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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別青山 第68節(jié)

    心里嘖了一聲, 守財奴的錢果然不好掙。

    況且,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前幾天寄出的信,今天有了回應(yīng)。

    接到霍燕的電話, 看著陌生來電,她恍惚想起, 上次兩人電話聯(lián)系似乎還是她大一剛?cè)雽W(xué)的時候,霍燕可憐巴巴說家里最近手頭很緊,她一個月1000的生活費有點太高了。

    “平時不要總和她們逛街玩樂,要學(xué)會節(jié)儉,你爸爸養(yǎng)活一大家子不容易, 你是她的大女兒你要多體諒他啊是不是,每天就在學(xué)校食堂吃飯,其實也用不了多少錢的, 你說呢,寒寒。”

    霍燕向來如此,用最溫柔體貼的話束縛她的需求。

    張青寒早已習(xí)慣, 直接就掛了電話,因為此事張科儉后來黑著臉又教育了她一頓, 不要對你的后媽那么苛刻, 她也是為你好, 畢竟你也算她的孩子啊。

    她的孩子?

    張青寒可笑的哼了聲, 看著鏡子里微笑的女人,眼里只有無盡的冷意。

    她下樓后, 吃完趙貉做的早餐準備出門。

    他的腳步聲從樓上傳來,喊住她:“要去學(xué)校?”

    “對啊。”張青寒懶洋洋地朝他看過去,這不廢話嘛,她的課表他早就了如指掌,今天上午有課,不過她沒打算上就是了。

    “趕時間,我走了?!彼龜[擺手就要出門。

    “等一下,我送你吧?!壁w貉快速下樓。

    “那你快點。”張青寒看了眼時間催促,“柴明怎么這個點都還沒來?!?/br>
    接他的車還不到,張青寒嫌他耽誤了事,剛想著拒絕,趙貉走到她跟前,拿起肘部搭的藏藍色風(fēng)衣穿上,“不用他,我送你?!?/br>
    坐上副駕,張青寒看著駕駛位的趙貉,才確定是他要開車,之前說是他接送,兩人也都是坐在后排。

    “你……行嗎?”她視線往他右腿掃了眼又很快離開,趙貉還是留意到了她的目光,不自然地往左躲了下,抿唇道:“放心,手可能有點生,但技術(shù)沒問題?!?/br>
    “呵呵你加油?!睆埱嗪惶孕诺慕o出鼓勵,并真誠問道:“出了事,你能賠我一個億嗎?前提是四肢還健全,如果傷勢更嚴重,就得加錢?!?/br>
    趙貉的臉有點黑了,“那安全送達,你能給我錢嗎?”

    張青寒飛快拿出手機,“下車,我聯(lián)系陳叔喊司機過來。”

    趙貉太陽xue一跳,沒好氣道:“系好安全帶?!?/br>
    “還用你說,我現(xiàn)在恨不得把后面的安全帶也系上。”

    趙貉:“……”

    車平穩(wěn)發(fā)動,張青寒又逗了他幾句,趙貉面無表情開車,她好笑地打住了,“你開吧,我睡會?!?/br>
    她對趙貉的車技沒信心,但對他的人還是很了解的,這守財奴有那么多錢,惜命的狠,看個電影帶一車保鏢,才不舍得因為開個車把命整沒了。

    距離學(xué)校還有一個拐彎,張青寒提前要下車。

    “停這里?”趙貉偏頭看她一眼,“我送你到校門口?!?/br>
    “得了吧,天天豪車接送,我的虛榮心已經(jīng)得到了極大的滿足,風(fēng)言風(fēng)語也已經(jīng)傳得夠厲害了,再多就沒意思了。”

    趙貉:“明天我換輛車?!?/br>
    “嗯,你最好換個三輪車,大家又該嘲笑我被富豪嫌棄,終究是靠美色侍人,過不上幾天好日子。”

    “你何必在乎他們的目光?”

    “我不在乎他們的目光我要那么多錢干嘛?”張青寒解開安全帶下車,“買包豪車住大別墅,不讓別人看見將毫無意義?!?/br>
    說完,她站在車邊鼓勵:“daddy,今天也要多多掙錢給我花哦?!?/br>
    趙貉:“……不要整日把錢掛在嘴邊。”

    “嗯,那我把錢整日放心上?!?/br>
    趙貉一哽,滿臉無奈。

    張青寒已經(jīng)擺擺手,轉(zhuǎn)身走了。

    不過她走了十幾步,回過頭準備過馬路對面,發(fā)現(xiàn)趙貉的車還停在原地。

    她疑惑走回去,敲下主駕玻璃,“你干嘛呢,怎么還不走?”

    她原想在對面再打輛車。

    趙貉蹙著眉,臉色不太好看,看到她又回來愣了下,很快解釋:“有個緊急電話,處理一下?!?/br>
    張青寒狐疑的歪著腦袋打量他,他的嘴唇有一點點白,那是他每次疼的難以忍受的時候會露出的表情,她的眉毛擰得更厲害,目光落到他右腿上,“你腿怎么回事?”

    趙貉無奈地看她,敗下陣來,“是有一些不舒服,不過……”

    “你腿不行逞什么能?”張青寒看他額頭隱隱冒虛汗,斥責(zé):“家里那么多司機,我要你送啊?!?/br>
    “他們送和我送,意義自然是不一樣的。”趙貉看向她的漆黑眸子流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還有右腿殘疾生出的苦澀。

    張青寒愣了下,眨眨眼:“怎么,苦rou計啊。”

    趙貉好笑:“嗯,還是被你看出來了?”

    “那你這不舍近求遠嗎?苦rou計對我沒用,得使用鈔能力。”

    趙貉:“我還是想試試錢以外的東西?!?/br>
    “那你可真是自討苦吃呢?!?/br>
    “放心,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柴明了,不早了,你快去上課吧。”

    “你哪只眼看到我不放心的?!痹僬f她還有大事要去做呢,“那你在這等著吧,我先走了?!?/br>
    “好?!?/br>
    “嗯?!睆埱嗪叩臑t灑,頭也不回。

    趙貉看著后視鏡的人逐漸遠去,背影模糊,臉色愈發(fā)蒼白,忍不住嘶了一聲,漆黑的眼里卷起暴戾,厭惡的看向自己的殘腿。

    柴明來的很快,將老板扶上后排,看他臉色糟糕,忍不住說:“老板,蔡醫(yī)生的話你要聽啊?!?/br>
    蔡菁名言:他都不愛惜自己的腿,那誰cao心也沒辦法!

    上次在海城淋那么大的雨后,趙貉的腿舊疾發(fā)作,這段時間一直反反復(fù)復(fù)的疼,蔡菁給他看病,氣的把人又罵了一通,說他作踐自己,柴明在旁邊聽的心驚rou跳,又暗嘆鐵石心腸、唯利是圖的老板竟然也能做出淋雨告白的離譜事情。

    趙貉閉著眼,冷道:“閉嘴,去醫(yī)院?!?/br>
    柴明一愣,“老板……”

    “去青山二院?!?/br>
    “好。”柴明迅速應(yīng)道,發(fā)動了車,心里生出些惴惴不安,老板向來厭惡去醫(yī)院,除非萬不得已絕不可能主動去醫(yī)院,看來這次……

    他小心翼翼覷向他的右腿,“老板……你不該開車?!?/br>
    趙貉符合開車條件是不錯,但他的腿這么多年來一直怕濕冷天氣,有時候遇到個陰天都能折磨得他脫層皮,更別說前段時間淋了大雨,好好修養(yǎng)才是他該做的。

    趙貉冷厲氣息散出:“安靜。”

    柴明咻的一下閉上嘴,埋頭好好開車了。

    張青寒這邊,為了不讓趙貉發(fā)現(xiàn),她拐了兩個彎才打上車,到達和霍燕見面的咖啡廳時,她面前的咖啡都已經(jīng)涼了。

    她勾起唇,從容的坐到她對面,一點沒有遲到的歉意,反倒是對面的霍燕面色不好。

    嫁給張科儉后,為了脫離洗腳妹的身份,她在家都要打扮的精致如貴婦。此時此刻,她的頭依舊精致梳理,穿著一件上萬的裙子,肩上披著張科儉馬來西亞出差回來帶給她的紅色披肩。

    越是這樣精致,越是襯出她那張臉上的不安。

    張青寒靠上椅背,眉眼愉悅的欣賞她此時的狼狽。

    霍燕理了理頭發(fā),看似心平氣和的望向她,“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我的好mama不知道嗎?”張青寒笑的張揚得意,“你不是家里最體貼關(guān)心我的人嗎,竟然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霍燕:“你恨我,我知道。”

    “恨你?”張青寒嗤笑:“恨你的人已經(jīng)死了,你對我更像一個落在咖啡杯上的蒼蠅,時不時嗡上兩聲很讓人心煩,連帶著看那杯咖啡都覺惡心?!?/br>
    “張青寒!我好歹做了你十二年的mama!”霍燕生氣地瞪她:“這么些年來我兢兢業(yè)業(yè)服侍著你爸爸,好好照顧著這個差點被你媽整破碎的家,我做錯了什么,讓你這么討厭我?”

    她可憐質(zhì)問,那雙已經(jīng)長了三條細紋的眼角染上了委屈的紅意,歲月將她變得蒼老,再不是小青寒出院那天,怯怯躲到張科儉身后,她看過來時露出的素樸又不動聲色的美麗了。

    “不要再用你那張令人厭惡的嘴提起你這輩子提鞋都不配的女人?!睆埱嗪┥砜拷?,幽黑目光泛出犀利尖銳的冷意,像一把刺刀狠狠穿向她,“她出身書香世家,一手打拼自己的事業(yè),有理想有追求,你是什么?”

    “靠著在洗腳城腦袋埋在男人兩腿中間用舌頭洗|rou上位的妓|女,說你洗腳妹都是玷污了清清白白做個行業(yè)的人?!?/br>
    “我從不歧視進城務(wù)工的女人,但我最厭惡的就是熱衷于給自己貼上這個弱者標簽來博取同情的女人,你的賣慘、柔弱、委屈或許對張科儉有用,但是……”張青寒冷笑一聲,“收起你那套虛偽?!?/br>
    霍燕從她說出妓女那句話,臉唰一下就變得非常難看了,攥著咖啡杯的手不停顫抖,手背青筋暴起,瞪她的眼睛恨不得下一秒就生吞活剝了她。

    “賤人!我就該讓你跟著你那個媽去死!”

    “我說了,別再讓我從你那張只會含|rou的嘴里聽到你這輩子都不配提起的人!”張青寒從包里抽出一沓紙,直沖她的腦門砸過去。

    七零八落,紙從桌面掉落地上,還有一張擦過咖啡杯被浸濕。

    紙上面,是關(guān)于十字路口的監(jiān)控照片,清楚顯示著張元真向張青寒潑漆的全過程。

    “我不僅要將你們從我的房子里趕出來,還要將你們所謂的相親相愛一家人拆的四分五裂,你那個好大兒,去他早就該去的少管所,他在學(xué)校是怎么霸凌別人的,就好好在所里享受同樣的待遇?!?/br>
    霍燕臉色慘白,手扣著的掌背已經(jīng)青紫,“你、你不能這么對待你弟弟……”

    她色厲內(nèi)荏的從容已經(jīng)被擊潰。

    “弟弟,我可沒有一個以后差不多會是個罪犯的弟弟?!睆埱嗪幚涞男?,那張臉上只有壓不住的厭惡與快意,“還有我那個貪財、自私、虛榮心一點不亞于我的好meimei,可惜啊,你想把她培養(yǎng)成大家閨秀,卻不明白老鼠怎么可能生出一只鳳凰呢?”

    張青寒又拿出一份文件,“好好欣賞欣賞,你教育的好女孩都干了什么。”

    牛若男能成為頂尖律師,有時候也不盡是些明面手段,就比如她調(diào)查出的張青寒怎么也想不到的張雨瀅的欠債,霍燕給了她這個女兒非常多的寵愛,唯獨在錢身上有些苛刻,怕她的女兒只知道攀比誤入了歧途,結(jié)果弄巧成拙,永遠覺得錢不夠花弄的張雨瀅搞了裸|貸?,F(xiàn)在,那比債務(wù)遠遠超出了一個高中生的還錢范疇。

    張青寒欣賞著她毫無血色的臉,殘忍譏諷地問:“你猜?張科儉知道這兩個人都不是自己的孩子,還會不會幫忙?又或者,他知道這兩個孩子還都不是同一個父親,又會不會把你這個賤人趕出家門,就像多年前他也是這么對待自己妻子的?!?/br>
    “現(xiàn)在……你要不要再來問問我,到底想做什么?”

    “青、青寒,你,你不能這么做?!被粞酀⒉怀绍姡艘呀?jīng)瞬間憔悴,“我求你,我向你媽……不不……”她瘋狂搖頭,顫顫巍巍不敢再提起那個名字,“我向你們道歉,你想我怎么做都可以,下跪,下跪是不是。”

    她崩潰說著,已經(jīng)飛快起身跪到了她跟前,顫抖的手要去拽她,“這,這都是你的弟弟meimei,你不能那么殘忍的對待他們,他們還小,你體諒一下好不好。一切的錯,一切的罪惡都是因我而起,你放過他們?!?/br>
    “弟弟meimei?他們和我有任何的血緣關(guān)系嗎?這么些年,他們有把我當jiejie嗎?”

    張青寒俯視著跪在她腿邊的女人,“你插足別人的家庭,攪和雞犬不寧的時候,有想過六歲的我嗎?你想我體諒你們?呵呵,那你去死吧?!?/br>
    她烏黑深沉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的光澤,只有濃烈的厭惡在翻滾。

    “你去死,我就放過他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