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戲的走向，由她把控。

    她說完，又笑著補充一句，“你說我把今天的事說出去，是不是撈錢更快一點?！?/br>
    趙貉瞇眼。

    張青寒抖擻了一下后背的寒意，哈哈笑道：“開個玩笑，我是想嫁入豪門，不是死于豪門?！?/br>
    趙貉按住拐杖，張青寒過去扶起他手臂，在他要一把甩開時，她薄唇抿起，冷冷道：“你要是帶著我一起栽倒地面，做人rou墊子的一定不是我?！?/br>
    趙貉的手頓住，張青寒咧唇笑了一聲，頗有幾分得意說：“我能把一個要自殺的人哄得活下去，還差你這點小事嗎？”

    “小事？”他不客氣冷哼。

    “斷了一條腿是不小，但這么多年過去了，你還想耿耿于懷到什么時候。我認識那個人，腿那時候剛截肢，躺在床上跟個死人沒什么兩樣，最后不也好好活下去了?！?/br>
    她的話或許戳破了趙貉塵封許久的回憶，他一時有些沉默，竟由著她攙扶，拄著拐杖在沙發(fā)坐下了。

    張青寒看著魚缸旁邊的一地狼藉，嘆了口氣，踩過碎玻璃，先到臺階下，撿起了那個一直被他們默契忽略的假肢。

    “放下！”趙貉突然喊，原本已經(jīng)平靜的他鐵青著臉，憤怒呵斥。

    “沒想抱著睡?！彼诺剿冗叄D(zhuǎn)身看向另一邊，找話題說：“好好的，你怎么會從樓梯上摔下來？”

    傳聞他都瘸許多年了，這還是他自己家，沒道理下個樓梯還能摔了。

    說到這事，趙貉眉毛擰起，“你去臺階上看看?！?/br>
    不用他說，張青寒已經(jīng)順著臺階往上走了。

    沒幾步，看到臺階上遺落的東西，身體僵在那里，寒毛跟著直直豎起，她能清楚感覺到身體的血液在一瞬間變得冰冷，流動緩慢。

    “找到?jīng)]有？”趙貉冷冰冰的聲音帶著質(zhì)詢傳過來，“臺階上有異物?！?/br>
    如果不是拐杖按在上面打滑，他猝不及防拽著欄桿都來不及，怎么會直接從樓梯上滾下來。

    張青寒咂舌：“我，我剛才說什么了？”

    她表情倉惶，站在樓梯上朝他看過去。

    “要，要不還是你裁決我吧?！?/br>
    發(fā)涼的背后，一階之上，一個珍珠耳釘靜靜躺著。

    第10章 爭斗

    10.

    空曠的房間，墳場一般死寂。

    張青寒話音落下，趙貉手指死死抓起沙發(fā)上的毯子，手背青筋暴起，眼神冒出殺人般的怒火，兇狠尖銳地看著她。

    沉重壓抑的空氣里像有一枚細針卡在她的喉嚨，讓她難以呼吸。

    “帶著你的垃圾，現(xiàn)在，立刻，滾出去！”

    憤怒讓他冷薄的表情變得猙獰，一口淤積的氣從胸口里吐出來，他抓在毯子上的手指依舊氣得發(fā)抖，身后那顆珍珠如此刺眼，一顆那么小的垃圾，就讓他像廢物一樣滾下來。

    不用他趕，張青寒自知不可能再留下，作為罪魁禍首，她無話可說，同他劍拔弩張時的戾氣盡消，低下頭真誠地說：“抱歉?！?/br>
    她回房收拾東西，空蕩蕩的客廳只留趙貉坐在沙發(fā)邊。

    那條假肢靠在一旁，嘲笑著他的殘缺無能。

    安靜的一樓，響起啪嗒啪嗒的水聲，幾條摔落在地上的金魚，在木地板殘留的薄水中垂死掙扎，無能為力的身體茍延殘喘的拍打水面，激不起太大的水花。

    樓梯又響起快速的腳步聲，來人一路停在他跟前蹲下。

    “滾！”

    趙貉瞇眼，目光冰冷地看向腿邊的女人，薄唇吐出不客氣的話。

    張青寒毫不退讓，打開藥箱，拿出碘伏和棉簽，手還沒碰到他，就被他一巴掌拍了過來，她早有準備，往后退了一下，藥箱沒有被碰倒，但是他的手卻正好拍在她手背，白色的掌背又是落下紅色印痕。

    張青寒?dāng)棵?，臉色同樣難看地瞪他。

    如果不是今天的事因她而起，她絕對起身就走。

    “滾開?！壁w貉尖銳道。

    張青寒：“手拿過來?！?/br>
    趙貉死死瞪著他。

    張青寒：“你也不想我強制動手吧?！?/br>
    “你敢?！彼穆曇魪囊е难例X里瀉出，像是一頭徹底被惹怒的獅子。

    她挑眉，手又去抓他，一副強硬的你看我敢不敢的模樣。

    趙貉甩手要躲，張青寒起身，岔開腿直接坐在了他腿上，修長的腿挾持著他的腰，一手按在他肩膀上直接將他頂?shù)缴嘲l(fā)背，居高臨下：“我練過三年的柔道，你最好不要跟我拼武力?！?/br>
    “你找死！”趙貉額頭青筋暴起，太陽xue突突跳，目光死死瞪著她，冰冷漆黑的雙眼里有滔天的怒火如爆發(fā)的火山兇猛的燃燒。

    他掙扎要反抗，但是單那條疼痛的殘腿已經(jīng)消耗了他大半的體力，后背是薄薄的冷汗。

    張青寒輕松壓制著他，像落在螞蟻身上的一片葉子，已經(jīng)讓他無法抗?fàn)帯?/br>
    她露出笑來，故意壓在他腿上的力量松了許多，“你別動，我也不想故意和你對著干。你乖點，上完藥我們一拍兩散?！?/br>
    趙貉咬牙死死瞪著他，狂風(fēng)卷著怒雪在他眼底洶涌降臨，張青寒面不改色，又重新取了棉簽?zāi)说夥?，下巴點點他的手。

    趙貉抓著毯子看著她不動。

    張青寒嘆了口氣，放下藥箱，抓來他的手，低頭給他認真的上藥。

    冰涼帶著點刺疼，藥水的味道滲入鼻子。

    “你知道劣質(zhì)藥上在我的手上有什么后果嗎？”他冷冷問。

    棉簽小心點在指甲，張青寒抿唇看著裂開的指甲，十指連心，疼意具象化的觸目可見，搞不清他怎么還有心情挑刺。

    “最差就是再廢只手嘍?！?/br>
    張青寒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低頭說：“真廢了我賠你。”

    趙貉吐了口粗氣，“旁邊的柜子第三個格子里有藥箱?！?/br>
    “你怎么不等我上完了再說?！睆埱嗪琢怂谎郏玫乃幭涫撬龔募依飵н^來的，雖然沒過保質(zhì)期，但是放的時間很久，也不是什么太好的藥。

    她從他腿上下來，拉開第三格抽屜，呼了一聲。

    里面琳瑯滿目，擺著各種常用藥，而且上面英文德文法文，多數(shù)是進口藥。

    她拿了他需要的過來，在他旁邊坐下。

    趙貉盯著她。

    “怎么，還想我坐你腿上？”張青寒勾唇，挑眉問道。

    趙貉黑著臉并不搭腔，顯然已經(jīng)被她氣的話都不想說了。

    他不應(yīng)聲，張青寒樂得輕松，麻利的幫他上了藥，又用紗布幫他包了下手，“其他的……你去醫(yī)院看看?！?/br>
    “呵，張小姐報銷醫(yī)藥費嗎？”

    “好，花了多少明細寄給我?！?/br>
    趙貉嘲諷地看向她，雖然坐在那里，但是強大的氣場充滿了高傲和蔑視，“兩萬多的包，一千塊錢的珍珠耳釘，渾身上下三千塊的衣服，就你走的幾場秀，你確定你承擔(dān)得了我的醫(yī)藥費？”

    張青寒沉臉，反唇相譏，“趙先生也說我靠男人拿錢的嘛，工作掙不了，男人那里我還撈不來嗎？”

    趙貉：“你知道這個假肢多少錢嗎？更換一次它，你打算找?guī)讉€男人給你墊付這筆錢?！?/br>
    張青寒瞥了眼旁邊的機械假肢，不用他說，剛才拿在手里并不沉的分量已經(jīng)讓她猜到這絕對價值不菲，“它并沒有壞?！?/br>
    “但我不打算用了?！彼淝偷囊暰€看向樓梯，“你知道我那欄桿有多貴嗎？上面擦出的劃痕你準備怎么補償，那是我派人從瑞士運回來的頂級木材，找了國內(nèi)大師雕刻了三個多月才做的，你覺得你賣幾個包能賠償我的損失？”

    “還有我的朱頂紫羅袍金魚，養(yǎng)了小半年，你覺得把你自己賣了能賠得了嗎？”

    “打住，魚關(guān)我什么事，是你自己砸的。”

    趙貉：“我怎么昨天不砸前天不砸剛才砸它！”

    “還有那個魚缸，你知道里面的微景觀布置了多久嗎！那個海草是從大西洋找人深海潛泳挖上來的，三百多萬你準備怎么還？”

    張青寒咂舌，看著地毯上那一大灘草，瞠目結(jié)舌看他，“就這幾個綠草，我河邊溝里都給你拽了，給我扯什么大西洋！”

    “蠢笨的女人！鼠目寸光，你就知道買包你哪知道我這地毯是意大利工匠花了半年的時間一針一針縫的！你知道有多貴嗎！”

    趙貉徹底撕下了那層偽裝的矜持，傲慢，紳士的外殼，像個菜市場里被人薅了兩根菜葉子氣急敗壞的大媽，越說越激情澎湃，錙銖必較著他的每一個損失。

    開頭必然是“蠢笨的女人！”

    結(jié)尾必然是“你知道有多貴嗎！”

    張青寒目瞪口呆地看他說了五分多鐘，最后發(fā)現(xiàn)來這住這么幾天，背了上千萬的債。

    最后，他氣喘吁吁瞪著她，“要走就給我賠干凈了！”

    張青寒吶吶，“要不……我做你侄兒媳婦？”

    “剛才你說的，我當(dāng)份子錢給你抵了?！?/br>
    趙貉咬牙切齒地瞪她。

    半晌，他終于爆發(fā)出一句：“我要打斷吳翔林的腿?。?！”

    張青寒：“……”

    已經(jīng)在斷了。

    *

    柴明接到電話，清醒的從被窩里坐起，看了眼屏幕上的日歷。

    不錯，張青寒搬出去的時間比他預(yù)估的已經(jīng)晚了好幾天。

    他不太意外的安排車去接張青寒，動作利索的換上衣服去青山，這是他意外的，老板讓他現(xiàn)在立刻過去。

    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向來雷厲風(fēng)行的他，車已經(jīng)開出了公寓。

    另一邊，掛了電話的趙貉沉著臉坐在沙發(fā)上，張青寒寫了個欠條遞給他，“你看看，先說清楚，因為摔倒引起的損失我負責(zé)，但是你說的那什么魚缸、地毯我可不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