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俠且慢 第884節(jié)
“我和云璃先過來的,以為這里沒人住。你都搬進來了,還家徒四壁什么家具都不置辦,我哪里知道這被租下來了?” “我當時渾身就二兩銀子,全用來租房子了……” …… 主屋之中,幔帳依舊合著。 因為白錦懷有身孕,凝兒戰(zhàn)斗力又不怎么高,夜驚堂已經(jīng)沒再亂折騰,只是躺在枕頭上,聆聽凝兒講述過往。 薛白錦躺在外側,被胳膊抱著,側身靠在肩膀上,酥軟團兒壓在夜驚堂胸口,閉著眸子聆聽,看神色還挺嚴肅。 凝兒則以同樣姿勢靠在里面,小西瓜還被夜驚堂握著,臉頰微紅柔聲細語。 左摟右抱深夜閑談,凝兒不抵觸,坨坨也不攆人,夜驚堂自然幸福感爆棚,如果不出意外,能這么抱著直到兩人睡著,而后天亮一起起床。 不過在如此和睦相處不知多久后,外面的巷子里忽然響起了輕柔腳步。 一直沒怎么插話的白錦,聞聲睜開了眼眸,朝外面看了眼,很快眼神又沉了下來,罕見的把腿抬起來,壓在了夜驚堂身上,致使白玉老虎親到了夜驚堂腿側。 駱凝瞧見白錦忽如其來的動作,還以為又要梅開二度,話語也停頓下來,正猶豫要不要舍命陪夫君之際,外面便傳來一道成熟嗓音: “夜驚堂?” 聽到女皇帝的聲音,駱凝瞬間明白白錦為什么用腿壓著夜驚堂了,想想也抬腿壓住夜驚堂,稀疏毛毛磨蹭到了夜驚堂。 而夜驚堂面對這種兩面夾擊的情況,肯定是起不來,當下只能望向外面: “鈺虎,你怎么來了?” “過來找你聊點事情,你現(xiàn)在方便嗎?” 夜驚堂敢起身,接下來肯定別想再碰冰坨坨,但也不能把大晚上跑過來的鈺虎攆走,心中急轉道: “要不你進來?” “……” 此言一出,院子內外頓時沉默下來。 女帝性格向來霸氣,面對這種團戰(zhàn)邀請,豈有露怯之理,當即便準備推開院門。 薛白錦和凝兒一起的時候不局促,甚至能配合疊羅漢,但和其他人顯然放不開,更不用說還是死對頭女皇帝。眼見夜驚堂出餿主意,女皇帝還真敢進來,當即便收起了腿,冷聲道: “你們出去談吧,我要歇息了?!?/br> 女帝腳步一頓,而后就響起調侃話語: “都是一張床上的螞蚱,薛姑娘還害羞不成?” “白錦有身孕,讓她休息吧。稍等,我馬上出來。” 女帝見此才沒說話,在巷子里安靜等待。 窸窸窣窣~ 吱呀~ 片刻后,院門打開,已經(jīng)穿戴整齊的夜驚堂,從院子里走了出來,朝巷子里打量,可見鈺虎背對著站在巷口,抬眼眺望天空的圓月。 鈺虎身上穿的依舊是初見時那一身宛若火焰的大紅長裙,艷麗的讓青石小巷都多了幾分光彩,墨黑長發(fā)僅以紅色發(fā)帶束起,腰肢盈盈一握,臀兒又十分豐腴,背影看起來半點不像是君臨天下的女帝,而更像是‘云安一點紅’之類的巔峰女高手。 夜驚堂把門關上后,緩步來到跟前,偏頭瞄了眼,發(fā)現(xiàn)鈺虎不怎么熱情,似乎是為方才的事兒吃醋了,便陪著一起眺望銀月,左手負后、右手輕抬,暗暗醞釀: “嗯……” ? 女帝被拒之門外,本來是準備冷一下的,發(fā)現(xiàn)夜驚堂暗暗醞釀詩詞,興趣頓時就被勾了起來,目光柔和幾分,轉頭帶著幾分期待眺望。 但如此望了片刻后,卻見蹙眉深思的夜驚堂,尷尬來句: “這月亮真白……嘶~” 女帝眼神頓時沉了下來,捏住夜驚堂后腰: “你耍朕是吧?” 夜驚堂有點無辜,抬手摟著鈺虎肩膀往外走: “我一介武夫,又不是什么大才子,腦子里那點墨水,早就揮霍完了,確實憋不出來。要不我教你武藝?” 女帝本身就擅長武藝,對這方面興趣真不是很高,見夜驚堂確實憋不出來,便自己來了句: “月色朦朧花影薄,小樓人靜夜初長。誰家玉笛吹清怨,驚起鴛鴦入枕床。感覺如何?” 夜驚堂其實也沒啥鑒賞水平,聽起來像一首詩,對他來說就很厲害了,當下豎起拇指,眼底的欣賞半點不作假: “好詩!” 女帝也就在夜驚堂面前,能看到發(fā)自心底的夸贊,眉宇間也顯出三分得意,相伴一起走在街面上,左右打量,看起來還想來兩句顯擺文采。 夜驚堂知道鈺虎喜歡吟詩作對,對此自然安靜聆聽,不過走了兩步,見鈺虎似乎也憋不出來,就很識趣的岔開話題: “要不我陪你去梧桐街逛逛?那邊熱鬧通宵達旦,這個點應該還有詩會文會?!?/br> 女帝憋不出來也挺尷尬,便擺出認真神色,從懷里取出一封信,遞給夜驚堂: “天南剛送來的消息,我準備讓青芷她爹和許天應去辦這事,你怎么看?” 夜驚堂接過信封打量,可見上面寫的是十幾年前的老案子,瞧見離魂針、十六年前夫婦遇害等內容,他仔細回想了下: “白錦以前和我說過,云璃父母就是在天南行走時,被人以離魂針擊傷遇害,兇手應該就是這個趙紅奴……” 女帝沒想到這事兒還和云璃扯的上關系,蹙眉道: “你想親自去?趙紅奴武藝再高,也擋不住你一巴掌,你去太大材小用了?!?/br> 夜驚堂知道這種小角色,已經(jīng)沒資格當他對手,但云璃的事兒他總得關心下,派華伯父和許天應過去的話,以他對華伯父的了解,很可能變成葫蘆娃救岳父。 而且坨坨不好意思在京城養(yǎng)胎,凝兒曝光了也不好意思見云璃,帶著云璃出門游歷在江湖玩一段時間,顯然是比較好的解決方案。 “從小聽聞天南是江湖圣地,我還沒去過,剛好借這個機會去拜訪奉官城一趟?!?/br> 女帝知道夜驚堂走到‘天下第二’的位置,下一站就必然是官城這終點站。 但她哪怕再驚嘆夜驚堂的天賦悟性,面對奉官城這種鎮(zhèn)壓江湖一百年的活神仙,她還是覺得夜驚堂太嫩了,對此搖頭道: “你現(xiàn)在去太早了,哪怕傷勢痊愈,勝算也不到三成……” 夜驚堂搖頭一笑:“你太高估我了,我在仙島上就推算過,在洞天福地閉關苦練三年,對付奉官城才有三成勝算,練五年才有把握取勝?,F(xiàn)在過去,勝算只有一成。” ? 女帝沒想到夜驚堂對奉官城的評價高到這種地步,意外道: “你都一人壓一國了,對付奉官城勝算還不到一成?” 夜驚堂對此解釋道:“境界可以悟,功力則是實打實的硬功夫。我功力太淺薄,九九歸一,一招出去昏迷半個月才緩過來;而奉官城練了一百年,功力必然浩瀚入海,九九歸一估摸和吃飯喝水一樣簡單。我只有一次出手機會,他卻可以出手無數(shù)次,你說勝算有多大?” 女帝作為巔峰武夫,自然明白這意思,皺眉道: “既如此,你哪兒來的一成勝算?難不成賭奉官城放水,先站著不動讓你打一下?” 夜驚堂對此笑了下:“武道無止境,如果練武練到最后,都是堆功力比誰練的時間長的話,那武道就死了,已經(jīng)沒了探索的意義?!?/br> 女帝眨了眨眼睛,對于夜驚堂這句話,倒是非常贊同——所謂武學,說白了就是克敵致勝的方法,就和兵法一樣,拿十倍兵力橫推誰不會?能把自身優(yōu)勢發(fā)揮到極致,達成以少勝多、以弱勝強,才是正兒八經(jīng)的好功夫,就比如八步狂刀、風池逆血、躬背彈刀等等。 一力降十會確實是江湖至理,但如果練到最后,武學只有‘一力降十會’的話,那武學一道確實死了。 江湖有意思的地方,就在于軒轅朝幼年離家投身軍旅悟出屠龍令,從而名揚天下,回到了看不起他的君山臺。 在于蔣札虎被逐出師門流落江湖,自己悟出白猿通臂,打敗柳千笙報了當年的血仇大恨。 在于她絕境之時,強行推演出六張鳴龍圖,壓住了守城無敵的曹公公,獲得了如今的無上地位。 在于夜驚堂年紀輕輕,卻靠非人悟性和義父打下的底子,三十年后重登君山臺了結昔日恩怨,又一路橫掃南北打成了現(xiàn)在的天下第二…… 江湖上不乏裴遠峰、陸截云、官玉甲這些抱憾終身的失路人,但這些人至死都沒放棄武道,因為他們都知道沒能如愿,是自己能力不行,而不是武道沒給他們留路。 如果武道走到最后,變成了人人都只能悶頭練功,誰年紀大誰就無敵,苦心鉆研技法再無意義,也沒法再出現(xiàn)一朝頓悟逆襲登頂?shù)男滦?,那這江湖還有什么意思? 女帝沉默片刻后,詢問道: “你意思是,你的一成勝算,就是境界比他再高半籌?” 夜驚堂搖頭一笑:“這話說太大了。以我當前的境界,再往上走就是開荒,世上只有奉官城算是先行者。我心里有想法,總得去討教一下,無論勝敗,都比在家里閉門造車要強?!?/br> 女帝微微頷首,沒有再制止夜驚堂去天南的想法,只是道: “奉官城已經(jīng)無敵了一百年,你雖然沒輸過,但他也沒輸過,此行機會渺茫,要量力,不行就回來繼續(xù)練。其實太早無敵于世,在我看來也挺無趣,就和當皇帝一樣,真把北梁滅了,四海再無強敵,我都不知道往后該作甚?!?/br> 夜驚堂抬手摟住鈺虎肩膀:“四海一統(tǒng),你就從打天下變成了守天下;我拿到天下第一,那就是從打擂變成了守擂。只要世上還有江湖,就永遠不會缺挑戰(zhàn)者,哪有無趣的說法。就算真沒有對手了,我也知道該干啥?!?/br> 女帝感覺夜驚堂話里有話,轉頭詢問: “真無敵了,就可以放開手來大被同眠,從早睡到晚?” 夜驚堂是這么想的,但顯然不能這么說: “是賞花賞月談情說愛,那種事只是附帶?!?/br> “呵~” 女帝半點不信,略微琢磨,見街上也沒什么可逛的,便在河岸停步,雙手搭在了夜驚堂肩膀上,四目相對: “那你談吧。” 夜驚堂站在河畔柳樹下,望著天生嫵媚的艷麗容顏,手自然而然放在了腰上,想往嘴上湊。 但女帝卻少有的后仰躲開了: “讓你談情說愛,你上來就動手動嘴,還好意思說那種事是附帶?” 夜驚堂見鈺虎不主動了,倒是有點不知道怎么哄,想了想道: “嗯……初聞征雁已無蟬,百尺樓臺水接天……” ? 女帝一愣,繼而眸子就亮了幾分: “你剛才不是說肚子里的墨水用干了嗎?怎么又想起來了?” 夜驚堂微微聳肩:“確實夜郎才盡,就只能想起這兩句,后面的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