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俠且慢 第699節(jié)
兩名武圣夜間逃遁,還下著雨,正常跑了就不可能再被找到蹤跡。 女帝在往南方追出幾十里后,已經(jīng)沒了任何線索,但好在身邊跟著鳥鳥。 鳥鳥身在高空之上的廣泛視野,夜間視力也遠超凡人,沿途還不停發(fā)出信號,吸引夜驚堂注意,只要夜驚堂在方圓一二十里之內(nèi),就肯定能察覺。 一人一鳥如此不知追了多遠,在已經(jīng)來到承天府轄境后,天空的鳥鳥終有了發(fā)現(xiàn)。 只見兩聲鷹啼后,側面幾里開外的寬闊河道上,出現(xiàn)了一個小光點。 女帝瞇眼仔細看去,可見河面上飄著一艘小渡船,船頭站著道人影,手里拿著個火折子,正在對著天上的鳥鳥畫圈,而鳥鳥瞧見后第一時間就沖了過去。 女帝知道夜驚堂肯定在那邊,心底的大石頭可謂瞬間放下了一半,見此當即轉向,撞破細雨來到河道之上,而后腳點碧波追向渡船。 渡船上,薛白錦左手摁著衣襟,右手持火折子在渡船屋檐下?lián)u晃,發(fā)現(xiàn)一道身手持長槊的黑影飛馳而來,眼底頓時顯出戒備。 不過薛白錦和女皇帝打過架,瞧見這動如怒雷的氣勢,就知道來的是誰,眉頭又皺了下。 “嘰嘰嘰……” 鳥鳥雖然好吃,但大事從不迷糊,宛若一顆白色炮彈穿過細雨,來到游船跟前,環(huán)繞一周發(fā)現(xiàn)夜驚堂沒死后,就又飛至高空當崗哨盤旋,以免敵人從暗處靠近。 咚~ 女帝接踵而至,落在了船頭之上,因為跑的太快,在船頭強停把渡船都踩得下沉些許。 發(fā)現(xiàn)薛白錦渾身血跡,臉色rou眼可見的虛浮,女帝也沒再計較以前被撕裙子的舊賬,上前握住左手號脈,詢問道: “你傷勢如何?夜驚堂怎么樣了?” 因為是從天門峽全速趕來,女帝消耗同樣不小,身上可見蒸騰汗氣,語氣也起伏不定。 薛白錦受了內(nèi)傷,但有浴火圖傍身,休息這么久后,除開體魄很虛,也沒什么要命的地方。她把手腕抽開,眼底帶著些許不滿: “你現(xiàn)在才來有什么用?” “……” 女帝卻被薛白錦劈頭蓋臉訓一句,自然眉頭一皺,不過馬上船艙里就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 “別……別吵架,我沒事……咳……” 聲音虛乏無力,甚至有種出氣多進氣少之感。 女帝心頭一顫,把馬槊插在了船頭,彎身進入艙室之內(nèi),卻見衣袍破破爛爛的夜驚堂,靠在艙室的角落,臉色泛紅額頭發(fā)黑,嘴唇卻是白的,可以說從頭到腳沒有一處氣色對的地方。 女帝知道夜驚堂肯定受了傷,但有浴火圖在,當場沒死按理說就死不了,著實沒料到會到氣若游絲的地步。她把面甲摘下來丟去一邊,在旁邊蹲下,抬手卻又不敢碰: “你受了什么傷?” 薛白錦站在門口,本來不想插話,但瞧夜驚堂露出微笑的神色,就知道他心疼女人不想說實情,直接插話道: “他為了給你找明神圖,被項寒師堵上,搏命之下推演了后三張圖……” 嘩啦—— 話音未落,女帝便是渾身微震,連帶著麒麟鎧甲都晃了下。 作為為了舍命一搏,自行推演五張鳴龍圖的過來人,女帝比世間任何一人都清楚,自行推演鳴龍圖后果有多嚴重。 她天賦絕世,曾經(jīng)也自信滿滿,覺得肯定不會出錯,但結果卻證明,她哪怕天賦再高對了九成九,終究還是錯了那么一絲。 就是錯的這一絲一縷,讓她這十年幾乎不敢離開京城,每天泡在藥池子里,入秋便要長期躺著,時不時便會發(fā)病,不知道明天會是什么樣,不知道還能活多久,就這么被活生生折磨了十年。 至于浴火圖,浴火圖確實能治好任何傷病,但其原理是把身體恢復到原本的完好狀態(tài),就比如天生六指的人,砍到一根手指,浴火圖還是會恢復成六指,而非變成正常的五指。 而鳴龍圖恰恰就是改變?nèi)说南忍旎A,練過玉骨圖的人,骨骼堅如鐵石,浴火會恢復成堅如鐵石;而如果練錯變成骨質增生,浴火圖同樣會恢復成骨質增生,致使身體陷入死循環(huán)。 陸截云便是因為渾身長骨刺,不得不刨開血rou磨掉,但磨掉同樣會長,身體越健朗便長得越快,長得越快便死得越快,在無數(shù)次反復折磨后,最終精神崩潰選擇跑來刺駕殊死一搏。 女帝練錯了鳴龍圖,還能通過無與倫比的地位與人脈,去搜集散落于世家的鳴龍圖讓身體恢復。 而后三張圖明確失傳,連去找的線索都沒有,只要觸碰,那就是必死無疑,沒有任何挽回機會。 女帝聽見這個噩耗,柔媚動人的臉頰瞬間就白了幾分,但反應過來后,又迅速壓住了毫無意義的怨天尤人,強自鎮(zhèn)定坐在了跟前,擺出了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模樣,握住了夜驚堂的左手柔聲安慰: “你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沒事的,朕待會就下令,讓滿朝上下全出去找,把整個南北朝挖地三尺,后三張鳴龍圖肯定在世上,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 薛白錦單獨去找,肯定是希望渺茫,聽見女皇帝說這話,她來到艙室之內(nèi),在跟前半蹲: “歷史上推演鳴龍圖的人,結果多分為兩種。一種是身體奔潰當場暴斃,另一種是身體尚能運轉,但存在瑕疵,通常都是瑕疵日積月累慢性死亡。 “夜驚堂現(xiàn)在沒出事,應該就能撐一段時間,你派人找要盡快……” 夜驚堂靠在墻角,看著兩個南朝最強的女人都慌了神,開始琢磨起如何救他,他略微抬指道: “不用這么擔驚受怕,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就是損耗太大承受不住才弄成這樣,只要不再運功,往后就不會有事。我推演的鳴龍圖,又不一定是錯的,鳴龍圖也是人弄出來的,前人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我做不到……” 女帝和薛白錦都是自信到自負的人,以前也這么認為,但自從在鳴龍圖上吃虧后,她們就認清了現(xiàn)實,明白歷朝歷代死那么多天驕,不是沒道理的。 她們不相信夜驚堂推演的沒問題,但事已至此,推演錯了夜驚堂就幾乎無藥可救,她們不相信也得相信。 女帝柔聲道:“若是沒問題最好,但該找還是得找,做兩手準備,總好過出問題了才干著急。這些事我來安排,你不用cao心……” 夜驚堂略微搖頭:“你先cao心怎么把北梁滅了,兩軍交戰(zhàn),死的可不是幾個人,波及的是兩國億萬百姓。我真有分寸,說沒事就沒事,你們這么干著急……咳咳……” 話沒說完,又悶咳了兩聲,帶出幾點血沫。 薛白錦和女帝剛壓下幾分的臉色,又瞬間白了,女帝迅速扶住夜驚堂: “你怎么了?” 薛白錦同樣在旁邊扶著,冷聲道:“你別說話了!要找圖就去找,明知他身體不對,還啰哩巴嗦個沒完,讓他好好休息下不行?” “……” 女帝剛開口就被薛白錦一頓訓,硬是沒敢還嘴,只是扶著夜驚堂的胳膊,幫忙扶著胸口: “你先緩緩,我馬上帶你回去……” 兩國都開戰(zhàn)了,夜驚堂留在這里是找死,自然得盡快離開,但顯然不能就這么走,他開口道: “咱們先歇息到天亮,邊關估計已經(jīng)兵荒馬亂,凝兒她們過去不安全,坨坨你……呸……白錦你恢復了體力,就和鳥鳥一起回去匯合,送她們?nèi)腙P,有情況立刻讓鳥鳥傳訊;鈺虎你也先休息下,趕快把明神圖學了,就在我懷里,然后再送我去天門峽……” 薛白錦有浴火圖護體,只要吃飽喝足,休息一夜自然就有了一戰(zhàn)之力。她望向女帝道: “要我在這里恢復,你先走就送他回去……” 夜驚堂略微搖頭:“她從天門峽跑過來又追到這里,不緩一下我哪里敢讓她送。十萬火急也得有條有理勞逸結合,才能事半功倍,行了,聽我安排,好好休息?!?/br> 兩人見此,也不說話了,薛白錦靠在墻邊上休養(yǎng)起身體。 女帝是過來救命,肯定不能兩手空空,見兩人都挺虛弱,取下腰間掛著的布袋,取出傷藥、口糧等物,從一個小瓶中倒出一顆暖黃色丹藥,本想遞給薛白錦。 結果手伸到一半,眸子卻動了下。 薛白錦方才聽到動靜,只是把衣襟整理好,來不及整理裹胸,本來她腰背挺直站著沒事,但此時進來,靠坐在夜驚堂側面,衣襟就松散了些,從側面看去,出現(xiàn)了道縫隙,能看到里面的白皙肌膚。 女帝本來也沒心思注意這些,但旁邊休息的夜驚堂,眼神明顯往縫隙瞄了下,又迅速收回擺出無事發(fā)生過的模樣。 女帝見此,略微偏頭靠在夜驚堂肩膀上,從他的角度去看,結果就看到了南霄山大峽谷,好圓好深…… 薛白錦本來在閉目調(diào)理,察覺女帝異動,轉頭看了眼,蹙眉道: “你看什么?” 女帝看在夜貴妃為了自己舍身至此的份上,也沒說方才夜驚堂眼神亂瞄的事兒,只是把丹藥遞給薛白錦: “衣服都打爛了,待會我去找件干凈的給你們換上。你把這個吃了?!?/br> 薛白錦又把衣襟合了下,接過不知名丹藥: “這是什么?” 女帝又取出一顆,喂到夜驚堂嘴邊,眼底顯出傲色: “糧丹,朝廷花十年心血才研究出來,在今天之前,是大魏頭等絕密。此物吃一顆能頂一天餓,一個荷包就能裝十幾天的軍糧……” 薛白錦聽見這話,眼底明顯閃過一抹異色。 作為將門之后,薛白錦自然知道行軍打仗什么最重要。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古往今來無論多強的軍隊,都得先吃飽飯才有戰(zhàn)斗力,而且不是吃一次,是每天都吃、一天三頓,餓一頓戰(zhàn)斗力就得掉一大截。 為了保證軍隊的伙食,朝廷通常會派大量運送糧草的役夫隨軍,但役夫同樣得吃東西,只要打起仗來,后勤壓力經(jīng)常能把糧官給逼死。 女皇帝拿出來的糧丹,若是真如說的那般霸道,那可以說比天瑯珠都厲害了。 畢竟天瑯珠最多讓一個人戰(zhàn)力暴漲,撼動不了幾十萬大軍,更左右不了兩國大勢。 而這糧丹則能讓軍卒隨身攜帶一個月口糧,隨取隨用頓頓吃飽,一箱子就能管幾千人的飯,不要輜重就能奔襲千里,還在埋鍋做飯等后勤運糧的土著軍隊,遇上了根本打不成。 夜驚堂哪怕是個軍伍外行,也知道這種東西的厲害,都沒舍得吃,咬牙抬手拿起來看了眼: “大魏還有這種神物?” 女帝對此道:“北梁甲子前就在仿制天瑯珠、大良珠等物,想要打造一支萬人敵的精軍,我朝豈會沒點對策,本來也在研究西北王庭的天瑯珠,但落到大魏的雪湖花數(shù)量不多,也沒有丹方,根本撐不起花費研究,無疾而終。 “我掌權之后,知道武人再厲害,也得吃飽飯才能打,換了個方向,招募了一匹能人方士,暗中研究能讓軍卒吃飽肚子又便攜的東西。 “這要求比天瑯珠簡單太多,三年前其實就有了。但不打仗這東西不敢拿出來,所以這些人一直被關在西城所下面,日日夜夜趕制;八臂地藏看守廢帝是假,看管這個才是真,連離人都不知道此事?!?/br> 夜驚堂在紅河鎮(zhèn)時,便聽說了六煞之首‘八臂地藏’的大名,但從入京到現(xiàn)在,他都成黑衙老大了,都沒見過這下屬一面,此時才算明白緣由: “怪不得京城亂子那么大,秦大人都沒冒出來過……這好吃嗎?” 薛白錦拿著暖黃色的圓珠打量幾眼,放進嘴里嘗了嘗,而后…… “咳……” 夜驚堂正準備入口,就發(fā)現(xiàn)少言寡語的冰坨坨,一口悶之后,冷艷臉頰明顯出現(xiàn)了變化,悶咳了一聲捂住嘴,左右找起水壺。 女帝取下水囊,遞給薛白錦:“世上哪有兩全其美的東西,這只是應急軍糧,還好吃的話,世上就沒人吃飯了。最好直接吞,別嚼……” “噸噸噸……” 薛白錦接過水囊,揚起脖頸大口灌水,硬是喝了小半壺水,才緩過來一口氣,而后轉頭咬牙切齒: “你不早說?” 女帝聳了聳肩:“你又沒問?!?/br> 夜驚堂瞧見冰坨坨反應這么大,也很是好奇,放進嘴里,仔細品味。 嗯…… 丹丸用糖衣封裝,甜甜的,入口便慢慢融化,味道還不錯……