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節(jié)
他還有被子,有枕頭,有一張書桌,書桌上還有吃剩下的飯菜,兩菜一湯。 世子走到老門口,金勝往聽到聲音后回頭,嚇了一跳。 他連忙起身,可沒等他行禮,世子已經(jīng)抱拳俯身。 “學(xué)生拜見恩師?!?/br> 第127章 見招 “學(xué)生求陛下三次才能來云州,這三次,學(xué)生自己心里其實也不好過,幸好是先生在這?!?/br> 謝夜闌這話說出來后,金勝往就懂了。 世子有個不靠譜的父親,不靠譜到匪夷所思。 業(yè)郡王自從監(jiān)軍北野后,回到歌陵便像是徹底放棄了自己。 家有妻兒卻不顧家,身有官職卻不為官,整日留宿青樓,雙目之內(nèi)皆為紅顏,渾身上下都是風(fēng)塵。 但在這之前,他其實也大抵如此,是歌陵城里有名的廢物王爺。 所以世子從很小時候就知道,靠他不如靠自己。 世子三次求陛下,一次是為他自己,陛下不準(zhǔn),世子也就該有自知之明,當(dāng)懂本分,有了這一次也就該罷休才對。 世子第二次求陛下是為他的后人著想,他爹不顧他,他不能不顧子孫后代。 玉天子再次否了他,可世子還有第三次,第三次是為金勝往。 云州城的人都知道金大人是科舉出身,并無背景靠山。 那是因為金大人自己從不提及,他在入仕之前,便是業(yè)郡王府里那個四歲孩子的啟蒙先生。 說來也可笑。 堂堂郡王府會請當(dāng)時不過一白丁的金勝往為世子啟蒙先生,是因為沒錢。 業(yè)郡王揮霍無度,俸祿封賞都被他一人花了,郡王府里連吃穿用度都要靠人接濟。 王妃請金勝往來,是因為金勝往不要錢,只管吃住即可。 因為那時候金勝往孤身一人到歌陵準(zhǔn)備科舉,也是舉目無親,能有一處容身之地,自然最好。 他從不提及自己是世子的老師,可能也是覺得,業(yè)郡王的名聲實在太爛。 這履歷不會讓他好不容易才得來的錦衣更為華美,反而還會讓這錦衣上多一二污點。 他不提,世子也可以不提,但那樣就不是世子了。 謝夜闌從小就知道自己該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如果自己不是,那就改。 如果不好改,那就懲罰自己,逼著自己改,若還不改,那就自殘。 他就是以這樣嚴(yán)苛到變態(tài)的方式,才讓他自己成為別人眼中那個溫雅如玉又果決勇武的世子。 與業(yè)郡王無關(guān)的世子。 “先生?!?/br> 世子讓侍女把帶來的衣服放下。 “衣服換過之后,先生便和我一起回府衙。” 金勝往連忙道:“我是戴罪之臣,未得朝廷允許,不能……” 世子說:“我是奉皇命來的,先生難道還不明白?” 他不說自己是欽差身份,是因為并無必要,以欽差身份壓北野王,逼北野王出城迎接,當(dāng)然沒有問題。 可他不喜歡,也做不出,該做的必須做,不該做的就放一放。 “先生從明日起,恢復(fù)云州府治官職,幫我一起好好管理云州?!?/br> 世子道:“今日先生不能恢復(fù)官職,是因為今日我也不想以城主身份和先生相見,還是師徒好一些,我們可以多喝點酒?!?/br> 他笑道:“北野王府里的酒居然摻了水,你說好笑不好笑?!?/br> 金勝往聽到這句話,臉色明顯變了變。 府衙后邊的院落不算很大,這后半夜的風(fēng)把燈吹的搖擺起來,光就能照到每個角落,但都是一晃而過。 幾樣素菜,一壺老酒,師徒二人相對,一開始卻有些尷尬。 畢竟,十年未見,畢竟金勝往也從不提及,甚至還有些想忘了此事。 可十年來,世子每年都給他寫信,每逢佳節(jié)也必會派人不遠(yuǎn)萬里送來禮物。 所以這層關(guān)系,他再怎么想忘也忘不掉。 十年不間斷,這世子的心意,讓金勝往覺得自己心里有愧,也害怕。 就在金勝往有些發(fā)呆的時候,他聽世子問了個問題。 “先生覺得,學(xué)生到云州來,首要之事做什么?” 金勝往道:“下官……” 說了兩個字,又改口。 “我不敢為世子胡亂謀斷,世子應(yīng)該也早有想法。” 世子點了點頭:“是啊……先生教我的時候,我曾說過,這世上最懂我的人是先生,十年來,與先生書信不斷,先生還是最懂我的人?!?/br> 金勝往低下頭。 世子說:“在王府里,我問先生,上位者以何服人?先生說,恩威并施,恩在威之前,威在恩之上?!?/br> 他說:“最后這十個字,我參悟了十幾年,到現(xiàn)在也才算一知半解?!?/br> 金勝往還是低頭不語。 世子說:“我來之前聽聞云州匪患,鬧的還很兇?!?/br> 金勝往抬頭看了世子一眼,又迅速把頭低下去。 世子繼續(xù)說道:“既是有匪患,便當(dāng)安民,明日先生替我開倉?!?/br> 他起身,在院子里一邊走動一邊說道:“我進城的時候,見城中依然還有善者所設(shè)粥鋪救濟窮苦,我很欣慰,但也不滿,因為那本該是官府的事才對?!?/br> “明日開倉之事交給先生,不只是云州城里的人可來,云州治下所有郡縣的百姓,都可來領(lǐng)?!?/br> 說完這句話后他看向金勝往:“此事甚巨,繁瑣累心,先生辛苦了?!?/br> 金勝往連忙起身:“下官會把這事辦好?!?/br> 他抬起頭的時候,世子問他:“先生今夜回家嗎?” 金勝往搖頭:“不回,一會兒直接去府庫,清點庫存,安排車馬?!?/br> 世子笑了笑:“好?!?/br> 離開府衙的時候,金勝往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已經(jīng)開始懷念布孤心了。 布孤心才不想搞什么民生大事,他只想扳倒北野王,十年來,沒有一天不在想這個。 可世子不一樣。 所以,以后的日子,大概是要如履薄冰了吧。 院子里,那看起來也就才十四五歲的侍女俯身問:“世子,要歇息了嗎?” 世子搖頭:“備車,去契兵營。” 此時,距離天亮也不過還剩下個把時辰,大概是人睡的最深沉的時候。 黑暗中,騎兵在契兵營門口停下來,分列兩旁,契兵營當(dāng)值的人立刻上前查問。 得知是城主大人到來,立刻開門迎接,不久后,鼓聲響起。 世子站在大帳門口等著,讓人數(shù)著時間。 那小書童拿著一個特制的沙漏,就舉在那,此時安靜的有些離譜,漏沙細(xì)微的聲音似乎都變得刺耳起來。 沙漏只半刻時間。 大帳。 謝夜闌見所有校尉以上的人都到了,心中頗為滿意,他來云州先去北野王府,后去天水崖,再去大牢,最后才來契兵營。 可實際上,契兵營才是他最想來的地方。 “我是一個很嚴(yán)苛的人,請諸位記住,所以我才會在此時來大營。” 謝夜闌道:“元將軍治軍有方,我很欣慰,諸位恪盡職守,我很滿意?!?/br> “自幾日起,契兵營歸入城主府治下,所以……” 他看向元輕則:“元將軍,還有諸位將軍,皆為北野王調(diào)來契兵營協(xié)助練兵,若歸入城主府的話,便是壞了邊軍規(guī)矩,也是對北野王不敬?!?/br> 元輕則臉色一變。 謝夜闌道:“我給諸位將軍自由去留的選擇,若愿留在契兵營,需去北野軍軍籍,留營后軍職不變,俸祿是原來的五倍,一份是朝廷出,四份是城主府來出,所以不必?fù)?dān)心朝廷查辦?!?/br> “若不能留在契兵營,今日交接給手下合適之人后,諸位將軍便可回北野軍向北野王復(fù)命,替我多謝他為云州培養(yǎng)英才?!?/br> 誰也沒有料到,一進云州城就對北野王示好的世子,竟然在當(dāng)夜就來搶奪契兵營兵權(quán)。 昨天見他去北野王府的那些人,都已經(jīng)改變原來的想法了,覺得世子來不會與北野王針鋒相對。 可是這件事一傳揚出去后,大概人們的想法就又該變了。 元輕則上前道:“城主大人,我等來,是奉大將軍將令,我等回,也當(dāng)奉大將軍將令。” 謝夜闌點了點頭:“你說的在理?!?/br> 他向旁邊伸手。 那小書童立刻取出來一卷明黃色的圣旨,雙手遞給謝夜闌。 謝夜闌一樣是雙手接過來,展開。 “天子令。” lt;div style=quot;text-alig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