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重了。

    “你何時回云州？”

    天子問。

    林葉回答：“臣隨時都可走。”

    天子又問：“歌陵城里，還有什么地方?jīng)]去看過？回云州倒也不必那么心急，遲幾日也沒關(guān)系，沒去過的，可去看看?！?/br>
    林葉道：“沒去過的，還是不要去了。”

    天子想了想，問：“慶余河？”

    林葉點頭。

    天子笑起來。

    他問道：“你不去，是不敢去，不想去，還是因為別的什么？比如……怕誰？”

    林葉用格外認真的語氣回答道：“因為臣實在想不出，那個地方能有什么好玩的?！?/br>
    他說：“朕年輕的時候曾經(jīng)去過，所以朕知道，那地方和你說的，確實一點都不一樣，好玩的厲害?！?/br>
    林葉：“……”

    天子笑道：“還沒成親，也沒有女人，這個時候該去玩玩就去玩玩?！?/br>
    林葉道：“待以后吧，以后應該還會有機會?！?/br>
    天子道：“你真是太高估你自己了，你也真是太低估女人了?！?/br>
    林葉：“……”

    天子轉(zhuǎn)身往回走，林葉也連忙跟了上去。

    一邊走，天子微笑著說道：“這樣的想法，朕當年也不是沒有過，也覺得人生那么長，現(xiàn)在沒去享受的，以后必然有機會?！?/br>
    林葉道：“臣，還是想象不出來能有什么好的?！?/br>
    天子道：“你知道為何你想象不出來嗎？”

    林葉搖頭：“臣不知?！?/br>
    天子道：“因為那根本就不是能想象的事，就如同你吃rou，你沒吃過rou之前，想象著rou的滋味，能和你真正吃到rou的時候一樣？”

    林葉問：“是滋味？”

    天子腳步一停，側(cè)頭看了看林葉，眼神里的含義是……朕他媽的是天子，還要負責教你這個？

    你就算把自己當蠢貨，你也得尊重朕的職業(yè)。

    林葉連忙低下頭。

    天子輕嘆一聲，繼續(xù)往前走。

    他問林葉道：“回云州后，你第一件事打算做什么？”

    林葉回答：“等到了云州的時候，已經(jīng)誤了春耕，臣打算到四處走走，云州還好些，冬泊與孤竹剛經(jīng)歷大亂，農(nóng)墾之事若再耽擱了，來年的災更大?！?/br>
    天子嗯了一聲。

    他一邊走一邊說道：“三地諸事朕都交給你，是因為朕覺得你能把事都撐起來，但朕不是想累死你?！?/br>
    林葉俯身：“謝陛下關(guān)心。”

    天子道：“朕知道，其實你是最懂得放權(quán)的人，你年紀輕，可比你懂這些的人卻不多?！?/br>
    林葉道：“臣明白陛下的意思，臣會把人員分派好，諸事井然，臣也不會真的累死了。”

    天子道：“朕讓石錦堂跟著你去云州，你有沒有什么想法？”

    林葉：“臣可以抗旨嗎？”

    天子又看向林葉，眼睛瞇起來：“嗯？”

    林葉道：“那臣沒有什么想法了?！?/br>
    天子道：“朕讓石錦堂跟著你自然有必須跟著你的道理，以后你大概就會明白，你心智，城府，還有性格，再加上習武的天賦都超過別人，但你要對付的又不是一個不如你的人，而是許許多多不如你的人?！?/br>
    林葉心里一動。

    “一個聰明人，一定能算計一個傻子，但一百個聰明人，一定會輸給一百個傻子。”

    天子看向林葉：“這些話，朕也不多說了，畢竟你自己心里也有打算……朕想問問你，回云州之前你還有什么想讓朕辦的事沒有？”

    林葉抬起頭看向天子，但片刻后就又把頭低了下去。

    “臣沒有?！?/br>
    天子唉了一聲。

    他說：“朕年少的時候，與宮里一個年紀相仿的小侍女經(jīng)常打鬧?！?/br>
    他一邊走一邊說，語氣還算平靜，若仔細聽，就能分辨出其中帶著些淡淡的遺憾。

    天子說：“后來有一天，先帝問朕，你是不是喜歡那個小丫頭，如果喜歡的話，就讓她去東宮陪著你?！?/br>
    “朕說，父皇你說什么呢，我是男子漢大丈夫，又怎么會喜歡女孩子。”

    說到這，他看向林葉：“朕當時還年少，既害羞又逞強，覺得被人知道了朕喜歡和女孩子玩，太丟人，可哪里知道，以后就再也沒機會了。”

    從天子的語氣中，林葉判斷那小侍女可能……不在人世了。

    所以一時之間，林葉心中也有了些淡淡的傷感。

    天子停下腳步，看著天邊漂浮的白云：“朕也沒想到，只過了一年半，先帝就把她納入后宮了?！?/br>
    林葉：“……”

    他立刻低下頭，不敢讓天子看到他臉上是個什么表情。

    天子看了他一眼，只是笑了笑，沒有在這個聽起來稍顯無聊的話題上繼續(xù)多說什么。

    “云州那個地方啊……”

    天子繼續(xù)邁步。

    他說：“以你的能力治理云州，朕不會懷疑你能不能干的好?！?/br>
    “可是云州這個地方，誰去那邊做主官，若只是把云州治理好，朕都不會滿意?！?/br>
    “云州是一扇門，哪怕現(xiàn)在大玉已經(jīng)有了冬泊近一半的疆域，有孤竹全域，云州依然是大玉的那扇門?！?/br>
    “關(guān)上這扇門，不管是什么東西來敲打，這門都要能始終關(guān)的住?！?/br>
    “打開這扇門，不管什么時候大玉的雄兵要出去，這門都能想開就開?！?/br>
    “冬泊算什么，孤竹又算什么?！?/br>
    天子道：“朕用了二十幾年的時間讓大玉變得更有力，可不是為了能贏那樣的彈丸之地?！?/br>
    林葉俯身：“陛下的話，臣都記住了，臣會守好大玉的這扇門，也會開好大玉的這扇門?！?/br>
    天子點了點頭：“還有一件事……朕要特意交代你幾句?！?/br>
    他看向林葉：“萬域樓還在云州關(guān)著?！?/br>
    林葉心里跳了一下。

    天子問：“你覺得，該如何處置？”

    林葉沒有絲毫遲疑的回答：“臣會讓他在云州安度余生，盡量無病無災的多活些年，臣也知道分寸，不優(yōu)待便是善待，不懲治便是仁治。”

    天子笑起來。

    剛才他問林葉那句……萬域樓還在云州關(guān)著，這話問出來，也就林葉能如此回答。

    若是問寧未末，寧未末那腦袋瓜子里會千回百轉(zhuǎn)，最終會想個法子讓萬域樓死的沒那么難看。

    如果這話是問須彌翩若，今天天子問的，明天一早須彌翩若派往云州的人就會出發(fā)。

    “很好?！?/br>
    天子說：“朕答應過貴妃，朕就不能食言，不管怎么說，那是貴妃的父親，朕不會因為自己想做什么而破例，但朕一定會因為貴妃想做什么而破例?！?/br>
    他說到這笑了笑，自嘲式的說道：“朕這性子，按理說該是個昏君才對?！?/br>
    林葉哪敢接話是，接什么？接陛下看人真準？

    走著走著，君臣二人就走到了臻元宮一側(cè)，這里是一片果園，剛到三月，桃花開了。

    大玉立國到現(xiàn)在二百余年，在天子之前，沒有任何一位帝王會在臻元宮里種桃樹，種杏樹，種梨樹，種各種果樹。

    這些樹木可以有，但不該是在這肅穆威嚴的臻元宮里。

    只因為萬貴妃喜歡。

    天子站在桃樹旁邊，這里的下人們連忙跪下來行禮。

    天子隨意的擺了擺手，那些人就起身快步離去。

    “朕一開始種這桃樹的時候，只是因為貴妃喜歡，后來朕才知道，種這桃樹還有那么多樂趣。”

    他回頭看向林葉：“每年桃子下來，朕就讓人摘些，賜給有功之臣，朕說，這是朕親手種的桃樹，親手摘的桃子，特意讓人給他們送去……他們都會很感動，又省錢，又有面?！?/br>
    林葉立刻又把頭低下了，剛才天子說到誰想到一年半，先帝就把她納入后宮那句的時候，林葉幾乎就沒忍住。

    這關(guān)于桃樹的話，林葉也是差一點就沒忍住。

    天子笑了笑。

    他不知道林葉聽懂了沒有，還是只當個笑話聽。

    這些話，都有道理。

    前邊那幾句，是想勸勸林葉，給這少年提個醒，后邊這幾句，實打?qū)嵉氖怯酥g(shù)。

    天子沉默了片刻后，像是談興已經(jīng)盡了。

    他看著面前的桃花說道：“朕還要在這賞一會兒，若沒什么事你就回去吧，也該收拾收拾準備去云州了?！?/br>
    林葉深吸一口氣，俯身。

    “臣，確實有兩件事請求陛下恩準?！?/br>
    天子道：“說?！?/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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