臂彎間，垂眸不語。

    或許是開會時總看手機，被誤解了。

    她沉默幾秒，禮貌回：不忙的，感謝您關(guān)心。只是家里最近養(yǎng)了只貓，要時?？纯辞闆r。

    是系主任沒預(yù)料到的答案。她忍不住嘴角笑意，好，知道了，去忙吧。

    她認(rèn)識的游紓俞，眼中從來就只有科研和教學(xué)，碩士時就有篇n&s一作，目前sci都發(fā)了二十多篇，優(yōu)秀得不像這個年齡段的人。

    但讓她想象游紓俞閑下來擼貓的樣子她有些想不出來。

    回到辦公室，游紓俞取出手機。

    里面并沒有什么她養(yǎng)的貓?；厣裣胂耄虐l(fā)現(xiàn)剛才自己竟編了一個如此拙劣的借口。

    晾了冉尋半日，對方也沒有繼續(xù)溝通的意思。

    她打字：[好，晚上等你。]

    浪費太多時間在翻閱手機上，游紓俞很不習(xí)慣，把手機收起來，繼續(xù)伏案工作。

    但耳邊全是視頻中那首清亮舒緩的鋼琴曲。

    手邊的筆記本翻開新的一頁，落下鋼筆痕跡，泅出邊角鋒利的字跡。

    [apr.5th]

    [去聽她的音樂會。]

    日程遠(yuǎn)到下周，可她們今晚就能見面。

    千篇一律的生活與工作，如同一潭死水被攪動，注入氣泡般翻騰的亮色。

    -

    冉尋是被電話轟炸吵醒的。

    她本就缺覺，上午還去嘉大看望老師，順道練琴，此時難免有起床氣。

    坐起來時揪了揪被子，才勉強壓住自己的壞情緒，以至于接電話時的聲音慵懶微?。耗?，請問什么事？

    看之前的未接來電都是朋友，本以為這個電話也是沒話找話，問她去嘉大的事。

    沒想到耳邊卻傳來一道清清淡淡的女音。

    打擾到你了嗎？

    冉尋無聲坐直，情緒散了大半，抬眼看了下時間。

    傍晚六點半。

    又低頭看了來電顯示。陌生的號碼，可是卻像刻進(jìn)記憶里一樣。這六年，游紓俞都沒換聯(lián)系方式。

    她彎了彎唇，好讓自己的話音里醞釀笑意，以掩蓋剛才貪睡的事實，沒，游老師找我？

    嗯。游紓俞輕應(yīng)聲。

    隔著手機，嗓音多了些會面時沒有的電流音，但卻沉靜收斂，讓人忍不住聽下去。

    消息你沒有回，只好打電話過來。晚上，具體是什么時間？

    還是那個嚴(yán)謹(jǐn)?shù)饺粘瘫硪?guī)整到分鐘個位的游紓俞。

    冉尋覺得有趣，但偏偏不想遂女人意，回答無趣乏味的問題。

    游老師還在嘉大嗎？當(dāng)著同事和學(xué)生的面問這個，會不會不太好？她揉揉睡得發(fā)昏的太陽xue，意有所指。

    還是說，你不介意讓他們知道我的存在。

    對面果然沉默片刻。

    但沒有太久，游紓俞開口，情緒依舊如常，在學(xué)校，但不會有人聽到。

    冉尋心道果然如此，笑笑，真嚴(yán)謹(jǐn)。

    就算知道也沒什么。游紓俞的下一句話將她堵入死胡同。

    冉尋，你沒告訴我晚上要做什么，如果是正常的事，我自不必避諱，如果難以啟齒，我會留到見面時再問。

    理全讓游老師給占了。

    冉尋頭一次感受到游紓俞這幾年的改變，覺得有些棘手。

    但不多。

    她不緊不慢回：那如果是后者呢？游老師現(xiàn)在就讓我給出答案，是在期待今晚嗎？

    她知道游紓俞答不上來。答應(yīng)和她一周限定，心里或多或少藏著一些隱秘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